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並不比你知道的多,唯一五行宗那邊傳出了個消息,他們發現靈金的山發生地震,周圍幾十公裏範圍都陷進去了,但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向靈汐不忍的看著張求道。


    她可是其中的參與者,那些符籙,以及從萬山城師兄哪裏換來的法器,都經過她手。


    其他地方不地震,藏劍樓才到那裏開采靈金就地震,誰信啊!


    “地震嗎?”


    張求道揪心的痛。


    他知道魏賢民應該是隨著靈金埋葬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而起。


    由人組成的江湖一筆一劃,是由鮮血澆灌。


    利益當前,爾虞我詐,你死我亡。


    不是藏劍樓不招惹是非,也不是藏劍樓夠狠,就能夠立得住腳。


    沒有實力,一切都是空談。


    張求道不禁反問自己:


    如果當初他不提出這個建議,他們沒有去五行宗,就不會這樣客死異鄉。


    如果當初自己勸阻他們交出尋靈之法,向青蓮宗修仙世家妥協,是否會好一點?


    他們所堅持的以武證道的長生路,是死路,真的有堅持的必要,哪怕為此付出生命也值得嗎?


    “長生,真的是凡人可以觸摸的嗎?”


    看著陷入自我懷疑,信念崩塌的張求道,向靈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一直以來的觀念中凡人是不可能長生的。


    這是從古至今都沒有被打破的現實。


    可是,向靈汐選擇了欺騙張求道,柔聲道:


    “你不是一直都說有誌者事竟成嗎?做你認為對的事情,此生無悔就行!”


    “此生無悔嗎?”


    張求道捫心自問,他做錯了嗎?


    他沒有做錯,藏劍樓也沒有做錯!


    錯的,是這個世界,是那些貪婪的修仙世家。


    張求道心裏燃燒起了一團想要複仇的火焰。


    變強!


    看著張求道充滿殺意的眼神,向靈汐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


    千都峰。


    又是天明晨曦。


    蔣祈望苦熬了一夜的刺骨罡風與煞氣襲擾,終於能睡一個安穩覺了,沒想到上麵叮叮當當聲響起。


    “這張求道瘋了……”


    蔣祈望將兩塊棉絮塞在耳朵裏,他不睜眼都知道,又是張求道在與黑影廝殺。


    不僅廝殺,還一次次竭盡全力殺死黑影。


    生怕黑影變得不夠強一樣。


    蔣祈望也曾嚐試過黑影的實力,越殺越強,殺得他底牌都用完了。


    在差點被一劍抹了脖子以後,蔣祈望徹底接受了自己怕死的事實,再也不敢修煉了。


    活著不好嗎?


    非要試試自己是不是不死之身?


    蔣祈望想到了崔誌元,那小子就是學著張求道以為自己能xi


    。


    結果,頂著罡風煞氣修煉,不僅沒有提升修為,反而修為倒退。


    更傷了五髒六腑,整日裏五勞七傷的咳嗽不停。


    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了。


    蔣祈望真不想說什麽了,沒瞧見人家張求道有仙子送藥,噓寒問暖,你一個什麽都沒有的,身上連普通的丹藥都沒有,拿什麽去扛罡風?


    嘭嘭嘭……


    一顆顆碎石滾落,嚇得閉目睡覺的蔣祈望一躍而起,便見兩個身影迅速從他這處斷崖飛馳而過。


    兩個身影遊龍百變,輕靈縹緲的不可捉摸。


    “真不敢想象世間竟然有這等身法,偏偏不是仙道而是武道,人間劍聖所留傳承真的是神乎其技,我若能學會,誰還修什麽如意心經啊!”


    蔣祈望目送浮光掠影而過,竟然在空中不借力的情況下,連續三次轉折。


    一柄劍在張求道手中如同靈蛇一樣,神出鬼沒的從左手到右手,將躲閃不及的黑影一劍梟首。


    如此令人賞心悅目的生死廝殺,讓蔣祈望忍不住拍手稱絕,喊道:


    “好,好一招神來之筆,出其不意,樓主,此招為何?我好給你江湖誦名!”


