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離去之時,柳望秋留了下來。


    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走進房間。


    房裏隻剩青絲綠眉二人,見柳望秋進來,二人起身行禮:“見過二皇子妃。”


    柳望秋沒管二人,徑直走到白依夢床前,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神色複雜,有嫉妒、有難過、有悲傷、有同情,亦有心疼。


    這個女人曾讓自己成為整個京城的笑話,她擁有自己丈夫的所有愛、有一個可愛聽話懂事的兒子,她曾讓自己那麽嫉妒、那麽羨慕,可現在,兩天之內失去了兩個孩子,又突然有些可憐、心疼她。


    每一個母親都不能承受喪子之痛,所以昨日伏天出事兒後,皇後等人沒有派人到金園,而是宣了二皇子妃進宮。


    剛剛在宮門前,她才會帶白依夢進宮。


    昨晚回到府中,立馬給伏雲去了一封書信,未說明具體原因,隻說伏天出了事,望早歸。


    一晚上未能入睡,思前想後,直至今日中午才終於想好,派人前去金園,想要告訴金園一聲,隻是沒想到白依夢有孕在身,致使她如今流產,要是早知道白依夢有身孕,自己肯定不會派人去告訴她,最起碼要等到伏雲回京再說。


    就算那兩個孩子不是自己所生,但隻要是伏雲的孩子,她都不會去苛待或者有其他想法,隻要伏雲高興、開心就好。


    不管大人之間如何,孩子終究是無辜的,而且,雖然自己隻見過那孩子一麵,但那孩子聰明懂事,又討喜,自己也喜歡,隻是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柳望秋就坐在不遠處,守著白依夢。


    白依夢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傍晚。


    睜開眼睛,愣愣的看著床頂,這不是白依夢所熟悉的夢園,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隻覺得還在夢中,隨即又閉上了眼睛。


    柳望秋看著白依夢醒了,起身走上前去,看著她:“你醒了?”


    白依夢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偏頭看去,看見了柳望秋,一時沒想明白柳望秋怎麽會在這裏,道:“你怎麽在這裏?”


    柳望秋:“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片刻,白依夢神色巨變,臉上瞬間變得更加蒼白了,立即掀開被子準備起身下床。


    柳望秋抬手按著白依夢,不讓她下床,道:“你現在身子虛弱,需要靜養,不宜下床走動。”


    “孩子,我的孩子,我要見我的孩子。”白依夢不聽,掙紮著下床,跌跌撞撞的朝門外走去。


    見攔不住,柳望秋也就不攔著,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


    白依夢還沒出門,就被剛進門的黃美娘攔下了。


    二人在門口僵持了片刻,最終白依夢因為身體虛弱無力,被黃美娘拽著手腕拖回床上。


    黃美娘看著白依夢淡淡的說道:“你兒子已經死了,你去了也沒用,他的後事自有人安排,不需要你操心;你現在養好身子,等著伏雲回來,才是最緊要的,別忘了,你還有孕在身,就算你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自己那還未出生的孩子著想,不是嗎?”


    直到現在,白依夢才發覺自己身體的不適,問道:“我怎麽了?怎麽會昏迷?”


    一邊問著一邊給自己把脈。


    黃美娘一把按住白依夢的手,說道:“禦醫說你因為兒子的死致使心神激蕩,胎像不穩,有流產的征兆,你要是不好好休養,估計連這個孩子你也保不住了。”


    白依夢搖搖頭,喃喃自語道:“我想見我兒子,我要見我兒子。”


    黃美娘見狀,迅速伸出手、點向白依夢的一處穴道。


    白依夢瞬間昏迷,黃美娘一把接住她,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看著白依夢,輕輕歎了歎氣、搖了搖頭,剛剛沒有說她已經流產的事,是怕她一時想不開,兩天就失去了兩個孩子,無論哪一個母親都接受不了,一切還需等伏雲回來再說。


    自己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這種喪子之痛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自己隻是想想,哪怕隻是孩子受了點傷,心裏都心疼得不得了,更何況直接沒了。


    黃美娘招來青絲吩咐道:“一會兒將禦醫開的藥熬了給她喝下去,我會吩咐禦醫再加一些讓人沉睡的藥在裏麵,伏雲未回來這些時日,就先讓她睡著吧!等伏雲回來了再說。”


    “是。”


    青絲也知道目前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便應了下來。


    吩咐完後,黃美娘才轉身出去,柳望秋也跟在後麵走了出去。


    走到門外,柳望秋叫住了黃美娘,“表姐,這樣沒有問題嗎?殿下回來......”


