長樂心驚膽戰,急忙收功,猝不及防,被飛射而來的碎石砸中了身體,疼痛襲來,她勉力穩住身形,朝一旁移去。


    人麵羊身、虎齒人爪的饕餮視線轉向這邊,看見她的一瞬間,揮起利爪便撲了過來。


    饕餮的速度極快,且力氣也十分強大,她根本沒有機會躲閃,就被它撲到在地上。她奮力將它擊退,咬著牙低吟出聲,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因為太用力,又跌坐回原處。一口濁血吐出,勉強站了起來,望向那碎裂的岩石,隻覺得心中鬱結,難以平複。


    那邊的饕餮仍舊不依不撓地朝她襲擊而來。


    她被壓倒在地上,腿上劇痛襲來,她不由得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吐在了饕餮的身上,它瞬間被反噬得發出嚎叫。


    而這也徹底激怒了它,它猛然仰天一嘯,一條巨尾從礁石之中甩了出來,長樂倒抽一口涼氣,腿上疼痛到不能動彈,手中運轉魔氣卻覺得怎麽樣都運轉不起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條巨尾朝自己掃來。


    千鈞一發之際,永安的身影現了出來。她擋在長樂身前,奮力地化出一個屏障,抵擋這一擊,卻因氣力不足,屏障立即破碎,二人雙雙被擊退到礁石之上,血肉模糊。


    趕來的羲恒暴怒,以琴化劍,揚身而上,其餘眾仙兵天兵亦是紛紛布陣上前,敵對饕餮。


    饕餮被圍攻,怒火滔天,它張口便是一道黑焰噴灑下來,瞬間吞噬了數百名兵將,眾仙兵大呼小叫,紛紛退避。


    長樂與永安也被傷得不輕,羲恒才搏鬥一刻,身上多了大大小小數不盡多少道血痕,傷口觸目驚心。


    疼痛之餘,永安將她扶了起來,淚眼朦朧之際,胡亂地摸出來一顆丹藥,哽咽著說道:“阿樂,姐姐有些話,想與你講……”


    長樂捂住了她流血的傷口,下意識得覺得不妙,手上胡亂地撕扯著衣物,想要為她包紮,將自己的血抹了上去卻不見半分好轉,她愈急愈亂,腦中紛亂的想法隨著她毫無章法的動作亂成一片,喉嚨沙啞開口:“姐姐,我們回去再說,你現在不要說……”


    永安有氣無力,抬手攔住了她的動作,笑著搖頭:“阿樂,你又不是不知曉,你的血對旁人有用,唯獨對我沒用。有些話,我是想現在說的,就像這顆丹藥,它、它其實並不是丹藥……”


    長樂不解,眼中淚意再也控製不住,不明所以問道:“姐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阿樂,從前你有沒有聽說,阿娘的故事……那時,她縱身獻祭,保佑了眾生平安,她一生勤於修煉,功法高深,留下來的靈丹存於姨娘之手,為的便是有一日能對三界有益……”


    她感覺永安的聲音都是顫抖著的,不由得緊緊鉗住了她的手,問道:“姐姐,所以,你、你說這些,是何意呢?”


    聞言,永安輕笑著搖了搖頭,如平常一般捏了捏她的手心,教她放鬆,一字一句說道:“阿樂,姐姐會保護你,此生,此世,生生,世世。”


    言辭太過正式,讓人覺得莫名地心頭一顫,下一秒,永安出其不意地將她往後一推,自己縱身飛向了上空,三下五除二地運氣施法,立即將羲恒從空中拉扯到了地麵,而後拿出那顆靈丹,施法化出一個巨大的光圈,將自己和饕餮封鎖了進去。


    長樂瞳孔劇縮,奮力爬起,拖著身子上前,羲恒亦是艱難地邁開步子,扶她一把,二人才剛到光圈之外,就被狠狠地彈了回來。


    饕餮被困在屏障之中無法突圍,憤恨咆哮不已,伸出爪子便向永安襲去,長樂心下一驚,大喊道:“姐姐!你快跑啊!!”羲恒亦是跟著發出一聲暴怒又無力的吼聲。


    屏障中的永安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漠然地張開雙臂,運轉丹田,再無動作。


    清透含水的眼眸中倒映出那個令她抱憾終身的畫麵。


    她隻覺得腦子轟的一聲炸響。


    饕餮一口便將她吞噬,片刻之後,它渾身上下散發出金色的光芒,耀眼奪目。


    長樂感覺她的腦子又一次轟然爆炸了。


    那是姐姐的靈丹!姐姐的靈丹怎會被饕餮煉化?