    聲音在千都峰傳遞,卻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張求道任由身體墜落,最終法力流轉雙腳,一扭身體,飄然落在一顆崖壁上的鬆樹上。


    聽著耳邊蔣祈望的聲音,張求道從腰間拿起一個葫蘆,可右手肌肉抽筋控製不住的抖動,張求道用拿劍的左手狠狠敲打了兩下,右手才稍微能控製。


    右手大拇指挑開葫蘆蓋,可胳膊依然沉重的抬不起來。


    張求道幹脆高高抬起仰頭傾倒,任由酒水給自己洗麵,濕透衣服,直到葫蘆中的酒水盡數倒完,張求道才喃喃自語:


    “不夠,還不夠,我如今這般劍術不及那蘇安年十分之一,就算麵對同一境界,同一層次的修仙者也未必殺得了,如何殺得了更強的築基期修仙者。”


    張求道不修邊幅的用袖子一抹嘴角的酒漬,提劍迎向猶如飛鳥而來的黑影。


    “再來!”


    張求道麵對凜冽的劍雨,身似飛花飄絮,法力在體內流動,讓他沉重的身體再次變得輕音。


    長劍以陰陽為引,蘊含陰陽太極之真諦。


    鬥轉星移。


    此刻,張求道的劍似有無窮的引力般,將這些劍雨化作自己的力量,劍雨由落化為升,紛紛砸向黑影。


    黑影與張求道在空中在短短數秒鍾交手八次,每一次直擊對方的破綻之處。


    下一刻,張求道與黑影失去慣性,跌落開來。


    張求道在跌落過程中,直接揮劍決浮雲,一道道爭鳴的劍氣追向黑影,黑影人在空中翻身長劍擋下,腳下一蹬旁邊的崖壁,再次奔向張求道。


    再瘋狂交手十幾分鍾後,張求道屢屢沒有占據上風,最終逼得以傷換殺,一劍刺入黑影的心口。


    “咳咳……”


    張求道看著黑影潰散,落在地上時雙腳一軟單跪在地,用長劍勉強支撐,卻也忍不住五髒六腑的劇痛,吐出兩口鮮血。


    人都是有極限的,張求道一次次將自己逼入極限,就是為了變得更強。


    他含住一顆醒靈丹,一股股靈氣伴隨著藥力滋養著他的身體。


    自從五行宗內遇阻後,藏劍樓弟子心中憋著一口勁,行走在劍宗,禦宗源源不斷尋找靈植、靈物,通過張求道換取靈丹、符籙。


    沒有了藏劍樓提供的後勤支持,他們身處他鄉的處境很是危險。


    隻能通過隱姓埋名,山野獨行來降低關注度。


    即便這樣,偶爾有藏劍樓弟子從此了無音訊。


    什麽時候死了,死在什麽地方都無人知曉。


    但這依然不能阻止藏劍樓弟子們的決心,他們正以更隱晦的方式建立據點。


    他們不再與當地的宗門世家打交道,不再與江湖打交道。


    即便偶爾發現妖魔鬼怪的蹤跡,也多是選擇無視。


    因為藏劍樓如今最重要的一條守則就是隱藏。


    隱藏自己,就是保護藏劍樓。


    他們寧願死而寂寂無名,也不願讓人知曉藏劍樓的存在。


    正是藏劍樓弟子不斷提供的靈植、靈物,張求道也才能獲得了源源不斷的靈丹,使得他放開手腳。


    可也同樣加劇了張求道的愧疚感,促使張求道不顧生死的修持劍道。


    隻有遊走在生死邊緣,張求道才能忘卻煩惱、自責、痛苦。


    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求道長生的意義。


    許久。


    張求道緩過氣來,喃喃自語: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原來夢蝶是這個意思……”


    他悟出了《問天》劍訣第八式,夢蝶。


    “半個月,上百次生死危機,還是讓我悟出來了。”


    “果然,勤能補拙這句話並沒有錯。”


    “做不到,那是練的不夠狠!”


