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欲曉,萬裏無雲。


    卯時正刻,曹煒趴在窗台看著樓底下往來的人群,深深地歎了口氣:


    “城西大街還是差了點意思啊……”


    自榜單落幕後,曹煒連忙帶著郭賈換到了另一個客棧住下。


    高中會元本身就是個十分高調的事情。


    看似這些人當初對答卷欽佩不已,但實際上依舊對平民子弟奪取會元這件事十分不服!


    聽到消息之後,這兩日福雲客棧的樓底下出現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人,開始打聽曹煒的來曆。


    很顯然是當初黃篤讀被他賣了之後,被人逼供出來的。


    盡管不知道這些人不會明目張膽地害自己,但曹煒可不想整天被人煩著睡不著覺!


    好在他們動作迅速,黃篤讀都沒有發現他們,就已經轉移了陣地。


    “煒哥!”


    郭賈破門而入,整個人激動得不行。


    曹煒轉過頭去,看到郭賈那難受的表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住在這裏三天,郭賈每天都會來自己的房間,每天都是這樣的表情,而且每次都說要將他的身份給說出去。


    曹煒無奈,雖然自己也夠煩的,但也隻能是好好得地安慰他。


    因為他知道這些人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對他如何,但要是把他綁個幾天,無法去國子監報道的話還是比較容易的。


    曹煒可不想錯過入國子監的機會!


    包吃包住,又安全!


    畢竟是在禮部的眼皮底子下,省下來的錢做點什麽不好?


    “郭賈,先把門關上再說!”


    郭賈激動歸激動,看到曹煒認真的表情他還是會十分聽話的。


    將門關上之後,郭賈來到了曹煒的跟前,臉色沉悶:


    “煒哥,我還是很難受,我隻要想到曾經我們在一起逛青樓的時候你還在偷偷努力我就無法接受!還有我郭賈何德何能跟煒哥你這等人才稱兄道弟,你可是堂堂會元,我不過是個墊底的而已!”


    想到當日貢院前的場景,他愈加的難受。


    曹煒見狀,也隻好拍了拍郭賈的肩膀,安慰道:“我不是說了嗎,我還是你煒哥,我考中會元跟你考中有啥區別?還是準備準備,去國子監吧,等入了國子監,想幹嘛就幹嘛!”


    “想幹嘛就幹嘛!”


    郭賈神色飄忽,隨後說道:“煒哥,那黃篤讀也能去國子監,到時候你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嗎,那我不就當不成會元了!”


    “哦,原來你想當會元啊!”


    “不是的煒哥!”


    郭賈心中一緊:“隻是因為當初你以我的名號做了那麽多臭名昭著的事情,郭賈這個名字我都不敢用……”


    “這有什麽,你郭賈是我曹會元的兄弟,那些人還敢多嘴不成?反正入了國子監,大家都會知道!”


    郭賈聞言,瞬間挺起了胸膛:“是啊,曹會元是我兄弟,我怕誰?”


    “很好!”


    曹煒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道:“時日也不早了,行李收拾好了沒有?咱們趕緊去國子監報到,免得誤了時辰!”


    “收拾好了,煒哥你等我一下!”


    兩個人的房間就在隔壁,郭賈很快將自己的行李拿到了曹煒的房間裏。


    “煒哥,我給你買了套衣服!”


    說著,郭賈就從行李中取出了一套錦衣,將其放在了曹煒的麵前。


    “郭賈,你這是?”


    曹煒心有所感,看著麵前那白玉綢子,一看就不是什麽便宜貨!


    “煒哥,這兩天你沒出門,我就買了綢子讓城中的裁縫按照你的身子給你定做的衣服,本來那什麽李玉就沒咱煒哥俊,不過是有點錢罷了,今天去國子監可別讓人小瞧了咱們的曹會元啊,快穿上試試!”


    說著,郭賈便將衣服交到了曹煒的手裏。


    曹煒心中頓時感動不已。


    這才是兄弟啊!


    不過越是如此,曹煒越不想郭賈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


    反正目前看來,很明顯自己還有利用價值,否則害自己也根本不需要這麽做!


    換好了衣物之後,兩個人離開了客棧,馬不停蹄地朝著城東而去。


    半柱香後。


    兩人便來到了國子監前。


    國子監的建築並不豪華,但到處充斥著文學氣息,特別是那國子監三個大字,更是寒門子弟夢寐以求的地方。


    現在距離辰時還有半刻鍾,國子監外麵已經沒有幾個人在,想來這種大事,作為寒門子弟來說,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煒哥,就是煒哥,換了身衣服果然氣質非凡!”


