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太陽高懸,風光正好。


    張求道搖搖晃晃戰戰巍巍的走出木屋,在此等候多時的蔣祈望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


    此刻的張求道整個人都脫相了。


    蔣祈望無法想象張求道到底經曆了什麽。


    張求道這樣的慘相,就是在千都峰張求道與黑影廝殺鮮血淋漓,蔣祈望都沒見到過張求道如此狼狽。


    “希望你帶來一個好消息。”


    張求道聲音沙啞,每說一句話就感覺喉嚨中有刀子劃過。


    蔣祈望看著張求道的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這種眼神冰冷,毫無感情,滿是死意。


    太可怕了!


    蔣祈望隻在那些身負血海深仇的亡命之徒身上看到過,和張求道的眼神相比,那些亡命之徒遠沒有張求道這麽可怕。


    “請樓主過目吧!”


    蔣祈望從懷中乾坤袋中拿出的一封折子,恭敬的低頭抬起雙手。


    張求道緩步走向蔣祈望,還沒有完全靠近,蔣祈望就感覺到全身上下有一種刺骨的寒意。


    這種感覺蔣祈望再熟悉不過,這是煞氣。


    蔣祈望早知曉張求道在此修行,是借助埋劍之地的煞氣。


    可誰也不知道人間劍聖蘇安年傳承的劍道,到底為什麽需要煞氣這種危險無比的力量來修煉劍道。


    當張求道距離蔣祈望隻有一米時,蔣祈望再也無法忍受那刺骨的煞氣,運轉真氣籠罩自身,等張求道拿過折子時,二話不說便退出十米。


    張求道也懶得理會蔣祈望,他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不痛的。


    舉手投足牽動的痛苦,讓張求道不想多做哪怕一個動作。


    張求道打開折子,粗略的看了一圈後,神色冷漠到了極點。


    根據如意樓打探的消息,情況再向他不願想的方向滑落。


    潛入青蓮宗境內的修仙世家之人,隱居的地方與青蓮宗修仙世家的聞家有關聯。


    雖然,這個關聯極為隱晦。


    但確實是聞家某一分支的產業。


    “聞、李、汪、杜、秦、寧、韓,這八家還不準備放過藏劍樓嗎?”


    張求道心中明白不可能單單隻是聞家。


    很有可能是這八家共同的行為。


    礙於內門長老不允許修仙世家再對藏劍樓、如意樓、先天會、赤霄閣動手。


    他們暗中與五行宗的修仙世家聯合,五行宗派遣力量奪取藏劍樓的傳承,而他們隻負責提供情報,遮蔽行蹤即可。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就說得通了。


    張求道抬起頭道:“你們如意樓很恨他們啊!”


    蔣祈望知道張求道說的他們是誰,苦澀的道:“恨與不恨重要嗎?這份情報我相信你們藏劍樓就算打破腦袋都不可能調查到,樓主滿意嗎?”


    如意樓曾是韓家的走狗,後為了自保背棄韓家。


    可這些恩恩怨怨蔣祈望不在乎,他隻想要活。


    韓家不願給他機會,他就從張求道這裏換。


    隻要能得到足夠保命的東西,點出謀取藏劍樓的青蓮宗修仙世家也不算什麽了。


    “不錯,調查這方麵的情報不是藏劍樓所擅長的,我很滿意。”張求道點點頭。


    藏劍樓擅長追蹤、尋找。


    但這種要將複雜人際關係網調查清楚,知曉對方所有血緣親屬的情報,不是藏劍樓所擅長的。


    張求道思考了一下,從乾坤袋中拿出一瓶藥,丟了過去,道:


    “這裏麵有三顆醒靈丹,這份報酬你可滿意?”