    張求道知道自己的悟性不行,天賦不夠,隻有不斷的努力才能追趕真正的用劍天才。


    為了悟出第八式夢蝶,張求道根據《問天》劍譜中,蘇安年關於當初悟出此劍法的記載。


    張求道不惜將自己灌的半夢半醒與黑影交手。


    換來的結果是上百次險象環生。


    就在這瘋魔般的努力下,以及五行劍煞道骨對劍道本身就有天賦加成。


    短短半個月時間,他就悟出了許多用劍天才一生都達不到的劍意。


    夢蝶,不是做夢。


    而是將手中劍當成另一個自己。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可劍是死物,夢蝶更是虛無縹緲的理論。


    這也是為何張求道苦修不得悟。


    夢蝶不是單純的將劍練到成為身體延伸一部分。


    而是真正將劍視為活物,視為另一個自己,相信它勝過相信自己。


    正是凝聚了這一股精氣神。


    才能成就無上劍意。


    “夢蝶之後是忘我,無神,萬劍歸宗,神乎其技的劍法,我僅僅隻是參悟第八式夢蝶,僅憑劍術就已經不遜於武道宗師。”


    “人間劍聖蘇安年創造二十三式《問天》劍譜,他對劍道的領悟到底達到了什麽高度。”


    “昔日他敗給的人真的是外門弟子,亦或者築基期的外門長老?”


    當初,蘇安年行奪舍之舉,是在他自己不擅長的領域。


    以至於一身劍道修為,絲毫沒有發揮出來就魂飛魄散了。


    蘇安年劍道達到了什麽高度,或許會成為一個未解之謎。


    張求道再拿出一個葫蘆,痛飲一口酒,將口中含著的醒靈丹伴著酒吞入腹中,毫不猶豫再次麵對同樣學會了夢蝶劍法的黑影。


    相較於張求道的不熟練,黑影一學即會,一學就精。


    唯一的區別是黑影達到這個層次就不能提升了,無法發揮出百分之一百、兩百的威能,且缺乏變通性。


    無法與真正的人相比。


    即便如此,張求道也被壓著打,身上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有一些深可見骨。


    直到黃昏降臨,張求道早已經在廝殺中醒酒了。


    他拖著疲憊受傷的身軀爬上千都峰頂峰,坐在一塊岩石上,雙腳懸空的看著落日餘暉。


    “敬你,魏先生!寒家,寒林,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張求道遙敬早已經死去的魏賢民。


    如今,距離他接到信已經過去十七天時間。


    這十七天他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在刀尖起舞,隻有這樣才讓他覺得自己活著,自己沒有忘記魏賢民,四百餘藏劍樓弟子的慘死他鄉。


    自魏賢民引爆符籙、法器將自己埋葬,換來五行宗境內上千江湖高手,以及近五十人的修仙世家子弟,藏劍樓弟子就被瘋狂的追殺。


    最終,藏劍樓弟子為了掩護自己的家人回到青蓮宗,一個個義無反顧的阻攔追兵,戰死三百八十九人。


    後續許多滿腔仇恨的藏劍樓弟子不願離去,在袁風、袁雷帶領下不知蹤跡。


    偶爾一封信傳來,帶來的都是一筆筆血債。


    張求道將這些信都小心收好,記在心裏。


    “敬你們,雖死無悔!五行宗欠你們一個交代,我會替你們向它討要回來!”


    張求道再一次遙敬,眼眸中遮掩不住的落寞與自責。


    索性。


    張求道也不願再去想,再次給自己倒了倒酒。


    可惜,葫蘆中的酒早已經被他飲盡。


    他滿是血漬的手深入乾坤袋,結果向靈汐給他捎帶的十二個葫蘆的美酒,一壺都沒有了。


    張求道拿出一個封蓋的罐子,對著夕陽喃喃自語:


    “以水代酒,告誡自己,長生路上不忘凡人。若有來日我上得那九重霄,問一問仙界眾仙,凡人憑什麽不可修仙,以武證道憑什麽不行!!!”


    張求道撕開泥巴的封口,將一罐清水澆灌在自己的頭頂。


    冰冷刺骨的清水從頭發流入眼睛,鼻子,嘴,脖子,前胸後背,浸透了衣服。


    “賊老天,聽到了沒有!將我的好酒帶給魏先生,帶給藏劍樓的舒老前輩,帶給天下千千萬萬不甘等死的英雄豪傑!”


    張求道大聲呼喊著,以此宣泄著積壓在心底的不平。


    張求道知道宣泄不過是弱者的無能狂怒。


    他調整情緒後,便迅速投入到了修煉之中。


    實力不夠,我就拿命去修煉!


    遲早有一天,我會用我手中劍,向那些欠我藏劍樓的人,討一個公道。


    以血還血,以命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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