    她感到呼吸困難,紛亂的記憶一章一章地盤旋在她的腦中,這時聽得身旁的羲恒了無生氣的聲音傳了來:“百年前,我與安兒來尋芝越草,饕餮慧眼識物,告訴她說,除了神女的靈丹,別的都不換。”


    長樂顫抖著,感覺喘不過氣來:“那時、那時,我不在……”


    “那時,你的身軀躺在冰棺之中。”


    長樂抖了抖。


    “那時,我才知曉,她亦是神女,乃是太陽星君羲和的後人太陽神女,隻是她滴血不成藥,無人知曉。”


    見長樂張口卻吐不出一句話來,羲恒又繼續道:“你的母親桃夭,原身乃是太陰星君月神常曦座下的禦月神女,她法力高深,生前便為你二人留了母神保護之力,而此靈丹,我亦是第一次見,隻知其力之高深,不明之用途。安兒此番,下了決心了。”


    說到此處,羲恒大概是沒力氣說了,萬念俱灰地合上了眼。


    長樂不知以何種詞語來形容這種無力感,絕望的無力感。


    姐姐獻祭自己,就是為了封印住饕餮嗎?


    如若這樣,她寧可不要,縱使饕餮為禍四方,縱使她長樂擔起所有罪責,她也甘之若飴。這般讓姐姐獻祭,她寧可不要天下太平。


    忍著劇痛,扶著身側的礁石,眸光閃過痛苦嘶吼的饕餮,她眼中陰桀可怖,一道魔氣自手中而起,召陰蕭漸漸在她手中化了形。


    她微微低眸,漠然掃過手中的召陰蕭,隨即放在嘴邊吹了起來,蕭聲起,頓時周邊一片躁動,四下蔓起的鬼魂之聲與眾仙兵驚恐的議論交雜在一起,現場一片淩亂。


    蕭聲悠揚綿長,飄轉著,盤旋於空中,原本痛苦哀嚎的饕餮,驟然嘶吼了一聲。那是一種痛不欲生的嘶吼,帶著極致的恐懼。


    那種恐懼,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仿佛它在極度的痛楚中,承受著極致的折磨。


    長樂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一口鮮血湧入唇中,她卻連擦拭一下的動作都沒有,依舊麵不改色地吹著手中的召陰蕭。


    那聲嘶吼,在礁石陣中久久回蕩,一直到蕭聲停下,方才歇下來。


    饕餮憤怒又痛苦,一下一下地拍打著礁石,聲音震耳欲聾,卻掩蓋不了忽遠忽近詭譎奇異的幽靈叫聲。


    片刻之後,饕餮的身軀轟然倒塌,發出轟隆隆的巨響,身上的魔氣縈繞著,緩緩地散去。


    良久,蕭沒有再吹了,可她的動作卻愣愣地僵在嘴前,仿佛被冰凍住了一般,麵色漠然。


    羲恒怔怔地看著她,許久,方才回過神來,將一片衣角握在手裏,顫抖地收緊,再收緊,最後,驀然飄落到了地上。


    落地的一刹那,同時那層屏障忽而消散,那團黑霧驟然消散開來,眾人見狀,目瞪口呆。


    視線轉向饕餮的那一瞬間,長樂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衝過去將它碎屍萬段、千刀萬剮,強行壓住心中的怒火之後,由之而來的便是無盡的無力絕望。


    姐姐不在了,竟是連屍骨都未留下來。


    一旁的眾仙兵竊竊私語,聲音之大毫不避諱。本以為說的是什麽憐憫之詞,不曾想皆是些


    不堪入耳的言論。


    “你們看見了嗎?小殿下手裏那管長蕭,可以操控鬼神!那時召陰蕭!”


    “我早就說小殿下與邪神之間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看吧,連蕭都贈予她了,這不是狼狽為奸是什麽?”


    “你還真當她是小殿下了?妖帝這般大公無私獻祭,且不說這魔女手裏捏著召陰蕭,她能修鬼道殺了饕餮,為何要讓妖帝送命?依我看,這魔女就是圖這妖帝之位,與邪神一起用魔氣魔化神獸,加害於妖帝!”


    “就是就是!她此番修鬼道能殺神獸,以後豈不是要殺神帝,殺天下人?我們可要趁早以絕後患!”


    眾人愈說愈激烈,一個個義正言辭,慷慨激昂。


    漸漸的,人群中生出一些齊齊的聲音:“討伐魔女!還我三界安寧!討伐魔女!還我三界安寧!”


    這次,羲恒沒有說話。


    似乎周身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失魂般跪在饕餮之前,不知作何動作。


    長樂的手指一根一根攥緊,指甲深陷掌肉,鮮紅的血液順著掌心流淌了出來。


    她的心在疼,卻又覺得很好笑。


    自嘲般地笑著笑著,忽覺腹部一陣刺痛,緩緩低頭一瞧,竟是一把鋒利的長劍,正中下懷。鮮血立即淌了出來,她遲緩地回身,看見了朝自己刺劍的那位小仙兵,貌似是個眼熟的、從前姐姐十分器重的一個仙兵,他口中囁嚅著:“討伐魔女……還我妖帝……”


    不知是傷口在痛,還是心在痛。


    她隻覺得體內有些沉寂已久的東西壓抑不住了,眾人絮絮叨叨的言論之中,聲聲高昂正義的呼叫之下,她蓄力發出一聲咆哮。


    “什麽狗屁正道?一日一日滿口大義,帶著你們的正義下地獄吧!”她抬手將長蕭放在口邊,蕭聲起,眾人惶恐地逃竄,卻無論如何都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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