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晨,陳鴻景獨自一人站在渡船甲板上望風景。與其說是看風景,倒不如說他是在看霧比較準確。太陽還沒出來,大霧還沒散去,雖說觀賞不到遠處的風景,但是偶爾看到有幾串金色流光在大霧中穿過。那是金鳴仙鶴,是一種喜歡在海上獵食海魚,冬天的時候往南方搬遷的一種異獸。


    陳鴻景在渡船上有幸見過一次金鳴仙鶴,頭上長著公雞的雞冠,尾巴長著孔雀的金色尾巴,飛行的時候,就能看到金色尾巴身後帶著一串金色流光。為啥叫金鳴仙鶴呢,不僅僅是因為它在飛行時那一串金色流光。


    還有一個更古老的說法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處地方生活著一群白鶴,而其中有一隻比較有想法的白鶴,日子過久了,覺得十分的無趣。於是便向同伴們訴說了自己的想法。同伴們也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乎,這十幾隻白鶴成群結隊的朝著外麵更大的世界飛去。途中遇到了金鳴寺的一位得道高僧,收到了高僧的點化,便頓悟飛升,成為金鳴仙鶴。


    很多人也前往金鳴寺去尋求真相,隻不過裏麵的師父們都笑而不語。


    這個說法出自於李不純的口中,至於真相如何,誰也不知道。陳鴻景也沒放在心上,就當聽了一個小故事。反正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不知道真相,何必糾結於此呢。


    陳鴻景望著海麵,渡船在海上行駛了有一段日子了,再過幾天時間,就可以拿著從寅賓洲帶回來的艾菱晶草給老羅治病。自從上一次把自己經曆過的事情寫下來之後,自己就會想起老頭子那天留給他的那一句話,人生重在學思行。


    他便不再一味地練拳,反而每天把自己所寫的東西,都細細地看幾遍,然後跟著範小息他們一起去飯館看節目,去船板上觀賞海上的風景,而到了下午時刻,還有一位講解員專門來到欄杆旁,為站在海麵上欣賞風景的客人們,講解一二。


    “這位小朋友,這麽早出來看風景了?不過現在正是大霧時分,也看不了什麽東西的,還是回房間裏多休息一會吧。可不讓你家裏人好找喲。”


    陳鴻景回過頭來,說話的正是那一位講解員。陳鴻景轉身朝著講解員拱手說道:“多謝老先生的好意,我隻不過是起得早,覺得有點悶,便出來透透氣好了。而剛剛好也有準備回去的打算。”


    哦,講解員有點驚訝,隨即又回過神來。望著慢慢離開的小男孩,沒想到這艘渡船上還有修煉家子的孩子。可能是自己很久沒在這條渡船上遇到過這般孩子了吧。


    陳鴻景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當中,而是來到了渡船上的一個演武場上。在渡船上建設一個小型的演武場,是為了讓修煉者能夠抓緊一切地時間去修煉。最初衷的目的可能是這樣,然而現在僅僅是為了給那些在渡船上發生爭執的人找一個解決的地方罷了。


    隻不過這裏的演武場都布滿了灰塵,沒人來解決爭執,更沒人來清理。當他陳鴻景打開演武場的那扇門時,怔住了。平時沒人來的演武場,今天卻來了兩個人,而且兩個都是陳鴻景認識的。


    唐圖靈和王崟典。


    看他倆的站姿,就知道唐圖靈夫子是說的那一個,王崟典是聽的那一個。


    陳鴻景笑著問道:“夫子好,王大哥好。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談事了?那我先走開一會。”


    唐圖靈連忙說道:“不打擾,不打擾。我們也剛好聊完了。應該是我不打擾你們練習了。”


    你們?練習?


    陳鴻景還沒來得及思考唐圖靈的話,唐圖靈就來到了陳鴻景的身旁,拍了拍陳鴻景的肩膀說道:“待會無論王崟典待會怎麽揍你,你都要撐住,撐下去了,就有好東西可以拿了。”


    陳鴻景再一次沒來得及思考,唐圖靈就走了出去。剩下陳鴻景與王崟典兩人四目相望。


    王崟典打量著陳鴻景,直接說道:“廢話就不說了,你先打一套你最近練習的拳法和掌法給我看一下。”


    陳鴻景剛想問原由,話語都來到嘴邊了,又立即吞了回去,點點頭,就開始蹲馬步,出拳。一放,一收,一轉腰,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是從書中走出來那般。


    當陳鴻景把這一整套所學的東西都全部打完後,看向王崟典:“王大哥,我打完了。”