    醒靈丹對於修仙者是最低級的靈丹,對於凡人來說一顆就代表多了一條命,一些危及生命的傷勢及時服用靈丹,都能得到緩解乃至愈合。


    “滿意!”蔣祈望小心翼翼的接住藥瓶,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別看張求道能不斷得到靈丹,這不代表靈丹易得。


    像如意樓這樣的勢力尋找不到靈植,靈丹數量一顆也無。


    這也是為何在知曉人間劍聖蘇安年一死,藏劍樓會被那麽多勢力覬覦的原因。


    張求道自然知曉站在蔣祈望的角度,他給的超過了對方的心理底線。


    甚至,蔣祈望沒想過得到靈丹,而隻是想要換一些符籙。


    張求道的目的就是要讓他滿意。


    “既然滿意,不妨再做一筆交易,告訴你們如意樓的如意,若如意樓願助我藏劍樓複仇,作為報酬,靈丹、符籙,還是法器我都可以給你們。”


    聞言,蔣祈望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張求道。


    複仇?


    向誰複仇不言而喻。


    蔣祈望內心瘋狂掙紮著,他渴望得到張求道口中所說的靈丹、符籙,以及法器。


    作為與外門弟子等同的客卿,他身上的青蓮法衣,以及乾坤袋,已經讓蔣祈望深深體會到了仙凡差距。


    許久,蔣祈望苦笑的拒絕了道:“樓主,此事不是我能做主,還有兩天我們便要出發了,隻怕如意樓得出結論也來不及了。”


    張求道一眼就看出蔣祈望怕了。


    畢竟,相比較對修仙世家出手,如意樓之前的決裂簡直就是小兒科。


    張求道緩緩道:“東西我會給藏劍樓留下,你不需要擔心給不起。”


    聞言,蔣祈望急忙想要表態,張求道抬手製止了他的辯解。


    張求道繼續說道:“至於如意樓……不需要你們做什麽,就像這份情報一樣,做你們最擅長的。”


    張求道不指望如意樓會親自下場。


    並不是那個江湖勢力都如藏劍樓。


    但隻要如意樓願意提供情報,藏劍樓弟子會少很多的傷亡。


    蔣祈望猶豫了。


    如果隻是這樣,如意樓的風險無疑是降低了很多。


    可一旦被人發現如意樓的小動作,如意樓豈不是要步藏劍樓的後塵,成為修仙世家的眼中釘、肉中刺?


    要知道,如意樓因為脫離韓家這事,現在就已經被青蓮宗修仙世家排擠、疏遠。


    “你如意樓還可以將這消息廣傳江湖,誰是藏劍樓的朋友,藏劍樓就是誰的朋友!”


    張求道一邊說著,一邊飽含深意的看著蔣祈望,最後重重加碼,徹底壓垮了蔣祈望的心理防線。


    張求道之所以不讓藏劍樓親自去傳,那是因為沒有說服力,現如今藏劍樓也沒有那個精力。


    但如意樓則不同。


    他三顆醒靈丹算是千金買馬骨。


    如意樓想要得到後續的好處,又不暴露自己。


    那麽就會瘋狂慫恿江湖其他勢力,偷偷藏在他們身後,才會變得不起眼。


    蔣祈望想清楚這些,隻覺得心頭拔涼拔涼的,深吸一口氣道:“蔣某若再拒絕,便是不識好歹了,請樓主放心,我一定會將此事帶回給我父親。”


    蔣祈望一直以為張求道是一個為武癡狂的武癡。


    可隻是張求道這三言兩語,他見識到了張求道的另一麵。


    年紀輕輕就有這般的城府、韜略。


    蔣祈望甚至想到了,若某一天張求道放棄以武入道。


    以張求道的武學天賦與城府,再加上藏劍樓的實力,這江湖隻怕會成為藏劍樓一家獨大。


    蔣祈望心中暗暗自嘲:“我在想什麽呢?我能不能活過七宗論道都還不知道,想這些與我何幹?”


    張求道目送蔣祈望離開,深深歎了一口氣:


    “希望能讓藏劍樓化險為夷吧。”


    張求道一點也不像摻和這些利益紛爭之中。


    可他不願眼睜睜見藏劍樓滅亡在自己手裏,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想這些與長生無關的是是非非。


    或許,這也是長生路上的劫數吧。


    張求道一步一步的往小院走去,動作遲緩,每每跨步大了一些牽動神經更痛,不免露出齜牙咧嘴的表情。


    走了大半個小時,張求道滿頭大汗才看到小院。


    小院之中,金不覺早已經歸來。


    張求道閉關這十天金不覺也一直在送飯。


    奈何張求道在緊要突破之中,根本無法分心。


    要不是張求道還知道自己沒有辟穀,時不時承受著劇痛抽空吞食了一些靈米與水。


    張求道真有可能將自己餓死。


    接下來兩天時間。


    張求道在小院裏治療身體與心靈上的傷勢,足足過了兩天才緩過一口氣。


    然後,便在金不覺的恭送之下直上青蓮山。


    青蓮山上。


    此時兩百多名外門弟子,以及他們的護法力士齊聚於外門正殿之外,場麵好不熱鬧。


    “拜見長老!”


