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太癱坐在沙發上放聲嚎哭, 不是以往挑唆兒子跟兒媳婦吵架時候的做戲哭,而是知道羅家斷子絕孫之後的絕望痛哭。


    錢春玲也在哭,隻是沒有出聲, 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流,看著羅老太絕望的模樣和羅建良慘白的臉,她打心眼裏覺得痛快。


    “羅建良, 將近二十年啊,我們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夫妻,不是二十天,你娘想抱孫子, 我難道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你遇上意外,不能生了,我嫌棄過你, 提過離婚嗎?沒有!”


    她擦了一把眼淚, 說:“我怕你傷心, 連提都不敢提, 這些年你娘明裏暗裏的說我是不下蛋的母雞我也忍了, 她叫我一年四季的喝湯藥我也忍了, 因為我在意你, 我覺得既然我決定嫁給你,就得接受你的家人, 她是你娘,是長輩,她把你拉扯大, 我退一點也就退了,可你們娘倆真是喪良心,喪良心啊!”


    羅建良捂著臉,既煩躁、又痛苦的說:“已經是這個局麵了,你還說這些做什麽?錢春玲,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一點——你喜歡翻舊賬,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還總提它做什麽?”


    “我偏要提,我為什麽不能提?!”錢春玲冷笑一聲,語氣激動道:“這是我當年腦子裏進的水,也是我這些年流的淚,我想提就提,你不心虛的話,攔我做什麽?!”


    羅老太哭了這麽久,哭聲也慢慢的小了,嘶啞著嗓子說:“你給我滾,馬上從這兒滾出去!”


    “你以為我還想留在這兒?”錢春玲反唇相譏:“要不是想看看你們娘倆到底能有多不要臉,你以為我願意在這兒看你這副令人作嘔的老臉?!”


    羅老太幹癟的嘴唇動了動,色厲內荏的哼一聲,別過頭去不說話了。


    “小謝,我也是女人,明白你心裏是什麽感覺——不,其實我根本不能真正的理解你跟你母親所經曆的痛苦,相較而言,你們母女倆才是最委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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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春玲紅腫著一雙眼睛,看著燕琅,痛苦道:“話說到這份上,也沒什麽好瞞著的了,當年我跟羅建良結婚的時候,真的不知道他曾經結過婚,還有一個女兒。那時候他主動追求我,說喜歡我,我被他打動了,這才答應嫁給他,現在回想,我那時候真是蠢!他根本就是為了他自己的仕途,希望借助我們家老爺子的手來幫他父親翻身……”


    說到這兒,她淒涼的笑了一下,這才繼續道:“那時候我們家老爺子還在任上,他對我還有那麽點熱乎氣,那個死老太婆也會做戲,見了人就說我是她親閨女,叫羅建良好好對我,再後來羅建良他老子翻了身,她就變臉了,話裏話外的說擠兌我,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跟刷鍋水一樣,在哪兒都討人嫌,再後來就越說越過分,我跟羅建良抱怨,他就隻知道說那是他媽,叫我多忍讓一點,忍忍忍,再忍下去我都要成佛了!”


    燕琅靜默不語,沉卓風更不會做聲,羅建良在剛見到的女兒麵前被妻子把老底都掀了,臉上火辣辣的難堪:“錢春玲,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適可而止吧。”


    錢春玲置若罔聞,目光冷漠的瞪著他,繼續道:“那幾年羅建良還肯收斂一下,現在連做戲都不肯了,這個死老太婆說的更直接,就說我這樣不下蛋的母雞應該識相點,主動讓個位置,天底下能生孩子的女人多著呢,就她兒子這樣的人品相貌,有的人女人搶著要,嗬,她還不知道她兒子才是那隻沒種的公雞呢!”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無非是看我家老爺子不在了,我爸爸也退居二線,你們覺得能騎在我頭上拉屎撒尿了,對吧?!”


    說到這兒,她嘲諷的笑:“這些事小謝不知道,沉上校你是大院出身,肯定心知肚明吧?”


    沉卓風澹澹點一下頭,說:“確實是。”


    羅建良痛苦的揪著自己的頭發,等錢春玲把這些年來積攢的怨氣都吐露出來之後,他眉頭緊鎖,厭惡道:“錢春玲,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你聽聽你現在說的那些話,屎尿屁掛在嘴邊,活像是個市井潑婦!一個巴掌拍不響,你隻說我跟我媽的壞處,你怎麽不說你自己?處處爭強好勝,你從來都隻能看見你自己!”


    這一次錢春玲卻沒有跟他爭辯,潸然淚下道:“是啊,我也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也曾經滿心風花雪月詩詞歌賦,我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她泣不成聲,卻沒再理會羅建良,隻是向燕琅道:“小謝,你媽媽的事情,我很遺憾,也很抱歉,但今天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你們母女倆的存在,我不會做搶奪有婦之夫這種鮮廉寡恥的事情!”