    王崟典並沒有出聲,隻見他左腳往前用力踏出一大步,右手化掌一掌朝著陳鴻景的身上打去。


    這麽短的距離,這麽快的速度,這一掌,陳鴻景肯定是躲不開的了。而擋下來的幾率,更是渺茫。說時遲,那時快,還來不及讓陳鴻景多想,雙手下意識地動了起來。


    隻聽到“轟”地一聲,陳鴻景被王崟典那一掌打飛到幾個木樁子上,撞到了武器架,木樁子和武器架倒下,把陳鴻景給壓得死死的。


    王崟典歎了一口氣,朝著木樁子走去,還沒走一兩步,木樁子和武器架下就有所動靜,下一刻,陳鴻景就在裏麵爬了出來。


    王崟典哦了一聲,看著陳鴻景臉上的血跡,血跡分別是從額頭和嘴角邊居多。雖然剛才自己那一掌已經收了力道,不過還是沒有達到他所想的那個程度。


    拳是練多了,但是挨揍的能力還是不行啊。


    陳鴻景氣喘籲籲地望向前麵,還沒來得及問,距離自己二十步外的王崟典又在一瞬間來到了自己的眼前,又是一掌。


    不過,這一掌很快就在陳鴻景的眼前停了下來。


    王崟典收掌,雙手負背:“雖然你沒有達到我預想當中的實力,不過還能站起來,也勉強算你及格。休息一會,待會我講傳授你的一套道門心訣。”


    一臉懵的陳鴻景立即舉起手來:“王大哥,我想問一下,為什麽要傳我心訣?”


    “因為這是我與你唐夫子之間的約定。”


    “那練了這套心訣,我會厲害一點嗎?”


    “那是自然,厲害不止一點點的。至少會讓你的抗揍能力會更久一些。”


    陳鴻景聽後,原本以為激動的心一瞬間歸於平靜,不,簡直是跌入穀底了。


    “就這樣吧,你先在這裏打坐調息一會,過一陣子我再來找你。”王崟典對陳鴻景說完之後,便獨自一人走出演武場,不知怎麽搞的,他想起了少年時期與洪芝舜一起的那段時光。


    ——


    遊坪洲水鴦國,還是那一間藥店旁的那一棵銀杏樹下,有一位姑娘獨自一人坐在石桌旁下棋。在旁人看來,聖女一人獨自在那下棋,更有一股神仙氣息。神仙應該都是這個樣子的吧。


    名為“遂心如意”的那家藥鋪依然沒開門,孫邢明指了指石桌上的一方綠色象棋:“師姐,我走這一步。”


    甘沐羽一隻手托著頭,另一隻手便把孫邢明所說的那一步棋移到了他所說的那個位置。自從那天她來到了這裏之後,便每天都要來到此處,至少要與孫邢明下兩盤棋以上才肯離開。


    逛遍了大半個水鴦國,都沒能找回洪芝舜其餘那幾縷魂魄。甘沐羽打算接下來的幾天,把水鴦國餘下還沒逛完的地方都逛完,實在沒有的話,就走一趟無塵之閣。


    無塵之閣,是洪芝舜與顧田海最後一次見麵的地方,亦是兩人斷絕師生之情的地方。


    孫邢明其實也知道這件事的,甘沐羽為了找齊洪芝舜的魂魄,還去找老趙煉就了一顆尋魂血晶。尋魂血晶的完成,必須要用一個人的七情六欲來交換。至於那七情六欲是增重,還是減輕,對那個人來說,都是有害無益的。


    孫邢明不知是不是受到甘沐羽的影響,他也沒來由地想起了那段與洪芝舜師兄第一次出門的那段時光。


    看到了棋盤上即將輸掉的孫邢明,苦笑道:“師姐,我跟你說一段有關於洪芝舜師兄的往事吧。”


    那段往事正好發生在洪芝舜進入甘草堂的兩年前。


    “站住。你們幾個給我站住。”鄭策蕭邊跑,邊急著朝門外走去。眼看著四個孩子背著一個包袱就要出門遊曆了,能不著急嗎。


    那四個孩子也是聽話,就停下了腳步,任由鄭策蕭跑到他們跟前。


    “怎麽了?鄭長老?”洪芝舜問道。


    “還怎麽了?你們才多大?就要學他人那樣,出門遊曆?像話嗎?要麽就找人跟著,要麽就別去。反正這段時間我是有空的,可以隨你們一起去,好照顧你們。這一路上,你們想去哪,想怎麽做,想去多久,隻要途中不發生危險,我都聽你們的。如何?”鄭策蕭說道。


    “不要。”幾個孩子同時搖頭。


    “不要?為什麽不要。”


    “因為掌門已經答應讓我們獨自出門遊曆了啊。”王崟典說道。


    “都說了,你們還小,江湖險惡,這江湖沒有你們想象當中那麽安全的。”


    “可是比我們還小的孩子都出去了啊。”洪菁潔說道。


    “這能一樣嗎?”