    還不等柳望秋說完,黃美娘就打斷她,看著柳望秋道:“望秋,兩個孩子已經沒有了,與其讓她醒著痛苦,不如讓她暫時沉睡,什麽都不知道要好,而且現在,隻有她無事,伏雲回來後才不會大鬧,要是現在連白依夢都出事了,伏雲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柳望秋默默點點頭,不說一語,繼續跟在黃美娘身後走了。


    自伏天出事、給伏雲傳消息,再到伏雲接到消息趕回來,已經是十天後了。


    伏雲接到消息,立刻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往回趕,都未曾梳洗整理就直接進宮了,一進宮就來了白依夢的房間。


    看到白依夢麵無血色的躺在床上,眉頭緊鎖,伏雲在床邊停住了,想要伸手去摸白依夢,卻又不敢。


    最終還是慢慢地、慢慢地,顫抖著手朝白依夢的臉龐摸了上去,眼眶微紅,眼裏滿是心疼、難過、悲傷、自責、內疚,最終都化作兩行無聲的眼淚。


    確定了白依夢隻是睡著了,沒有其他事後,才起身來到停放伏天冰棺的地方。


    看著那冰棺,伏雲腳步沉重的一步一步挪過去。


    走近冰棺,抬手扶著冰棺邊緣,看著裏麵閉著眼睛的兒子,一步步靠近,伸出手,輕輕地、憐愛的撫摸著兒子的臉龐和頭,痛苦的看著兒子。


    伏空看著如此痛苦的弟弟,於心不忍,走上前去,伸出一手,輕輕拍在伏雲肩上,道:“對不起。”


    伏雲沒有說話,就隻是看著兒子。


    待伏雲稍微緩過來後,伏空才道:“隨我出去走走。”


    伏雲知道哥哥這麽說,是有話要和自己說,點點頭,跟在伏空後麵走了出去。


    走了一會兒,伏空才站定,然後轉身看著伏雲,想了想才為難的說道:“阿雲,其實...其實白依夢還有三個月的身孕了,隻是...隻是在知道孩子出事後,來到宮裏,見到伏天的時候,致使其神情激蕩,孩子沒保住,流產了;之後怕她更加難過受不了,就沒告訴她,也一直讓她睡著,想著一切等你回來再說。”


    伏空剛開始還不知道怎麽開口,隻是想著伏雲是一定要知道的,幹脆心一橫,幾句話就將來龍去脈說了清楚。


    原本伏雲失去了兒子,已經夠難受、悲傷了,沒想到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還未出生的孩子都沒見到、甚至是已經離開了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孩子。


    伏雲雙手捂著臉,低著頭,蹲在了地上,無聲的流著淚。


    伏空繼續說道:“對不起,我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我們也不知道白依夢她已經懷孕了,如果早知道,我們就不會去驚動她了,都怪我們,對不起,阿雲。”


    過了一會兒,伏空走過去,彎腰將手搭在伏雲肩膀上,剛開口:“阿雲......”


    伏雲就甩開他的手,隨後起身離開了。


    伏空就僵著手看著伏雲離開的方向,動了動口,想說什麽,卻最終什麽也沒說。


    伏雲將沉睡中的白依夢和兒子接回了金園,然後閉門謝客了。


    在伏雲與哥哥伏空談完話後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柳望秋,或者準確的說是柳望秋在白依夢門前等著伏雲。


    伏雲一過來就看見了站在門口低著頭的柳望秋,頓了頓,抬步走到她麵前站定。


    柳望秋原本低眸看著地麵,當伏雲站在她麵前時,她才抬眸看著伏雲。


    看了片刻,才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要是知道她懷孕了,我就不會莽撞的去告訴她,最起碼....最起碼會等你回來。”


    伏雲眼神平靜的看著柳望秋,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也沒有憤怒。


    柳望秋看了看伏雲,見他不說話,也未見他臉上有惱怒之色,便繼續說道:“我出宮之後,想了一晚上才決定告訴她的,我當時隻是想著,那畢竟是她的兒子,她兒子出事了,她應該有權利知道......”


    “謝謝。”


    伏雲不待柳望秋說完,便說了句‘謝謝’。


    “啊?”


    柳望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愣的看著伏雲。


    伏雲看著柳望秋溫和的說道:“謝謝,謝謝你第一時間給我寫了信,讓我回來;謝謝你能去告訴依夢,你說得不錯,她是孩子的母親,她有權利知道;也謝謝你能在她被宮門守衛攔下時帶她進宮來。多謝!”


    說完,伏雲還給柳望秋拱手彎腰行禮。


    柳望秋則完全懵了,甚至有些受寵若驚,她都做好準備接受伏雲的埋怨、怒火、責備了,但沒想到伏雲竟然如此平和的與她說著話,還道謝,隻是夫妻之間道謝,未免太過生疏了些。


    伏雲與柳望秋說話時:語氣的平和、眼神的溫和等等,都是柳望秋之前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所以一時感覺有些受寵若驚。


    伏雲自然不會怪她,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不僅不會怪柳望秋,反而會感謝她,感謝她在白依夢需要幫助時伸出的援助之手,哪怕因為這樣,自己又失去了一個孩子。


    但那時誰也不知道白依夢有孕在身,所以也怪不著柳望秋,如若真要怪,那就怪自己,自己要是不離開京城、不離開她們母子,也許就不會出現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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