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司天監十分幽暗,隻有幾盞紅通通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晃。


    蠟燭燃燒燈芯,間或亮起一點亮光。


    大雨傾盆而下,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泥土的氣息。


    雨聲嘩啦啦的,掩蓋了所有其他的聲響。


    一枚玉牌在地上鑿出了一個洞,自下而上,艱難阻塞。


    然而隨著大雨的衝刷,雨水漸漸浸染到了土地之中,土地變得柔軟起來。


    一隻髒兮兮的帶著泥土的黑色龍爪從洞裏伸了出來,把柔軟的泥土都推開,直到洞口能容納兩隻龍爪的大小。


    黑龍雙手成塔,把時七從這個土坑裏塞了出來。


    時七的腦袋在洞口打量了下,在天眼的視角下,夜色下的世間萬物如燭照一般閃著亮光。


    “祖宗,這周圍沒人,我們繼續挖。”


    時七輕聲說,隨後黑龍把時七又給放了下來。


    也許師姐給的好運符真的管用,今天天降大雨,土壤也變得軟了。


    要不然他們這一人一龍,就算是是挖到天荒地老,也沒法真的挖出一個坑來。


    在地牢的上方有個天窗,隻是終年不開,有些生鏽。


    時七把之前用來鎖住黑龍的鎖鏈和鐐銬分離開來,做成了一個動滑輪。


    她手上拿著有她兩個手腕粗的鐐銬圓環,黑龍和她一塊用力,把天窗給拉了下來。


    雷聲轟鳴,天牢裏的其他妖怪聽到了動靜,並未做他想。


    忙活了大半夜,總算是挖出了能容納黑龍變成人身的寬度,一人一龍從坑裏爬了出來。


    時七深吸了一口氣,傾盆大雨在她身上澆了個透心涼。


    她伸出雙臂,仰頭看著天空,眼睛亮的驚人。


    “係統,我逃出來了,也許我不僅是你第一個入獄的宿主,還會是第一個逃獄的宿主,就讓我們一起銘記這一天。”


    “主人,挖地洞逃跑,很丟人哎。”


    “你一個係統懂什麽,明明很酷的好麽?”


    “主人,說好的搞大事,就是挖這麽大一個坑越獄嗎?”


    “不然呢,你以為挖坑很容易是嗎?”


    時七恢複了好心情,難得對可愛又不了解人類的係統多說了幾句。


    黑龍看著時七的動作,有些疑惑地跟著時七做了一樣的姿勢。


    他張開懷抱,像是擁抱著風和雨,還有雷電。


    風雨湧入懷抱,冰冷的,隨風而動的……


    沒有了鎖鏈的壓迫和鐐銬的舒服,原來呼吸也可以如此的順暢。


    這大概是司天監異聞錄裏,被稱之為是自由的寶貴事物。


    無數妖怪會為了這種東西放棄生命。


    他從前並不理解,隻是粗略地記憶。


    他身不由己,己不由心。


    從有記憶時候開始,他身上就被一道鐵鏈束縛捆綁著。


    每過一年,身上的鎖鏈就多一根,貫穿了九根琵琶骨後,便不再增加。


    自由?


    大概是一隻妖,應該擁有的,除了吃飽穿暖之外的欲望。


    “啊!有鬼啊!”一聲尖銳的慘叫響起,司天監的一名小吏看到了暴雨中的兩個人,嚇得驚聲尖叫。


    雷聲轟鳴的夜晚,大雨傾盆,夜晚被淒慘的尖叫打破,燭火熄滅。


    “祖宗,咱們該跑了,咱們現在還在司天監呢。”


    時七拉住了黑龍的手,快速地奔跑了起來。


    之前被係統吐槽總是跑得慢的時七,拿出了全部的力氣在奔跑。


    她看到了高高的圍牆,圍牆旁邊有彎曲的屋簷。


    那裏大概就是一個司天監的門,是他們逃亡的出口。


    黑龍被時七拉著往前走,覺得時七的速度太慢了,伸手把時七的腰攬著,抗在了肩膀上。


    黑金色的龍眼目光銳利,黑衣黑發,長發隨風飄蕩,他帶著時七幾個起落,便來到了門口。


    門上落了一把鐵鎖,動搖不得。


    係統在時七的腦海裏自動解析出3d立體圖形,時七隨即手指紛飛,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把鑰匙進行了調整。


    把鐵鎖打開,踹開朱紅的大門。


    靜謐被打破,原本寧靜的司天監瞬間開始活了起來。


    黑龍的身形快如閃電一般,時七緊貼著黑龍的肩膀。


    她回頭一看,看到了在黑夜中,有一把白色的傘撐開。


    單薄的眼皮,緋紅的唇,他的手上拿著一塊帕子,還有一本書……


    時七的心中一驚,她在獄中的時候,為了更好地看清黑龍的外表,把那塊河洛書給的帕子給解開了。


    現在應該還在牢裏……


    現在是被河洛書撿回去了嗎?


    罷了,她本來就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尤其還是個算無遺策的開著天眼的小孩。


    大雨如同簾幕一般落下,時七的眼睛有些模糊。


    天眼使用過度的後果,就是眼睛疼地像是在大火在其中燃燒。


    在黑暗之中,一道黑影踏著屋頂而來,他手中拿著一把傘,落到了河洛書的旁邊。


    “現在下著雷雨,殘卷用不了,也不必再追了,你追不上他們。”


    “少監既然說不追,那便不追,這也是命運的一部分,我知道。”


    鬼穀溪麵露疲憊,仿佛已經習慣了河洛書的說辭。


    如果一切都已經注定了結局,那麽多餘的行動就毫無意義。


    黑貓跳到了鬼穀溪的傘上,貓爪子一打滑,鬼穀溪伸手一接。


    “月影,少監說不必追了,你也別蹦躂了。”


    貓貓震驚,“少監,之前不是說一定要把時七那小娃娃抓著,她將來會是個很危險的角色嗎?而黑龍是妖族中的王,也很危險,現在他們兩個一起跑了,真的沒關係嗎?國師會很生氣的。”


    河洛書垂下眼眸,轉身打著傘走了,默默地把手裏的帕子和書都收到了懷裏。


    “師父那裏我去解釋。”


    其實這並不是命運的一部分,而是他對於命運的介入和改變。


    他想要黑龍逃出去,僅此而已。


    那是他孤寂的人生裏,唯一把他當做是好人的妖怪。


    在無數命運演化的可能性中,他看到了一種能讓黑龍離開司天監的可能。


    黑龍帶著時七在長安的夜晚疾馳,在屋頂和地麵上飛奔。


    時七被淒風冷雨給凍得瑟瑟發抖,那點重獲自由的豪情也被現實打垮了。


    “祖宗,你能不能飛的慢些,我們已經離開司天監了。”時七趴在黑龍的肩膀上,還好啥也沒吃,胃裏空空如也,要不然能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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