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出來,管事們心都涼了。


    不管日後怎麽著,陸家能給他們多少好處,都架不住他們的身契留在沈家,沈家小姐要真是發了狠,打死的打死,發賣的發賣,即便家財萬貫,怕也沒地方花了。


    能當管事的都不傻,看得透這一層關係,兩股戰戰,汗如雨下,再不敢有所隱瞞,被關押起來之後,吐了個幹幹淨淨。


    高陵侯府知道這事兒做的陰狠,也喪良心,若真暴露出來,臭大街之餘,怕還要吃官司,到時候滿府人都沒好果子吃,所以一開始,就沒叫陸家人沾染這事兒。


    陸老太君有兩子一女,長子承爵,做了高陵侯,次子無甚才幹,蒙蔭在禮部做了個小官,幼女便是沈靜秋的生母,沈平佑的原配嫡妻,而此次謀取沈家家產的事情,便是沈靜秋的大舅舅,高陵侯暗中授意。


    陸家大姑娘、高陵侯的長女陸明珠,一點兒都沒給“明珠”這個名字長臉,反倒一個勁兒的往高陵侯府的臉上抹黑。


    她是聞名金陵的一朵奇葩,還未出閣,就與定國公府的二公子有了首尾,若是那位二公子沒成婚,兩人郎情妾意,結為夫妻,倒也是件好事,但奈何那位二公子已有妻室,兩人在外偷情時,被其妻抓個正著,鬧的滿城風雨,沸沸揚揚。


    定國公府當然不介意叫兒子多納個妾,但高陵侯府卻丟不起這個臉。


    侯門嫡女上趕著去做妾,家裏的姐妹以後怎麽嫁人?


    別人說起高陵侯府,怕都要低看一等。


    事情鬧出來之後,高陵侯那麽厚的臉皮都覺得臊得慌,要不是妻子攔著,隻怕要把陸明珠活活打死。


    這事兒鬧的不小,陸家大姑娘的名聲也徹底臭了,正經人家沒人樂意娶,真找個低門嫁了,高陵侯夫人又舍不得,到底還是招贅了個女婿,叫兩人成了婚。


    陸明珠的入贅丈夫姓孟,叫孟寒風,這年頭,不介意頭頂綠帽,還願意入贅的,就別指望資質有多好了。


    孟寒風是個讀書人,熬廢了腦子也就考了個秀才,又是家中次子,知道自己身份尷尬,仕途難進,也不強求,隻幫著高陵侯府處理庶務。


    他讀書不行,蠅營狗苟倒有些門道,謀奪沈家家財的事情,也被高陵侯安排到他身上了。


    燕琅將那些狀紙盡數翻了一遍,心下冷笑,叫人去請了老管家來,道:“走,咱們去高陵侯府走一遭,我要問問舅舅,大姐夫這是幾個意思,當沈家人都死光了不成!”


    老管家原本還怕她難過,畢竟陸家是她的外祖家,感情深厚,這會兒知道陸家人在沈家背後捅刀,心裏不知該是何滋味,現下見她神態如常,倒是微微一怔。


    “我也不瞞您,”燕琅見狀,便將人遣散,把高陵侯府暗害沈平佑父子之事講了:“他們既不肯顧念骨肉親情,那我又何必依依不舍?從此之後,我與高陵侯府隻為仇寇,再無相親!”


    老管家聽得長歎一聲,拍了拍她的肩,道:“走吧。”


    ……


    燕琅一身素服,帶了五十府兵,與老管家一道,催馬往高陵侯府去。


    陸家的門房見了她,還詫異她是什麽時候回來的,賠著笑道:“表姑娘來了?我這就去替您通稟……”


    “不必了,”燕琅翻身下馬,一丟韁繩,大步走進門去:“我今日也不是來做客的。”


    門房怔楞一下,卻見燕琅已然離去,暗道不好,忙小跑著進門,去通稟高陵侯夫婦。


    “靜秋來了?她跟誰一起來的,直接闖進門來了?”


    高陵侯暗地裏做的事情,並沒有瞞著高陵侯夫人,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幾分忐忑與慌亂。


    “是,表姑娘來了,就跟被誰惹到了似的,臉冷的都快結冰了,”門房擦了擦汗,又繼續道:“表姑娘是跟沈管家一塊兒來的,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正廳……”


    對於這個外甥女兒,高陵侯還是有些了解的,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她很會遷就別人,但若是觸及到了底線,恐怕誰都沒法兒叫她後退一步。


    自家做的事情自家知道,他心下微覺不安,卻也不至於不打自招,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定下心來,一邊吩咐人去看茶,一邊兒整理衣冠,快步往正廳去。


    燕琅坐了半刻鍾不到,便見高陵侯夫婦笑容滿麵的迎了出來,神情中是恰到好處的詫異:“靜秋?你幾時回來的?好些日子不見,似乎愈加出挑了……”


    燕琅麵上籠了一層霜,向這二人福了福身,開門見山道:“外甥女今日登門,是來請舅舅、舅母做主的。”


    高陵侯聽得麵色微變,假做狐疑道:“這話從何說起?”


