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講課的時候,身邊除了孩童,還有不少成年人。


    最初,他們對於聽講,相對來說還是比較抵觸的,隻是奈何,張牧所闡述的東西好像是跟自己息息相關的。


    然後,從講課漸漸的變成了演講。


    聽講的人越來越多。


    隨之而來的,就是整個龍堰鄉都開始不是那麽穩定了。


    張牧傳播出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剝削,勞動果實,反抗,人,手,地主,階級,鬥爭,組織等等等等。


    思想也是一種武器。


    張牧就是要從理論上徹底的把整個地主階級定性為敵人,同時,正式提出武裝鬥爭,必須要鬥爭,必須要奪回自己的勞動果實。


    來聽課的人越來越多。


    漸漸的,他們學會了一首歌。


    叫《大同歌》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這是最後的鬥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


    ……


    這歌唱著,唱著,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充滿力量,胸腔當中好似有無數熱血都要噴湧而出一般,龍堰鄉,都司鎮、趙集鎮、劉集鎮、張樓鄉、裴營鄉,九龍鄉……都開始宣傳起來。


    而張牧也是在從容的選拔各村的代筆,時機一到,立刻動手,摧木拉朽。


    首先還是要在龍堰鄉起勢。


    至少,手底下的武鬥隊人數要擴充到五百人到一千人,整個龍堰鄉的人口,張牧粗略的估計了一下是在一萬兩千人左右,本土作戰,十比一的人數是差不多的。


    此外,張牧也是一直都在盯著縣城,盯著鄧州縣。


    讓張牧意外的是,鄧州縣並沒有任何舉動,百戶所被剿滅之後,他們居然沒有任何行動。


    其實,現在鄧州縣並非是不想有所舉動,而是,現在這個階段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一方麵,鄧州縣令溫道周得到消息,知道百戶所已經被張牧給擊敗了,並且生擒活捉了之後,時間,已經是七天之後了。


    綱紀廢弛


    他知道百戶所被剿滅的消息,還是張牧把不願意留下來的這一批人送走之後,聽到其他村落的裏甲匯報才知道的。


    若是如此,張牧倒也不至於這麽輕輕鬆鬆的做宣傳,搞思想班,搞演講的,對於溫道周來說,一個小小的坐寇,自己隻需要加大圍剿的力度也就可以了。


    但是,事情卻是並非如此。


    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個更大的麻煩直奔鄧州縣過來了。


    闖王,高迎祥來了!


    這不是張牧這種坐寇,人數規模充其量也就是幾百人而已,這是闖王高迎祥,數萬人的隊伍,高迎祥裹挾了大量的人口形成了流寇與盧象升,祖寬交戰不利,而後直奔南陽府而來。


    溫道周隻感覺自己頭疼連連。


    而這個節骨眼上,小潘舉人和劉文遠又來了,劉文遠惦記著自家的家產,小潘舉人也是感覺張牧這個家夥,一日不死,自己終究還是寢食難安。


    “兩位!”


    溫道周看著小潘舉人和劉文遠,壓下了自己心頭的怒火。


    不管怎麽說,小潘舉人和劉文遠都是士紳,算是豪強,得罪了他們,自己這邊的稅就不好收上來,再者,日後自己若是想要政績,修橋鋪路,也是要仰仗當地士紳,不好跟他們的關係鬧的太僵。


    這溫道周道:“如今,這張牧卻是不好對付!”


    “如何?”


    小潘舉人自然也是知道官兵戰敗,正是要催促溫道周趕緊加大力度,趕緊消滅張牧,溫道周道:“實不相瞞,日前得到消息,闖賊高迎祥直奔南陽府,八成是要來鄧州!”


    小潘舉人和劉文遠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正說著話


    門外有師爺黃國仁快步的來到了後堂,先是行了一禮,而後語速飛快:“老爺,外麵有鎮守太監陳安前來拜門!!”


    “鎮守太監?”


    溫道周微微一愣,而後道:“快,請他進來!”


    而後,就看到一個太監的快步的走了進來,雖然,這陳安是個死太監,可是身體卻是極為魁梧,手掌寬厚,顯然也是能戰場廝殺的主兒。


    “見過公公!”溫道周也不好太得罪陳安,該客氣的時候還是要客氣的。


    陳安擺了擺手:“溫大人,咱家過來,這是助你守城的,一共帶了五百人過來!”


    “五百人,五百人頂個屁用啊,最好還是把盧象升叫過來,你個死太監能擋住的幾萬人麽?”


    溫道周心裏頭嘀咕,不過,臉上卻是掛著笑容:“有了公公助陣,想來,這鄧州定然也是固若金湯!”


    陳安卻道:“咱家今日過來,一是要助你守城,二,還是有朝廷的詔令!”


