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曲能出現在南喬的侯爺府裏,一定是夷白派她來,想讓南喬快些度了情劫。


    看來夷白是太想要無言回去了。


    又遇知道西嵐恐怕抵擋不住紅曲的妖媚。轉頭對西嵐道:“你去吧。”


    南喬也對著西嵐點點頭。


    紅曲像個蛇妖一般蜿蜒迤邐而來,如月的麵容在紅色簪花的映襯之下甚是嫵媚。


    南喬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紅曲扭動過來,竟沒有說話,也沒有慌亂。他是個凡人,但是似乎不是正常凡人。


    此時紅曲明顯是奔著南喬來的。她想試試南喬是不是精靈們說的那樣,男女之情完全無感。


    想確認一下夷白說的話是不是正確。


    他說無言的情劫隻有又遇才是死穴。


    又遇默默地抱臂看著紅曲。


    心道,這是從哪個狐妖那裏弄得狐媚藥,還有一股畜生味道,就不能加點龍涎香。


    紅曲顯然驚詫了,眼前的南喬真的是無言的皮囊,隻是品相稚嫩了些。


    她這一刻心裏是發怵的。


    無言若是在,她斷然是不敢的。


    因為無言一出手就能擰斷她的脖子,反手就能捏碎她手腕的腕骨。


    她根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現在,眼前的人隻不過是個少年,一個茫然又懵懂的少年。


    隻是用一雙清明的眼睛看著她。


    雖然神情正定,但是身上並無多少威力。


    她又何必怕他?


    紅曲笑了。


    她自信自己身上的任何一股邪氣,都能將眼前這個叫南喬的人迷得不能自已。


    可是她有些失算了,很快就感覺到這個少年有些不對勁。


    看來夷白給她的差事不好辦啊。


    因為任她身上的催情香如何濃鬱,這個南喬毫無表情,氣息平靜,大氣都不出。


    無論她的鵝頸媚眼如何廝磨,南喬竟毫無波瀾。


    又遇就這樣抱臂立著,默默地看著眼前的紅曲,眼睛裏滿是譏誚。


    攝魂殿的合劑衙署做什麽事情都這麽不奏效嗎?紅曲弄來的這麽好的狐媚藥對一個少年竟也一點效果沒有。


    紅曲攀著南喬的肩膀暗地裏給了又遇一個白眼,意思是:不是夷白那個死貨的命令,老娘才不接這活。


    心下又想:無言這娃七成是個傻子。


    南喬雖然年少,也懂男女大防,後退一步道:“姑娘自重。在下與你素不相識,何故如此?”


    語氣裏說不出的冷峻。嚇得紅曲心中不由自主又是一驚,她始終都是怕無言的。


    心裏不由得又把夷白罵了一遍:這個老不死的夯貨,出的什麽餿主意。


    “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紅曲啊。”


    “我並不認識姑娘。”南喬正色道。


    紅曲到底也是有上千年陽壽的人,吃過的鹽比南喬吃過的大米都多。


    此時她立刻離開了南喬,貼上了又遇。


    還是忍不住偷眼看了一下南喬。


    她心裏也是發怵的,動了無言的人,若是他神識突然回歸,怕是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紅曲真怕此時無言神識回來,不分青紅皂白就將她捏斷了脖子。


    又遇強忍著不適,抱臂立著。高大的又遇就這樣低頭看著她。


    兩人一高一矮,一白一綺麗,看上去還真般配。


    紅曲立刻做出委屈的樣子道:“你看看你兄弟,一點都不給麵子。難道他不知道我是他未來的嫂子嗎?”


    說著就撲進了又遇的懷中。


    又遇抬頭看了看藍天和白雲,心中忍不住罵道:夷白這死貨安排的什麽戲碼。要讓攝魂殿這群老骨頭都羞憤而死嗎?


    此刻他真想吐血而亡。


    為了無言,又遇隻能默默抬頭看著蒼天,沉默不語,畢竟這是戲,得演,得演下去。


    此時的南喬木然站在邊上,臉色瞬間煞白。


    又遇能看出來,南喬有些哆嗦。


    “可以了,你回去吧。”又遇的臉色也變了,對紅曲道。


    紅曲起身,她感覺到了又遇有些不對勁,隻好道:“你什麽時候來看我?”


    “等我有空。”又遇不知道怎麽說,隻說出這一句話。


    紅曲轉身咬牙切齒地走了。


    心裏罵道:攝魂殿這幫死貨,真是要命的很。老娘要是出了什麽差錯,被無言這廝打了,非得讓夷白陪葬不可。


    待紅曲走後,南喬慢慢坐了下去。他無力地垂下頭,說不出話來。


    傍晚的陽光灑在他的頭上,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說不出的靜默,又說不出的憂傷。


    又遇慌忙扶起他,連扶帶抱地把他弄回了房間。


    此時他感覺自己的心簡直是抽搐一團。


    又遇知道,上一世的無言有心痛的毛病,一緊張就犯,他輕易不敢惹他生氣。這一痛就要一炷香的時間。


    痛時臉色慘白,四肢無力,冷汗漣漣。


    這一世,看上去無言這個毛病還在。


    又遇確到南喬的心痛病犯了。因為南喬將臉擱在他的肩上,整個人都軟在他臂彎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又遇鼻子一酸。他真想和他說對不起。可是他不能。


    能有什麽辦法?