    燕琅便將前因後果隱去不提,隻說了府中清查賬目之事,末了,又取出管事們招供的狀紙與他們看,含怒道:“大姐夫的良心,真是全喂了狗,沈家與陸家這樣親近,他竟也能下得去手……”


    老管家在旁配合,長籲短歎道:“沈家與陸家互為姻親,再親近也沒有了,大姑爺竟能做出這等事來,真是喪盡天良!”


    高陵侯原先還擔憂沈家得知了自家在昌源城一事中發揮的作用,暗暗想著應當如何應對才好,現下見外甥女隻提孟寒風謀取沈家家財之事,倒是微微鬆一口氣,畢竟跟前者比起來,後邊兒那事就算不上什麽事兒了。


    他甚至有些慶幸,虧得自己當初謹慎為之,沒叫陸家人插手此事,而是選擇叫女婿去籌辦,這會兒真鬧起來,也是孟寒風豬狗不如,跟陸家沒關係。


    高陵侯這麽想著,臉上卻遍是怒意,顫抖著身體將那一遝狀紙重重拍在案上,叱罵道:“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陸家與沈家幾十年的情分,險些毀在他手裏!那畜生呢?!”


    他神情震怒,轉向心腹,暴喝道:“即刻去將他找來,說個清楚明白,倘若此事為真,我親自打死他,向平佑和靜秋謝罪!”


    心腹看他神情,便知道是什麽意思:真將孟寒風找來了,這事兒必得論個清楚明白,一個不好,興許就會牽連到陸家身上。


    最好的處置辦法,就是孟寒風知道事發,膽怯之下,畏罪潛逃,既能將陸家摘幹淨,也能將那三十萬兩銀子推到孟寒風頭上去,免於償還。


    至於日後……


    沈平佑與沈胤之父子凶多吉少,沈家隻留了個姑娘,且又是陸家的外孫女兒,這麽個孤女,除了外祖家,還能依賴誰?


    三下五除二,這事兒就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到時候再請老太君做主,說是舍不得外孫女,將沈家姑娘嫁回陸家,那沈家幾代積累的家財,還不是歸陸家所有?


    心腹這麽一思量,便有了主意,向高陵侯夫婦施個禮,便要往門外走。


    “且慢。”燕琅卻在此刻叫住了他。


    “靜秋無需擔心,舅舅必然會為你主持公道!”高陵侯以為她不相信自己,忙凜然了神色,指天發誓道:“那畜生誠然是我的女婿,但你卻是我嫡親的外甥女,我如何會有所偏頗?更不必說他做出這等泯滅人性的混賬事,倘若確認無誤,我必親自行家法,打死他以正家風!”


    說及此處,他語帶哽咽,流下了鱷魚的眼淚:“你母親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再三請求老太君加以庇護,即便是為了她,我也容不得你受委屈啊……”


    “舅舅多心了,骨肉至親,我如何會信不過你?”


    他會演戲,燕琅也會,目光動容的看著他,流淚道:“隻是外甥女先前忘了告訴您,孟寒風已經被老管家抓住了,這會兒正在府外,您不必叫人去找了,我這就叫他把他弄進來。”


    “……”高陵侯的臉皮有轉瞬的抽搐,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半晌過去,方才道:“靜秋思慮周全,可見是長大了,舅舅當真欣慰極了。你母親若知道,想來也會高興的。”


    “舅舅放心吧,”燕琅擦了擦眼淚,道:“母親會越來越高興的。”


    “……”高陵侯勉強笑了一下,吩咐道:“既然已經抓了那畜生來,那便將他帶進來吧。”


    燕琅朝老管家點一下頭,後者頷首,一揮手,便有府兵快步出去通傳,不多時,便連拖帶拽的拉了孟寒風過來。


    事發突然,高陵侯也沒來得及跟女婿孟寒風事先通個氣,這會兒聽說他被抓來了,心下實在擔憂,若他骨頭太軟,說出什麽不該說的,那才真是大事不妙。


    外甥女兒年輕,一慣親近外祖家,或許有可能糊弄過去,但沈家那條老狗的鼻子卻靈,等閑蒙混不得。


    高陵侯心中忐忑,眉宇不覺微微蹙起,聽見外邊兒動靜,抬頭去看,卻見孟寒風兩腿軟的跟麵條一樣,已經站不起來了,唇邊尚且有血漬存留,狼狽不堪的被兩個沈家府兵夾帶著,像隻死狗一樣被人拖拽進來。


    他臉色一下子變了:“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


    “唉,”燕琅假惺惺的歎口氣,看著孟寒風,搖頭道:“他知道自己做的醜事暴露出來,凶性大發,拚死抵抗,沈家傷了好幾個侍衛,這才將他拿下,這些傷,便是他拘捕時受的。”


    “……”孟寒風是個文弱書生,連隻雞都不敢殺,哪裏來的膽子拘捕,還打傷沈家侍衛,突然這麽凶猛,是被威震天附體了嗎?