    “朝廷的詔令?”溫道周暗暗的吸了一口氣:“什麽詔令?”


    陳安隨手拿出了一份絹帛,道:“你看看!”


    溫道周立刻攤開,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錯愕的表情:“又要加稅?”


    陳安點點頭:“你且看看!”


    溫道周仔細的看了下去,這是朝廷的文書,上麵也有知府衙門和巡撫衙門的大印,但是,問題就在這裏,繳稅,剿多少,沒提。


    隻是說,闖賊的到了南陽府,讓各級縣令調集士紳再來一輪繳稅。


    繳稅,繳納多少,提都不提。


    這裏麵的文章,可就大了。


    溫道周卻也不傻,你加稅加一厘是加,加一分也是加,不管怎麽加,大家都要撈一筆的,可是,溫道周看著這一道官府的文書。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分明就是看到了另一層意思——加到死為止!


    “陳公公,這巡撫衙門和知府衙門就沒說加多少?!”溫道周試探性的詢問道。


    “哼!”


    陳公公隻是冷笑一聲:“溫大人,你不要告訴咱家,你看不出來,這個公文到底是什麽意思!”


    溫道周狠狠的吞了吞口水,就聽到陳公公道:“如今這流寇馬上就要來到南陽府,說不定就要往鄧州來了,這流寇走到哪裏,便要掠奪這裏的人口,還有糧食,不久之前,高迎祥大敗,若是在南陽府補充了人丁和糧食,又該如何?”


    溫道周自然也是明白流寇的手段,破城之後,便要哄搶一番,搶奪糧食,錢糧,掠奪人丁供其驅使。


    “咱家倒是無妨!”


    陳公公慢條斯理道:“咱家倒是無妨,跟著宮裏,這城丟了和沒丟,宮裏頭自然有人保著,可是溫大人你們呢?”


    溫道周的臉色變化起來。


    宮裏,這個稅要是收上來,是不是還有他陳安一份?


    陳安也是要上下打點,盤好跟宮裏頭的關係。


    不久之前,高迎祥與盧象升、祖寬、羅岱、楊世恩等部,激戰朱龍橋,北攻壽州不克,被盧象升攆著屁股跑,就算是高迎祥攻破縣城,最多也就是搶搶縣城,不可能有時間去鄉下把糧食搜刮一遍,後麵朝廷大軍追的急,他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機會。


    所謂的清堅壁野並不成立,就算是要加稅,你為啥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


    這個時候,加稅,還是加到死。


    就不是為了仿製高迎祥獲得糧食,人丁。


    河南巡撫,南陽府知府,還有這上上下下的人,隻怕是都想要趁著這個機會撈一筆。


    出了問題,直接推給高迎祥,他們臨時加了一把稅,這有錯麽?


    明明就是為了朝廷考慮,事急從權,既犒賞朝廷的軍隊,有不能讓他高迎祥搶走一粒糧食,這明明就是公忠體國,為了大明的江山,再苦一苦百姓,罵名我來擔。


    崇禎高興,百官高興,士紳高興,趁機兼並百姓的土地,隻有百姓……


    可是,崇禎能知道百姓是怎麽想的嗎?


    至於真的就把百姓給逼急了,真的就造反了,正好,朝廷的大軍也到了,說他們從賊,殺一批就是。


    溫道周瞬間就明白了。


    當下,溫道周飛快的開口道:“陳公公,下官明白了,這就來安排!”


    而後,他一愣,看著黃國仁飛快的開口道:“快,讓潘舉人和劉秀才出來!”


    “加,加稅?”


    小潘舉人和劉秀才都是微微一愣,小潘舉人忍不住道:“可是,今年不是剛剛加過稅麽?”


    溫道周則是看著小潘舉人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高迎祥直奔南陽府,難免不來鄧州,便是要在這個時候收一筆稅,犒勞三軍,抵擋高迎祥!”


    小潘舉人忍不住問道:“那,增加多少?”


    溫道周道:“一粒糧食都不要留給高迎祥!”


    小潘舉人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怕隻怕,這些刁民不願意交稅!”


    陳安卻是冷笑一聲:“潘舉人,你放心就是,咱家手下還有五百人馬,敢從賊,反了天了,朝廷加稅,這是為了對付流寇,他們要麽自己老老實實交稅,要麽被流寇剿滅,死一千個人,一萬個人,又算得了什麽?朝廷還有百萬官兵!聚眾對抗,那就是找死!”


    小潘舉人吃了一個定心丸,而後飛快的開口道:“公公放心,大人放心,學生定然是不會讓公公和大人失望的,就算是把糧食燒光了,也絕對不會讓闖賊拿到一粒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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