    南喬這一世至少要受一次情劫才能渡劫成無言。


    夷白等不及了。他想南喬能早點成無言。


    因為夷白手中的王牌已經不多了。


    無言不在了。現在的又遇已經不是又遇了,他見到了南喬,簡直要謙卑成了個仆人,連戾氣都消失了。


    攝魂殿不能沒有狠人。


    他們再不元氣歸來,怕是妖魔兩界要蜂擁而動。到時候不一定會出什麽幺蛾子。


    可是南喬,上一世的無言在灰飛煙滅之前封了自己的情竅,將又遇封在了情竅之中。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度過情劫。


    好在雖然他再難動情,又遇卻是他的死穴。


    所以現在隻有唯一的辦法,動他的死穴,動他心中的又遇。這樣能更快地讓南喬渡劫,成為無言。


    可是真的度過此次情劫就能成為無言了嗎?


    又遇真的想放棄配合。


    “為什麽那麽痛。”南喬的聲音虛弱又傷悲。


    又遇的眼眶紅了,輕輕將他抱住。可是又有什麽辦法?


    這一刻又遇寧願南喬永遠不要成為無言,永遠隻是南喬,這樣他就不會痛。


    幸好南喬這個懵懂的少年還不知道這是戲。他的痛才能真實有用。


    天色暗了下來,天邊是一抹殘忍的玄色。


    又遇轉身就要離去。


    南喬伸手抓住又遇的衣襟,卻說不出話來。


    又遇也隻默默地回頭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他臉上好看的輪廓此時卻不柔和,竟冷硬如刀刻一般。


    南喬的眼睛紅了,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幹淨白皙的手指微微顫抖,手指的骨節更為蒼白。


    這一刻又遇的雙膝發軟,他真想給南喬跪下。哪怕什麽也不說,他也想給他跪下。


    南喬終於說話了:“是因為,因為紅曲姑娘嗎?”


    南喬的聲音極為縹緲虛弱。眼睛裏盡是祈求般的期待,又有一絲寂滅。此時他的心裏一定期待又遇說不是,或者留下來。


    但是他依然是那麽聰明而且隱忍。


    又遇的心一陣悶痛,痛的他簡直喘不過氣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他怕自己一張嘴眼淚就落下來。


    時間就如同過了一年一般,漫長而痛楚。


    南喬終於放手了。


    又遇頭也沒回出了南喬的房間。


    此時的南喬頹然伏在床沿上,張大嘴巴,似乎喘不過氣來,眼淚撲簌撲簌打在床沿上。


    臉色慘白如霜,細密的汗珠從額上滲出來。


    他不僅僅是心裏痛,他的身體也痛。痛的他幾乎無法支撐。


    這是多麽傻的人,才能將自己上一世的感情封住到這一世。他若被辜負,那種痛會有雙倍之多。無言是知道的。


    無論是多少痛,都是痛。雙倍也是痛,沒有對比怎麽知道痛有深淺,痛有長短。


    又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飄出南侯府的。


    出了府他一個趔趄撲到在地。


    他的模樣和南喬一樣,張大嘴巴,臉色慘白,雙目幾乎要滴出血來,眼淚撲簌撲簌地打在地上。


    他白色的頭發滑落下來半遮住了他的臉。


    他白色的鬥篷將他整個人覆上,看上去就像是重傷的將軍從戰場上下來,看盡了殺戮,費盡了心力。


    風裏傳來了譏誚的冷笑聲。


    紅曲抱著雙臂,走到又遇不遠處,淡淡道:“妖魔兩界聞風喪膽的屠霸。為點私情這般慫樣。”


    說著走向前踢了又遇一腳,道:“東八巷給你準備了處宅子,夷白買來宅子給你金屋藏嬌用的。老娘還貼心地給你弄了幾個美姬放著。真是沒出息的慫樣,遲早死在無言前頭。”


    說著鄙夷地看了又遇一眼,做出沒眼看的樣子揚長而去。


    沒出息的又遇不知道怎麽摸到了東八巷的宅子。


    宅子雖然不大,果然豪華。


    院子裏亮著燈籠,假山,花木一應俱全,也恰到好處。果然有幾個美姬在院子裏張望,見他回來蜂擁上來扶他。


    又遇慌忙躲開,用衣袖一撫,道:“沒人的時候你們都離我遠點,別讓我看到你們。”


    說著雙指一彈,院子裏的一株花樹撲哧倒下。


    這一招果然幹脆利落地嚇退了幾個美姬。


    “有事明日再說,今日我要睡了。”


    又遇神色頹唐地進了自己的房間,麻木地倒在床上。


    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入睡,隻有自己伸出左掌,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強行讓自己睡去。


    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封住昏睡穴,很有可能會有危險。但是他顧不得那麽多。這一刻他寧可自己死了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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