    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浸潤了兩個女人的斑斑血淚,謝雨寧含恨而終,錢春玲麵對的也是一地雞毛,說到底,她們都是可憐人。


    “我相信您不是那種人,”燕琅誠懇道:“您跟羅建良不一樣,跟羅家那個老太婆也不一樣。”


    她由衷的建議說:“您現在還很年輕,完全可以羅建良離婚,再去組建新的家庭。”


    這時候的人結婚早,謝雨寧還在的話,今年也才三十七歲,錢春玲比謝雨寧還小,撐死了也就三十五歲,她家世相貌也都不錯,離婚之後再開第二春並不難。


    “離婚是一定的,至於新的家庭……”


    錢春玲苦笑著搖頭:“我是被這樁婚姻折磨怕了,算了算了,一個人到死,清清靜靜的走也挺好。”


    燕琅聽得歎一口氣,轉向一側神情恍惚的羅建良,道:“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羅建良回過神來,注視著她那張跟謝雨寧相似的麵龐,囁嚅一會兒,哽咽道:“小歡,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很想你和你媽媽……”


    “……”燕琅:“????”


    桌子上擺著茶壺茶杯,看樣子是羅家人出門之前留下沒來得及收拾的。


    燕琅倒了一杯冷茶,抬手潑在羅建良臉上,然而在他滿臉的愕然神態中,冷笑道:“羅建良,我隻想聽你怎麽解釋自己拋妻棄女的事兒,不想聽你假惺惺的煽情,有這個功夫我去聽一段相聲多好,比你說的精彩多了。”


    羅建良慌忙摘下眼鏡,掏出手帕來擦臉,又勸慰說:“小歡,你不要對我有這麽深的誤會,我是你的爸爸,你難道連個說話的機會都不肯給我?我們的血緣親情是真的,你一味的追求當年的真相和解釋,反倒像是一件冷冰冰的理智機器了。”


    錢春玲聽得麵露嘲諷,沉卓風的眉宇也不禁蹙了起來。


    燕琅情不自禁的搖搖頭,說:“我要是能有你這麽不要臉,那該有多好。”


    羅建良痛苦的呼喚她:“小歡!”


    燕琅嗤之以鼻:“羅建良,不管怎麽說,你當初拋下我母親跟我回京,這是真的吧?”


    羅建良流著眼淚,艱難道:“是、是真的。”


    燕琅又道:“這麽多年以來,你一封書信,一句話都沒有帶給我母親,這也是真的吧?”


    羅建良哽咽道:“小歡,我,我是有苦衷的。”


    燕琅一伸手,說:“願聞其詳。”


    羅建良情難自已,哭聲細碎,斷斷續續道:“我後悔了,真的,跟錢春玲結婚之後,我就一直沉浸在痛苦當中,我發瘋一樣的想念你和你的母親,我甚至想過要回去找你們母女倆……”


    燕琅心平氣和道:“那為什麽沒有回去呢?”


    “那時候我已經跟錢春玲結婚幾年之久,也離開你母親幾年之久,我想回去看你們母女倆,我連車票都買好了,臨上車之前,我又後悔了。”


    羅建良眼眶濕潤,聲音顫抖道:“時間過去幾年,我並不知道雨寧現在怎麽樣了,也不知道你們母女倆過得是什麽樣的生活,我甚至在想——她會不會也已經再次成家,組建了新的家庭?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再回去找她,會不會使得她平靜美好的生活變得破碎,也毀掉她的家庭?我不忍心,也不敢拿雨寧的幸福和你的未來去賭啊!”


    “……”燕琅:“????”


    她坐直身體,認真的詢問說:“羅建良,你是不是練過什麽獨家絕技,作用就是能叫自己變得特別不要臉,特別厚顏無恥?!”


    “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軟骨頭、臭不要臉,麵對一丁點挫折就迫不及待的低頭跪舔?你不要臉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恬不知恥那是你本心敗壞,憑什麽用你齷齪的想法去揣度別人?”


    羅建良語氣顫抖,但卻堅持道:“不,我真的是為了雨寧好,也是為了你好……”


    “把你的狗嘴合上,馬上!你不配說我媽媽的名字,也不配再提起她!”


    燕琅扯動一下嘴角,道:“我就奇了怪了,你沒找人打聽過我跟我媽媽的近況,沒打過電話沒寫過信,你憑什麽就自顧自的想著她改嫁之後另組家庭了?你自己學屎殼郎吃屎趴糞,別把別人想的那個惡心!”


    羅建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小歡,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壞,這對爸爸不公平……”


    “這難道都是我想出來的?!你拋妻棄女是我想出來的?你攀附權貴,欺騙別人感情是我想出來的?我把人利用完了又卸磨殺驢,這是我想出來的?你自己厚顏無恥,自私虛偽,還這樣想我母親,詆毀她早就改嫁另組家庭,這難道是我想出來的?!羅建良,你出車禍不能生孩子這就是報應,就你這種人,生個兒子也沒屁/眼!”


    燕琅毫不客氣道:“我是真不明白,你可以想象我媽媽改嫁另組家庭,所以退掉車票一走就是小二十年,為什麽不能想象她恨你入骨,執意要找到你個龜孫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我也沒見你找個烏龜殼子鑽進去,惶惶不安驚懼而死啊?!”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昨天的情人節,評論裏還有人祝我情人節快樂,諸君,我一沒有男朋友,二不能出門,我真的快樂不起來啊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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