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端坐梵文凝聚的宮殿之中,腦後那輪神光閃耀,盡顯莊嚴肅穆。他睜開金光乍現的眸子,僅僅盯著站在陸明聞身後的林塵,陡然站起身來,單手持禮,口中念叨“阿彌陀佛”,一步邁出,四遭梵文蠕動,頃刻間消散而去,就連大和尚腦後的那輪光圈,也兀自消失不見。


    他臉色肅然,略過陸明聞,朝林塵走去,一旁齊天恐這位大和尚來者不善,拔劍巨闕,橫身攔在林塵身前,不待林塵出聲,隻見大和尚雙瞳的金光一閃,卻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力道,竟是一把將齊天拎起,砰的一聲撞在了宮壁之上,後,竟像是將之粘附在了牆壁之上一般,無法動彈,而且,他“嗚嗚”的悶哼,竟還說不的話!


    “哼!”


    林塵見此冷哼一聲就要出手,卻在這時,大和尚身後的陸明聞斷喝道:“還不快將戒指拿出來!”


    林塵幡然醒悟,屈指一彈,那枚古樸戒指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而後被林塵一把抓住,放在大和尚眼前。


    那大和尚見到林塵手中的戒指,先是一怔,沉默了許久,肅穆的表情終於鬆弛了下來,眼中金光淡去,被強行粘附在宮壁之上的齊天,也砰的一聲摔落了下來。


    以防林塵出現不測的齊天,哪裏能夠忍耐,盡管知道自己在這個和尚麵前猶如螻蟻,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林塵出事。於是他修為迸發,巨闕長鳴顫抖,齊天揮劍而起,正欲衝殺而去。


    陸明聞的身影咻的出現在齊天跟前,抓住齊天,對其搖了搖頭。看著眼中沒有任何敵意的陸明聞,又看向穩若泰山的林塵,才緩緩將手中的巨劍放下。


    “阿彌陀佛,大和尚道癡,見過小人皇!”


    道癡和尚雙手合十,上身下俯,對林塵行禮。見狀,林塵那裏能安然接受,連忙學著和尚的模樣,還了一禮。


    “哈哈哈哈,這麽久沒見,你這個賊禿,還是那頭倔驢。”陸明聞從身後走來,重重拍了拍道癡的肩膀。


    “慚愧!”道癡和尚臉上閃過一抹笑意,又低聲念了聲佛號。


    “道癡活佛,為何稱我為小人皇?”林塵將戒指收起,見場麵有些尷尬,便兀自找了個話題,打開了話匣子。


    道癡和尚抬頭,正視林塵的雙眼,單手依舊持佛禮,輕笑道:“我是人皇舊部,你是人皇子嗣,儼然不就是貧僧的少主,小人皇?”


    “活佛言重,塵汗顏。”聽到道癡親口承認是人皇的先臣,林塵立刻肅然起敬,抱手作揖。


    道癡連忙還禮,當林塵起身之時,又細細的打量這位人皇的後裔。


    “像,這眉宇之間,簡直與人皇一模一樣。”道癡喃喃自語。


    “喂,大和尚,除了這些,你沒有感應到其他的東西嗎?”陸明聞走來,拍了拍道癡的肩膀。


    道癡聞言,眼中金光迸發,隻見得他的眸光似乎分成了許多份,形成一個又一個環形輪廓,不斷的朝他的瞳孔凝聚。


    須臾,大和尚眼中金光散去,輕笑著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道:“終究,人皇還是希望有人接著他的道路走下去。”


    林塵疑惑,正待詢問,卻聽道癡繼續說道:“須彌,是我佛門的經典,佛門分支數不勝數,每一套修煉法門,皆是自須彌中延伸出來,另立門戶,但卻始終無法脫離,跳出須彌的統籌範圍,隻是因為,我佛門功法包羅萬象,海納百川,可容世間一切,可藏宙宇乾坤。”


    此話一出,林塵的身軀一震,他頓時間覺得,自己丹田中八色圓盤中心的那條金色的曲線,陣陣發亮,似是在嗡鳴,隨著道癡的話語,交相輝映。


    “二百年前,一位年輕人來到了我佛門,以佛法贏走了這套經典,那是位絕代的天之驕子,是將一切天才碾壓在腳下的存在,他無一不通無一不曉,世間三百六十道,他全然通透,佛祖認為,此人是我佛門的救世主,釋迦轉世,於是便全然幫助,將這套經典經書,傾囊相授。”


