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殿宇頗多, 一直以來,霍潤這個未來的皇太女夫與其餘的鸞台尚書們都是居住在東宮的, 隻是今日儲君大婚,方才挪到儲秀宮去暫住, 屆時再叫皇太女前往迎親。


    現在的儲君畢竟是女子, 較之前代的儀禮,便是顛倒過來, 燕琅梳妝更衣之後出了正殿, 騎馬往儲秀宮去迎親。


    這兩個地方相距不算遠,燕琅端坐馬上慢慢的往前挪,不過一刻鍾功夫也就到了。


    霍潤今日早早便起身更衣,紅袍金繡,麵如傅粉,窄腰被玉帶一束,腳下踩一雙玄色皂靴, 當真風流倜儻, 玉樹臨風。


    燕琅是儲君,當然不可能如同尋常出嫁女子一般坐在轎輦上,霍潤是男子,乘坐轎輦也不像話,故而禮部與尚宮局商議過後, 便決定叫霍潤騎馬,隻是為顯示尊卑,落後皇太女五步便是了。


    霍潤雖是溫潤公子, 卻也通曉騎射,弓馬自然不怵,翻身上馬跟隨在燕琅身後,聽得禮官唱喏出聲之後,催馬往太廟去拜謁曆代先祖。


    宗正寺與禮部的人早就在那兒等著了,見了皇太女夫婦趕忙行禮,迎著二人進了太廟,先是向謝家曆代先祖磕頭行禮,然後才是祭奠行祀,其中儀禮之繁瑣,自不贅言。


    在太廟裏消磨了將近一個時辰,兩人才動身返回宮中,時值八月,天氣雖然不像六七月份時候那樣炎熱,但終究也難以說是涼爽。


    兩人在近乎密閉的太廟裏邊兒呆了那麽久,額頭免不得會有些出汗,此處並非宮中,規矩倒也沒那麽嚴,往外走的時候,霍潤悄悄自袖中取出帕子,遞過去道:“殿下還是先擦一擦吧,不然到了宮中叫人瞧見,可不好看。”


    燕琅也不推辭,接過來小心擦拭幾下,又抬手去幫他擦拭額頭汗珠。


    霍潤臉上一熱,低聲道:“殿下,還有別人在呢。”


    燕琅自若笑道:“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人了,親近些又有何妨?難道他們還能去陛下麵前參我一本?”


    周邊禮官哪裏敢搭腔,紛紛低下頭去,隻當自己是聾了瞎了。


    霍潤心緒一舒,啟唇一笑,道:“時辰差不多了,殿下,咱們走吧?”


    燕琅接過侍從遞過來的馬鞭,笑吟吟道:“走。”


    太廟這邊祭祀結束,夫妻二人便騎馬回宮,往太極殿去受百官朝見。


    宮內是不能騎馬的,隻是今日儲君大婚方才能夠破例,宮門大開,兩人揚鞭而入,一直到了太極殿門外才下馬,無需侍從攙扶,一前一後往太極殿中去。


    玉階高而長,燕琅自下而上一步步走得穩穩當當,霍潤跟隨在後,也不曾有所疏漏。


    百官早就在殿中等候,聽得殿外內侍唱喏,道是皇太女攜皇太女夫到,忙起身侍立,垂手等候這夫妻倆入內。


    女帝是謝良徽的生母,今日見女兒成婚,心中有喜有酸,喜的是大婚之後女兒才算是真正的長大che:n-g人,酸的卻是她成了家,自己這個母親便會自然而然的被排除在外。


    糾儀禦史行走在最前方,隨後是禮官引路,燕琅九章華服、素紗中單,佩雙色綬帶、金鉤玉佩,臉上澹澹的施了妝容,天姿國色,凜然清華,她身後便是年長她幾歲的皇太女夫,氣度雍容,溫潤如玉,遠遠望去,當真是一雙璧人。


    禮官揚聲道:“跪!”


    燕琅便緩步向前三步,斂衣向女帝行三跪九叩大禮,霍潤身為兒婿,自然隨從一道。


    女帝看得眼眶一熱,笑著將淚意按下,道:“起來吧。”說完,又擺擺手,便有內侍走下玉階,將她之前準備的東西賜給一雙新人。


    儀典還未結束,燕琅跟霍潤自然不會伸手去拿,又一次謝過恩後,便有侍從端起托盤,恭謹的隨從在他們身後。


    拜見過女帝之後,霍潤這皇太女夫才算是名正言順,燕琅回過身去麵向朝臣,眾人紛紛跪倒,口稱千歲。


    婚儀進行到這裏,便算是圓滿完成了,尋常人家這時候都該送新婦回房歇息,現下男女顛倒,倒是少了這一層麻煩。


    儲君大喜,百官俱在,宮中自然有宴飲行樂,女帝端坐上首,燕琅與霍潤這雙新人侍從在側,接受過宗室與百官敬酒之後,才算是自在一些。


    宮宴進行到午後時分,方才漸漸散了,小皇子和小公主則興衝衝的跑過來,向姐夫要糖吃。


    這東西女帝平時是不叫多吃的,隻是今日宮中大喜,倒也沒過多拘束,她今日喝的不少,委實有些倦了,含笑揉了揉額頭,向兩個孩子道:“好了,你們姐姐也累了這麽久,快放她回去歇著吧,東宮那邊兒還有的忙呢。”


    小皇子一臉向往的道:“今晚會鬧洞房嗎?”


    小公主則道:“會有很多很多糖果和糕餅嗎?”


