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裏晚上也沒什麽娛樂活動, 吃了飯就準備睡了, 但是想走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因為村子裏有狗。手機用戶請瀏覽m.. 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狗這種生物向來機敏, 聽到點陌生動靜就開始叫, 一隻叫起來,旁邊的也跟著叫,到最後全村的狗都開始嚷嚷,想跑都跑不了。


    許家住在村前, 倒是省了這個麻煩,至於左鄰右舍家養的狗,許招娣都十分熟悉, 見了不至於搖尾巴,但起碼不會叫嚷。


    燕琅騎上自行車,順著村前的土路往前走, 她身體好,體力強,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就推著自行車到了相隔百裏的縣城裏。


    改革開放的春風一刮,越是繁榮的地方變化越大, 大姑娘小媳婦早就摒棄了從前或灰或藍的舊衣裳, 穿上了時興的喇叭褲, 花襯衫, 時髦些的還燙了頭發, 小羊毛卷在肩上一甩一甩的, 洋氣著呢。


    許老太給許光宗置辦的這輛自行車在許家村是一寶,到了縣城就數不上號了,街上不時有鋥亮的私家車開過去,區區一輛自行車還算什麽。


    燕琅找個地方把那輛自行車賣掉,換成三百塊人民幣揣進腰包,然後就去找了家理發店,叫幫著燙了個頭。


    “妹妹,你這頭發可真好,烏黑油亮的,”燙頭的托尼嘖嘖稱奇,說:“現在時興的都是小羊毛卷,就跟電影明星黎明珠一樣,可靚了,你要不要試試?”


    “不了,”燕琅說:“發尾燙個大點弧度,剩下的別動。”


    “成吧,”托尼說:“燙出來不好看你可別怪我。”


    他嘴裏這麽說,等真的燙完了卻驚豔不已:“妹啊,你是怎麽想的,這麽一捯飭還真是好看,電視上怎麽說的來著,有風情……”


    這時候風氣還趨於保守,話一說完托尼自覺失言,趕忙說:“我這個人嘴上沒個把門的,妹妹你別見怪。”


    燕琅笑著說了聲“沒關係”,把錢交了,自己出門去百貨市場掃貨。


    這時候是七月,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她挑了幾件時興的連衣裙,買幾雙小皮鞋,再購置一點日用品,提一隻行李箱在手上,活脫就是個時髦的都市姑娘,即便是王菊芳到了跟前,恐怕也不敢認了。


    離開許家村的時候,除了錢和自行車之外,燕琅就帶了兩樣東西,一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二是身份證。


    錄取通知書純粹是她有意給許家人提供的錯誤方向,待在身邊最大的作用也就是紀念一下,除此之外什麽用處都沒有。


    係統看她拿出打火機把錄取通知書點了,著實被嚇了一跳:“你不去念書啊?”


    “念書是為了什麽?找工作還是開拓視野,陶冶情操?”


    燕琅說:“我自己是找不到工作呢,還是視野太狹窄?何必去浪費這個時間。”


    “再則,”她懶懶的撇一下嘴角,說:“如果你是王菊芳,一覺睡醒發現我帶著錢和錄取通知書跑路了,會不會立即組織人手去學校蹲守,非得把我抓回去不可?”


    “……”係統咂舌道:“還真是!”


    燕琅忍不住笑了,伸個懶腰,說:“有去讀書的時間,我們不如去幹點別的。”


    係統道:“比如說?”


    “你沒看過重生九十年代的小說嗎?”燕琅往臉上戴了副墨鏡,說:“去做來錢最快的事。”


    ……


    對於許家人來說,這一覺睡得實在是有點長,直到陽光照進窗戶裏邊,王菊芳才有些呆滯的睜開眼睛。


    往常時候她起得早,跟幾個女兒一起喂豬喂雞喂牛,整個人忙的團團轉,天剛亮就得睜眼,什麽時候睡到日上三竿過?


    王菊芳就覺得腦仁有點發懵,還當是自己發燒了,看一眼躺在身邊呼呼大睡的丈夫,才發覺可能是出事了。


    “醒醒,快醒醒!”


    王菊芳一個激靈,翻身坐起,推開門就到女兒睡覺房間去了,打眼看見大女兒已經不見蹤影,心裏邊立即就是“咯噔”一下。


    許盼娣跟許來娣都被王菊芳叫醒了,許老太也迷迷糊糊的走出房門,許大柱卻還睡著,原因無非是昨晚上他吃的最多,藥勁兒還沒過去。


    王菊芳又氣又急,舀了一瓢涼水潑過去,許大柱隨之驚醒,睜眼一看,就見自己老婆和親娘呼天搶地的叫嚷:“完了,招娣跑了!”


    許大柱的睡意立即就消失無蹤了:“啥?招娣跑了?!”


    許老太氣的直罵娘,王菊芳臉色鐵青,許光宗跟許來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著頭腦,躲在一邊不說話。


    許盼娣身上有傷,歪在炕上偷偷笑了一下,忽然察覺到幾分不對勁兒。


    許招娣跑了,那齊家那邊怎麽辦?


    娘跟奶會不會叫她嫁過去?