    道癡雙手合十,雙目緩緩閉上,口念一聲佛號,繼續道:“這位年輕人果然沒有讓我佛失望,百年之後,竟是真正達到了海納百川的境界,創造了一卷前無古人的大一統功法,跳出了須彌的範疇,鑄就了這千百萬年前,最強的神王,這就是人皇,你的父親,三界中唯一的遺憾。”


    說著說著,這大和尚眼眶中竟然有一滴金色的淚滴滴落在地,掀起一陣陣梵文的波蕩。


    “我知道,老家夥帶你來幹什麽。”他沒有回頭,隻是靜靜望著林塵。“人皇留給你的隻是須彌的修煉法門,缺少真正的奧義,我想也是人皇的考驗,因為他的道路太難走,他想要做的事,恐怕會顛覆整個三界,所以他不能確定,自己的後人能不能承受,或許也是擔心,不願讓自己的後人承受這份難以承受的責任。”


    林塵心中思緒大亂,本來對於自己父親林天涯所做的事情,是振興人族,帶領人族走向輝煌,但是無論是齊罔,亦或是麵前的大和尚道癡,從他們口中,話語之間,林塵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恐怕自己的父親所做的事,怕是驚世駭俗,是這世間最難完成的道!


    “我現在,代你父親問你,我想,我有這個資格。”大和尚鄭重其事的端坐下來,腦後的光輪浮現,散發陣陣佛音。


    “人皇的道路艱難,原非你的想象,想必你也聽說過奪帝之戰,也知道三界爭奪之鬥,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人皇要做的,要比這件事情,還要難上百倍,乃至千倍,一個不慎,萬劫不複,就算成功,也難免不會身隕,那麽...”


    道癡語氣一頓,望著臉色逐漸凝重的林塵,道:“你還要繼承你父之遺誌,一往直前,勇往直前,繼續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嗎?”


    林塵聞言,沒有立刻開口,因為他知道,這不是件隨口可以答應,也不是為了一己私欲,可以蒙騙內心的事,他需要考慮,需要仔細的考慮。


    他的道,是“活下來”,但大和尚所言,恐怕這條“道路”是九死一生,與自己的道背道而馳,那麽自己究竟是要堅持自己的道走下去,還是掘棄推翻自己的一切,繼承人皇之道!


    “呼~”


    許久之後,林塵長呼了一口氣,心中鬱氣消散,他臉上凝重之色散去,浮現一抹欣然的笑容,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陸明聞和齊天,又望向端坐的道癡,旋即,他學著大和尚的模樣跏跌而坐。


    仰起頭,道:“喂,大和尚,你當我是誰,我是人皇唯一的子嗣,既然這是人皇沒有走完的道路,那麽又怎可以轉接他人,自然是子承父誌,繼續走下去!”


    林塵此話一出,無論是陸明聞,還是大和尚道癡,都是不禁釋然。陸明聞是擔心,一旦林塵選擇的是“不”,這個倔驢一般的臭和尚,會恨鐵不成鋼的廢掉這個人皇僅存的後裔。


    而道癡釋然,則是因為,後繼有人,虎父無犬子,人皇的道路終於有人堅持下去,自己的使命終於有所寄托。他望著麵前嬉笑的少年,不覺間淚眼婆娑,不禁想起了那段與人皇交談論道的時光。


    少頃,道癡收起淚水,盡管麵色依舊肅然,但卻可見到他臉色的緩鬆。


    “我希望,你不會後悔你今日的選擇,就算後悔,你也不可怨恨任何人,你,可記清楚?”道癡的聲音突然嚴厲,讓在場幾人,都是一怔。


    林塵輕笑,雙手合十,道:“大和尚,你莫要小瞧人,既然我選擇的事,就一定會,走下去!”


    林塵的選擇並不是掘棄自己的道,盡管人皇之道九死一生,饒是十死無生,對林塵來說,也一定要在這死亡的地獄中,找出一絲生機,哪怕是一絲存活的希望,也要活下去!


    這,才是林塵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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