    高陵侯嘴角一陣抽搐,到底心虛,沒敢深問,隻冷厲了神色,喝問道:“孟寒風!你也是念過聖賢書的,如何做得出這等豬狗不如之事?!你父母知道了,不知要如何痛心!”


    他抓起桌案上的狀紙,狠狠砸到孟寒風麵前,聲色俱厲道:“陸家與沈家幾十年的情誼,全毀在你這畜生手裏了,現下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沈家人打上門去的時候,孟寒風正在庫房清點從沈家挪運過去的金銀,聽見外邊兒有人吵鬧,便打發仆從去看,哪知探聽消息的人沒等回來,卻等到了凶神惡煞的沈家人。


    他原就是個文弱書生,哪裏見過這等場景,正不知所措間,棍子就打下來了,敲斷他兩條腿後,碗口粗的拳頭又落到了身上。


    孟寒風給打了個半死,被人拽著頭發拖到了高陵侯府門前,才回過味兒來——毫無疑問,是沈家的事發了。


    他不傻,知道這事兒有多嚴重,真鬧起來,他這條命能不能保住,怕要打個問號。


    陸家人為什麽叫他去做這事兒,孟寒風一清二楚。


    無非是出事了好叫他背黑鍋,隻是他若是個有骨氣的,也就不會做贅婿了,正想著將陸家人在後籌謀的事兒抖出來,卻在聽高陵侯故意提及自己父母時停住了。


    陸家再弱,也比孟家強,想拿捏孟家人,更是輕而易舉。


    他不敢冒這個險。


    再則,孟寒風覺得,高陵侯也不會真的將自己逼上絕路。


    隻要糊弄過這一陣,沈家倒了,這一頁也就翻過去了;更別說陸明珠已然有了身孕,高陵侯總不能叫女兒當寡婦,外孫生下來就沒爹吧?


    孟寒風心裏邊兒這麽一估量,也就狠下心來,掙紮著爬到燕琅麵前去,腦袋一個勁兒的在地上磕,咚咚作響:“是我豬油蒙了心,才做下這等混賬事來!我對不住嶽父,也對不住明珠,更對不住表妹和姑丈……”


    他用了十成十的氣力,額頭上都磕破了,鮮血跟眼淚混雜在一起,打濕了他麵孔,既狼狽又不堪。


    燕琅看他這般作態,心裏隻是冷笑,孟寒風口口聲聲認錯,卻略過了最要緊的地方沒說。


    他一個入贅女婿,無權無勢,哪裏來的膽氣算計沈家?


    那些跟陸家有舊的管事,怎麽就這麽聽話,甚至沒人悄悄給陸家送個信兒,問個清楚明白?


    最最要緊的是,他哄騙那些管事反水的理由,就是沈平佑父子不行了,沈家即將傾覆,可這會兒沈家父子還在前線,死訊並未傳出,他身在金陵,怎麽知道這些內情的?


    燕琅笑了笑,目光卻冷的能結出冰來,抬腳將他踹開,道:“我隻可憐表姐,嫁了你這麽個人麵獸心的東西!也可憐舅父,竟引狼入室!”


    孟寒風肩頭一疼,癱軟在地,劇烈的咳嗽起來。


    高陵侯見狀,便知道她心中怒氣未消,目光在內室一轉,騰的站起身來,從沈家扈從手中奪過了那手臂粗的棍子,似是盛怒至極一般,掄起一棍,狠狠打在了孟寒風背上。


    “我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明珠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姑丈表妹,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做下這等事情,我還有何顏麵,去見平佑和兩個外甥!”


    他暴怒道:“你既進了沈家,便沈家的人,我今日便將你打死,以正家風,也給沈家一個交代!”


    說完,又是幾棍子狠狠打了下去。


    孟寒風早就被沈家人打的隻剩了半條命,哪裏能受得了這個,掙紮著爬了一步,便再動彈不得,滿嘴血沫兒,眼見著出氣多進氣少了。


    燕琅看差不多了,便站起身來,扯了扯高陵侯衣袖:“您快別打了……”


    高陵侯見她說情,暗鬆口氣,回身看她,臉上怒意未歇,大義凜然道:“靜秋不必再勸,我今日非打死這畜生不可,否則,還有何顏麵立足天地?!”


    “不,舅舅誤會了,打的久了容易手疼,為了這等人,可不值當。”


    燕琅拔出腰刀,笑著遞了過去:“我這兒有把寶刀,吹毛立斷,削鐵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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