    “都沒有,”女帝哼笑道:“你們就老老實實的吧。”


    兩個孩子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下子就蔫了,其餘幾人見狀反倒笑了。


    東宮眾人還等著拜見皇太女正夫,燕琅也不好多留,向女帝辭別,與新婚夫婿一道折返回東宮。


    鬧騰了將近一整天,她雖不算是疲憊,但兩腿終究有些酸,傳了轎輦過來,與夫婿一道坐了上去。


    霍潤是端方君子,平時連酒都很少喝,今日宮宴多飲了幾杯,白皙麵頰上染了幾分淺緋,人亦有些醺然,手扶著額頭,眼睫將合未合的。


    燕琅酒量遠比他好,此刻倒沒有什麽醉意,隻側目瞧著他,神態含笑。


    霍潤察覺到她目光,不免舉目去看,視線觸碰到一起之後,他怔了一下,旋即麵色更紅,以袖掩麵道:“殿下怎麽這樣看人?”


    燕琅道:“我怎麽看人了?”


    霍潤為之一窘,臉上更熱了,躊躇幾瞬,方才道:“倒像是要吃人一樣。”


    燕琅聽得失笑,伸手將他衣袖拉下去,低笑著湊過去,詢問道:“既然如此,霍公子也不妨同我說說,你身上少了什麽?”


    霍潤道:“殿下又在取笑人了。”


    燕琅臉上笑意愈深,有些無奈的看了他一會兒,道:“霍公子,你臉皮這麽薄,今晚該怎麽辦?虧得沒人鬧洞房,否則你羞也羞死了。”


    霍潤窘著臉不說話,燕琅看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倒也沒有緊逼,慵懶的打個哈欠,順勢往他身上一靠:“到了地方再叫我。”


    霍潤忙伸臂將她摟住,聲音低柔的應了一聲:“是。”


    他新婚妻子身上有澹澹的香氣,不像是花香,倒像是柑橘發出的清新芬芳,霍潤低頭輕輕嗅了一下,便覺得自己好像醉的更厲害了。


    她眉眼其與女帝相似,隻是多了三分凜冽,說句大不敬的話,霍潤覺得懷裏的妻子比女帝更美,也更加風華絕代。


    皇太女合著眼,似乎已經睡著了,那眼睫長長的,像兩把小扇子似的,跟描畫纖長的眉毛相映襯,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霍潤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正準備抬頭時,腰身卻被人按住了。


    皇太女不知什麽時候睜開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勾住他脖頸整個往下一按,深深的吻上了他的唇。


    “行過婚儀,便是正經夫妻了,”燕琅道:“要這麽親才行!”


    大抵是午後的陽光暖和,皇太女跟夫婿在轎輦中打了會盹兒,侍從叫了三聲,才相互攙扶著從轎輦上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侍從們的錯覺,太女夫看起來似乎醉的更厲害了。


    今日儲君大婚,東宮眾人身份曖昧,並不曾前去湊這個熱鬧,現下皇太女夫妻回宮,方才一道往正殿裏去請安。


    東宮眾多男子之中,霍潤並不是年歲最大的,但卻是最沉穩斂和的,即便是生性跳脫、不習管束的小公子,見了他也十分恭敬,此時眾人見這夫妻二人身著紅袍,攜手而來,無論心中如何作想,臉上倒是不曾表露異態,紛紛道聲恭喜,又各有賀禮致上。


    午膳都是早就用過的,眾人既不想在這兒礙眼,也不願繼續留在這兒紮心,該過的禮儀過了,便起身告退。


    女帝體諒女兒累了將近一天,直接免了晚宴諸事,還額外給了她半個月的婚假,願意在京城轉轉也好,到近處城縣走走也罷,都隨他們年輕人去了。


    這會兒是大概是申時中(下午四點),不早不晚的時候,就寢未免太早,用膳的話,又是剛剛填飽肚子,麵對麵傻坐在哪兒,更加顯得尷尬。


    鸞台尚書們走了,殿中便隻留下新婚夫妻二人和東宮侍從,燕琅起身往後殿去,霍潤自然隨從。


    今日大婚盛典,燕琅妝扮的格外華貴,現下好容易忙活完了,當然想著趕緊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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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更衣沐浴吧,”她跟霍潤說:“反正今天也沒什麽事了,又不出東宮,再這麽端著也忒累了。”


    霍潤聽得笑了,走上前去幫她卸去發間釵環,簪子、步搖、發梳先後取下,最後才是耳鐺和臂環,宮人遞了象牙梳過去,他幫妻子解開頭發,梳理整齊之後方才把梳子放下。


    被這樣一個溫文公子侍奉,可不是誰都有的福氣,燕琅笑吟吟的看著鏡子裏的霍潤,待他幫自己梳完頭發要走的時候,又一把給拉回來了。


    她站起身來,自然而然的伸開雙臂,示意他幫忙寬衣。


    霍潤怔了一下,神情微有羞赧,倒是不曾推辭,動作舒緩的幫她解開外衣,脫去了束縛在身上的幾層華服。


    宮人們交換一個眼神,放下換洗的衣衫,行禮後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露出裏邊雪白裏衣的時候,霍潤就把手收回去了,燕琅也不介意,丟下一句“隨我來”,便往後殿浴池那兒走了。


    宮人們早就放了水過去,熱熱的浮著一層蒸汽,上邊撒了花瓣精油,掀開層層帷幔走進去,便覺得那霧氣似乎附著到了身上,肌膚也跟著柔軟了。


    燕琅大灰狼似的朝他招手:“過來。”


    霍潤道:“臣去外邊等您……”


    燕琅聽得嘴角一彎,一把拉起他腰間玉帶,直接把人給丟下水了。


    “撲通”一聲震響,浴池內濺起了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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