    “為啥不一樣?哈,我知道了,鄭長老是不想練功,想跟著我們偷偷溜出去玩,不讓掌門發現。”孫邢明一口答上。


    隻聽到“哐”地一聲,孫邢明就躲在了洪菁潔身後,癟著嘴,不敢哭出聲來。


    鄭策蕭看著幾個孩子那堅定的眼神,歎了口氣,從衣服當中掏出兩張符紙,一張青色的,上麵已經布滿了符文。另外一張是白色符紙,上麵什麽都沒有,隻見鄭策蕭用右手在空中畫了一個金色的符咒,又把那金色符咒印在了白色符紙上,隨後金色符咒消失了。


    搞完這一切之後,便把這兩張符咒交給了洪芝舜和王崟典,便對兩人說道:“傳令符和你應該知道怎麽用的,要是真有什麽意外的話,直接點燃。隻要你們不走出寅賓洲的話,無論再遠,我五天之內定能趕到。”


    範小息把故事打斷了,嘖嘖讚歎道:“想當年,我跟老羅出去的時候,比你們還小,而且老羅不到最危險關頭都不出手。沒想到鄭掌門當年豪氣,竟然連兵家符咒的拿給你們了。”


    這不是範小息在說笑,要知道一張青色的兵家符咒,就好比七八個老羅。這陣仗,能不讓範小息羨慕嗎?沒想到秋溯門還有這般寶物,看來是我範小息小看了呀。


    範小息那笑臉還沒持續多久,就發現在場聽故事的人都盯著他,便立即變回正經臉,擺了擺手,示意王崟典繼續講下去。


    最無奈的是陳鴻景,無緣無故挨了一拳,又說可以習得一套心法,結果心法沒說成,範小息、高杼橄、唐圖靈夫子幾人又不知道從哪冒出來,說王崟典叫他們來聽故事。


    王崟典不但沒有生氣,而且還笑著說道:“是啊,他真的對我們很好,雖然嘴上說著放心,然而到最後還是跟我們跟到了揚州城外,要不是洪澤崆掌門揪他回去,估計真的一路跟著我們走完這一趟。”


    洪澤崆一手抓住了王崟典的肩膀,笑著說:“你這人總是放不下心來。你都把兵家符咒給他們了,還操心些什麽?”


    鄭策蕭認真道:“他們才多大?要是剛好也有厲害的修士來寅賓洲遊曆呢,一個脾氣不好,打起來豈不是吃虧?再者說.....”


    洪澤崆沒有給鄭策蕭說完的機會,直接揪起鄭策蕭,禦風飛行回山門。


    四個孩子遊曆了兩個國家,數座山河,見過大大小小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物。也與山上的神靈,水中的妖怪交談過,有的談得相見恨晚,有的談得差點打了起來,所幸都讓幾個孩子給逃掉了。


    傍晚時分,幾個孩子生起了一堆火,坐在一片湖泊旁,這一片湖泊很寧靜,貌似駐守這片湖泊的神靈在沉睡著,沒有被這幾個孩子所打擾。


    洪芝舜拿出寅賓洲的地圖,指著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然後往右邊指了指:“我們現在這豿雲湖,明天我們就去往藤棕劍宗,去完藤棕劍宗這次的遊曆就結束,就可以返回宗門。幾位,意下如何啊?”


    “沒問題。”剩下幾人異口同聲說道。


    幾人決定好之後,便弄了個結界,兩人負責看守,兩人休息。夜晚時分,負責看守的兩人隻見湖泊麵上,發出數十點藍色微光,那一眨眼的功夫,那數十點的微光變成千萬點微光,布滿了整個豿雲湖。微光凝聚成一個巨大的藍色光球。


    甘沐羽讓孫邢明悔了幾步棋子,孫邢明才繼續說道:“接下來的劇情還有想嗎?師姐,那必定是我們四人都卷進了那巨大光球當中。那是一個秘境,一個仙人留下來的秘境。”


    王崟典睜開眼睛說道:“漣漪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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