    山呼聲中,內門長老衡虛子首次親自露麵,笑著看著青蓮宗逐漸成長起來的新一代,緩緩道:


    “十年一度七宗論道即將開始,長生路苦,磨難亦多,論道便是讓你們將一生苦修融會貫通,一展所長。”


    “但論道不為爭個高低,長生路漫漫,活著才是勝利,我希望你們全部人去,全部人歸,可曾明白?”


    聞言,青蓮宗外門弟子齊齊低頭施以道禮:“謹遵長老教誨!”


    “出發吧!”


    隻見衡虛子袖子之中飛出一件法寶,法寶迎風見長,化作一艘三百多米長的龐大寶船。


    張求道已經見識過了凰音仙島,再看到這種體量類似於他穿越前世界航母大小的法寶,雖然吃驚但也沒有表現太明顯。


    一道道身影騰雲駕霧、禦劍飛行、駕馭飛舟直上懸於頭頂的寶船。


    張求道乘坐萬山城的飛舟步入寶船。


    等所有人步入寶船,寶船平穩的前行,速度卻異常的快。


    快到張求道隻看到周圍浮雲破開,不過一分多鍾的工夫,青蓮山已經距離他們十餘裏。


    張求道在寶船上與萬山城告別,來到寶船邊上,看著雲海翻騰之下的人間景象。


    向靈汐來到張求道身旁,道:“人間景象可曾好看?”


    “美不勝收,百看不厭!”


    張求道沒有抬頭,就在剛剛他看到了青蓮城,不知為何心生感觸,想要尋找一個從未見過之人的身影。


    就在兩日前,金不覺帶回了一封信給他。


    是萬妙瑾寫給他的。


    張求道與萬妙瑾常有書信往來,直到被凰音拉了壯丁才斷了聯係。


    但是,萬妙瑾依然再給他寫信。


    那些信足有三十六封,在張求道回到小院後,便都收到了乾坤袋中。


    而金不覺帶回來的是最新的一封信。


    萬姓妙瑾冒昧,請君大鑒:


    妾與君未曾親見,卻知君所作所為光明磊落,不負少年俠氣。


    妾聽聞七宗論道萬分凶險,唯一能做便是祈君平安歸來。


    君當知妾意,妾與君結下姻緣,當著嫁衣等君歸來,君若不歸,妾必相隨。


    君當知妾心,妾非愚昧,也非毫無主見之人,未見便許真心。


    妾知家中長輩必不害我,不論君是何模樣,是何性情,能得家中長輩青睞,當是妾之良配。


    君當知人生百年,車馬慢、書信遲,一生許君一人,望君不負,足矣!


    一封信。


    字裏行間流露出來的感情,躍然紙上。


    張求道從未想過自己在穿越後,會與一位素未謀麵的姑娘,談上一場類似於網戀一般的書信傳情。


    讓張求道頗為慚愧的是,自己對那位萬妙瑾姑娘並無多少掛念,更談不上非她不娶。


    這場婚約本就源於萬哲言的強許。


    婚約不可悔,回信也隻是閑暇之餘所作,單純的不希望傷害到那個姑娘。


    不是張求道心有所屬,或厭惡對方。


    是因為張求道將一切精力都放在了長生路。


    回想到那封信的內容,張求道壓抑著一躍而下寶船的衝動。


    張求道真想見一見那將情字寫得如此之透徹的姑娘,是何等風姿卓越的才女。


    唉!


    張求道看著消失的青蓮城,心中無力:


    “我心已許長生,想要不負姑娘,何其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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