    她偷眼看看王菊芳,再看看許老太,目光閃爍個不停,臉色也慢慢的白了下去。


    “行啊許招娣,算你有種,”王菊芳壓根緊咬,目露凶光:“跑,我叫你跑,我就看你能跑到哪兒去!”


    她順手抄起一根燒火棍就要出去追,不想堂屋門卻沒被拉開,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指定是有人在外邊把門給鎖了!


    王菊芳心裏那把火就跟被澆了一桶汽油似的,烈烈燃燒起來,許老太一雙渾濁的老眼閃爍著淩厲的光芒,一把抓住兒媳婦的手,說:“招娣一個大姑娘,又沒出過遠門,她能到哪兒去?她帶了什麽東西,身上有多少錢?!”


    這話可謂是一針見血,王菊芳被怒火衝昏的頭腦霎時間清醒過來。


    許招娣的東西就那麽一點,她迅速的清點了一遍,就發現隻少了一身衣裳,再就是身份證和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想上大學,那就要坐火車去,隻帶了一件衣服,就要再買其他換洗的衣裳和日用品,可是錢呢?


    那一千五的嫁妝錢還在自己手裏邊攥著,她哪來的錢坐車、買東西?


    就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王菊芳心裏邊忽然浮現出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測,她目光冷冷在幾個孩子身上一掃,說:“娘,你先領著他們去裏屋。”


    許老太看兒媳婦這表情,就知道事有意外,領著幾個孩子到裏屋去貓著,兩分鍾都沒過去,就聽隔壁傳來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


    許老太聽得心頭一顫,叫幾個孩子在屋裏呆著,自己過去一瞅,就見兒媳婦癱坐在地上,腳邊擺這個餅幹罐子,裏邊是一遝紅票子。


    肯定是出事了!


    許老太一打眼就看出來了:招娣走得時候,一定是從家裏偷了錢,而且數目絕對不會少。


    她正這麽想著,就見兒媳婦拳頭狠狠的錘著地,聲音沙啞而絕望的嘶喊道:“五千啊,這個爛了心肝的狗東西,當初我把她生下來之後就該直接掐死!這個狗艸的醃臢東西……”


    五,五千?!


    五千塊錢,整整五十張一百塊,拿在手裏也是厚厚的一摞啊!


    就許家這種境況,要攢多少年才能攢五千塊錢出來?


    許老太聽得心髒劇痛,臉色瞬間就白了,人扶著牆軟軟的倒下去,眼見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許大柱被嚇了一跳,王菊芳趕緊過去幫老太太拍背揉胸,等她緩過這口氣來,就聽許老太失聲痛哭:“這個作孽種子!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她怎麽不殺了我再走?!老天爺啊……”


    許老太哭的傷心欲絕,王菊芳跟許大柱也覺得心頭就跟被人剜了肉一樣的難受,三個人相對著哭了會兒,還是王菊芳最先緩了過來。


    抬起衣袖胡亂擦了擦眼淚,她惡狠狠道:“我就不信她能跑到天邊去!她不是想去上學嗎?好,咱們就去她學校找人,她才吃了幾年米,還能成了精?!”


    許老太咬著那口掉了一半的牙,拍著大腿說:“大柱在家裏顧看農活,叫盼娣跟來娣做飯喂豬,咱們娘倆去找她,我就不信她能藏得住!”


    有那五千塊橫亙在中間,許招娣就不再是許家的女兒,而是許家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三人很快就定了主意,然後就開始想法子出去。


    堂屋的門被鎖上了,但窗戶沒鎖,為了防盜,上邊焊上了兩排鐵柵欄,大人出不去,但孩子可以。


    許老太把鑰匙給了許光宗,叫他從窗戶裏邊鑽出去開門,許光宗拱出去往院子裏看了一眼,門都沒來得及開就哭出聲來了。


    “奶,我的自行車不見了!”


    許老太聽得臉都綠了,王菊芳也愣了,哄著許光宗把堂屋門打開在院子裏一轉,左看右看都沒瞅見自行車的蹤跡,婆媳倆心裏邊就嘀咕起來了。


    要說失蹤的自行車跟許招娣沒關係,那這婆媳倆是不信的,可許招娣不會騎自行車,這事兒又不是一宿兩宿就能學會的,她帶自行車走幹什麽?


    就為了推著浪費時間?她又不是傻。


    要是想著賣掉換錢,還不如就直接從罐子裏多拿點現金呢。


    大門也被燕琅從外邊鎖上了,但人除了堂屋,再想開大門就簡單多了,叫孩子從擋板底下爬出去開了門,王菊芳就小跑著從村前那條路上走了一遍,卻沒發現什麽端倪,再回到家裏之後,她小聲跟許老太說:“招娣八成是有了相好,叫他帶著出去了。”


    許老太心裏邊也是這麽想的,但這事實在是不宜張揚,嘴裏邊咒罵了許久,又叫兒媳婦回去商量對策。


    五千塊錢再加上一輛自行車,許家這一次算是傷筋動骨了。


    第二天許老太就病了,人歪在炕上,臉比紙還白,王菊芳也好不了多少,臉頰凹陷下去,眼珠冒著綠光,像一隻中了毒的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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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就這麽放過她!”


    許老太死死抓著兒媳婦的手,咬牙切齒道:“去她考的大學等,去找校長,找老師,一定得把她抓回來,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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