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聽你的。”黑龍咬了咬唇,隨後堅定地說道。


    細密的黑色龍鱗覆蓋在了黑龍的臉上,在頭上長出了兩隻崢嶸的龍角。


    一副準備好大展拳腳,去生死決戰的模樣。


    時七看著神采奕奕的黑龍,內心感到沉甸甸的壓力,她伸出手比劃了個手刀。


    “祖宗,現在長安城的所有人都在夢裏,但是這個夢之所以能做到獨立而統一,一定是因為它在一場更大的夢境裏,而這個夢,我猜是蛇妖的夢。”


    時七轉頭看向了遠處的明月台,盤踞在明月台上的龐大蛇身,在它的身上掛著金色的鏈條。


    那大約是什麽法器,竟然隨著它變回原型之後,也沒有被撐斷。


    天空中旋轉的兩條大魚盤踞在天空之上。


    道法由此而起。


    天頂上緩緩地降下大片大片的陰影,烏雲彌漫,黑雲壓城城欲摧,仿佛天幕要把長安城碾碎。


    “係統,你給的四十八小時,是不是就是長安城的人死光的時間。”


    時七有點明白係統發布任務的習慣了,都是按照充足的時間來給,不會存在時間不夠多情況。


    從某種方麵而言,時七倒是希望她從前當程序員的時候,係統能來當產品經理。


    有的產品經理隻會花一天寫好項目進度計劃,之後讓他們用一個月的時間完成一年的工作量。


    完全不在乎程序員的死活。


    係統有些驚愕,“是的,主人你猜對了。”


    係統的倒計時已經走了兩個小時,目前剩餘時間,四十六個小時。


    在那個黑龍的夢境裏,他們花了兩個小時。


    而黑龍又不會飛,從現在的位置到明月台,大約也就是一個小時的路程。


    隻是這一路上還不知道會遇到多少場夢境。


    才能觸及真實。


    時七走到了火爐旁邊,從中取出了兩塊木炭,其中一塊遞給了黑龍。


    她伸手在黑龍和她手臂上各自花了一條黑色的線。


    “祖宗,每遇到一個夢,就在手臂上畫一條橫線,現在你和我都各自經曆了一個夢境,作為一,避免後麵記憶被篡改或者出現其他的情況。”


    “人類幼崽,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事情?”黑龍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時七。


    時七有些汗顏,怎麽感覺這位祖宗一開始還挺高冷範的,現在有點像是個龍的幼崽。


    “嗯,卜算宗有很多書,書裏說的。”時七麵不改色地扯謊。


    “司天監裏也有很多書,他從前每次來看我的時候,都會帶書給我,隻是後來過了很久,他再也沒來看過我。”


    “比如那本,司天監異聞錄?”


    她恍然間想起了在雨地裏撐著白傘的少年,手裏握著一把書,還有一塊帕子。


    大概是河洛書?


    說起來她還沒見過河洛書的模樣。


    第一次他伸手遮蔽住了她眼前的亮光。


    第二次的時候,司徒凝阻止了她摘下帕子的手。


    第三次的時候,她取下了帕子,隻是大雨傾盆,電閃雷鳴,隻看到模糊的身影。


    時七晃了晃神,看著黑龍無憂也無怒的模樣。


    她乘機伸手摸了摸黑龍的像是珊瑚一樣的龍角。


    “祖宗,長安城的人和妖怪都等著我們呢,千千萬萬的人的性命,可沒時間為一個人停留。”


    “如果要吵醒一個聽不到聲音睡著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來這麽一下。”


    時七伸出手,比劃了一個手刀,作出了一個劈的動作。


    黑龍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看著時七一笑,露出一點白色的牙齒來。


    “這就是你想到的破陣的法子嗎?”


    “簡單粗暴但是有效,隻是……祖宗,如果要吵醒一條大蛇的話,大概可能會被它一口吃掉。你能打過它嗎?”


    黑龍和時七對視了一眼,隨後他很篤定地道:“司天監的妖怪都怕我,我的本體比那條蛇要大,我可以打過它。”


    果然藍星的傳說故事都是真的,龍就是世界上最強的生物。


    黑龍和時七的手腕上係著一根布條,腰間各自放了一塊黑色木炭。


    他們相攜而行,走出了幽深黑暗的巷子。


    係統在時七的腦海裏畫出了一條線路圖,直奔明月台,倒計時一分一秒地走著。


    在巷子之外,他們一腳踏空,進入了下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夢境。


    在一座輝煌而莊嚴的宮殿前,白玉鋪就的階梯從九層累塔上蔓延下來。


    高台之上掛著一輪殘月。


    白玉台以鮮血為毯,仿佛有一道血色的河流從九層高台上傾斜而下。


    到處都是殘骸和亂箭,仿佛經曆了一場慘烈的廝殺。


    世界被淹沒在一片血紅之中。


    時七看到了九層高塔上的少年,是她的師兄,顧拾秋。


    顧拾秋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衫,身形頎長,衣領上圍著一圈狐狸毛,用金色的發冠束起長發。


    卜算宗那個總是眉眼帶笑的顧拾秋,與夢境中的他並不相同……


    顧拾秋在九層高塔上俯視著台下,如同仙人般皓然如明月,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


    一個穿著紅色舞裙的少女走到了他的旁邊,兩隻眼睛血淋淋的。


    她的身上遍布著鞭痕,深可見骨。


    她的眼睛猙獰的兩個洞,黑漆漆的,看不到盡頭。


    “哥哥,父王和母後都死了,國之不國,百姓隕命,你能讓他們活過來嗎。”


    “你不是修仙的嗎?如果修仙連這些事情都做不到,哥哥你修的是什麽仙?”


    “哥哥,冬至的眼睛好疼。哥哥,我好疼啊哥哥,好疼啊。”


    “哥哥,你為什麽,不睜開眼睛看看我?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冬至。”


    “哥哥,我是你妹妹啊……”


    顧拾秋的臉上流下了痛苦的淚水,隻是卻像是鋸了嘴的葫蘆,有口難言。


    顧冬至縱身一躍,從高塔墜落。


    顧拾秋伸手去抓,也隨之跳了下去。


    地上躺著顧冬至的身體一動也不動,一點聲息也無。


    紅裙之下鮮血蔓延開來,不知到底是裙子的紅,還是鮮血的顏色。


    在下一刻,高塔之上,又站著顧冬至,重複著發問。


    句句誅心,聲聲泣血。


    這是個崩壞的世界,崩壞的夢境。


    時七的腳步卡在了原地,如果死的是顧冬至,那這便是顧拾秋的夢了。


    萬種愁,萬種愁,而人心中的意難平,又何止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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