    “趕緊報到去吧,時間不多了!”


    兩人走到門前。


    那負責登記的官員打量兩人一眼,特別是看了眼曹煒身上那讚新的衣物,隨後就指了指身旁的竹簍:“入了國子監內不許穿常服,隻能穿襴衫,切記。”


    曹煒沒有說話即便是襴衫,比起以前自己的衣物也好不少。


    果然國子監就是國子監,兩人雙雙拱手:“學生明白了”


    “好了,先登記吧,你們叫什麽名字,位居幾位?”那官員看了眼手中的榜單,上麵正是與杏榜上名單一模一樣。


    “學生是第兩百九十三位,郭賈。”


    “郭賈……”


    官員很快便找到了榜單的末尾處,在郭賈的名字上花了個圓圈作為標記。


    曹煒瞥了一眼,看到那最末名的黃篤讀名字上沒有任何的記號,心中似乎有所察覺。


    很顯然,黃篤讀還沒有來!


    還好!


    曹煒歎了口氣,那官員也將目光落在了曹煒身上。


    “你呢?”


    曹煒聞言,咧了咧嘴,說道:“會元,曹煒!”


    “你就是曹煒!”


    那官員眉頭一皺,並沒有第一時間尋找曹煒的名字,而是問道:“以平民身份,能夠力壓眾人拿到會元,著實不簡單!”


    頭次被當官的誇,曹煒心中也有些開心,但此刻比曹煒還開心的居然是郭賈。


    “怎麽樣,會元是我兄弟!”


    此刻,正在後麵排隊的零星幾人看到曹煒,頓時瞪大了雙眼。


    “他就是曹煒!”


    “果然長相俊朗,氣質非凡!”


    “但能不能快點兒,馬上就要到辰時了!”


    被那些學生們催促,那官員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聖命,連忙在曹煒的名字上做好了記號之後就拿出了兩套襴衫,交到了曹煒的手中,並囑咐到:


    “明義堂在西北角,會專門有人給你們分住處,巳時別忘了上課!”


    “多謝大人!”


    曹煒與郭賈言謝過後便直接踏入了國子監。


    那官員看著曹煒的背影,露出了笑容,高呼道:“好好努力!”


    曹煒聽到了這四個字,心中莫名就多了股衝勁。


    看來還是有好官的!


    越是如此,曹煒覺得越是有了奔頭!


    倘若能夠找到足以對付九千歲的好官,或許可以尋得些許生機!


    但這樣的人,上哪兒去找?


    “曹煒!”


    叫喊聲打破了曹煒的思緒,他下意識的回過頭望去。


    隻見那李玉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後不遠處,手拿折扇,微笑地看著他。


    曹煒見此,沒有任何的驚慌。


    現在以自己的會元身份,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對自己如何。


    於是他便看著李玉,笑道:“哦,原來是李兄,好久不見!”


    “曹會元倒是騙我騙的好慘啊。”李玉麵露微笑,但心裏卻是氣憤不已。


    那天知道自己被耍之後,他整夜無眠。


    明明被人耍的團團轉,結果還誇別人答題答的好!


    越是這麽想,李玉心中越是覺得惡心。


    可曹煒卻是沒有絲毫的顧忌,反而是笑著走到了李玉的跟前,直接將手搭在了李玉的肩膀上,宛如多年老友那般,笑道:


    “李公子,多虧了你配合我騙過那些人,否則我曹會元的名聲怎麽會如此響亮呢?得閑的時候我請你喝酒!”


    “嗯?”


    李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後便走來了兩名路過的監生,斜睨了兩人一眼,頓時麵露訝色。


    看到這兩人的眼神,李玉才發現自己居然又上了曹煒的當!


    跟寒門子弟勾肩搭背,哪怕對方是會元。


    可出身是無法改變的!


    看到曹煒臉上那嬉笑的表情,李玉氣的都要爆炸了,恨不得當場將曹煒給揍一頓!


    可如果是那樣的話,他不禁還要備受責罰,而且多年來的翩翩公子形象也當然無存。


    隻好咬了咬牙,暫時忍了下來,但思緒卻是想著如何讓曹煒身敗名裂。


    曹煒見狀,心裏別提有多開心了,連忙說道:“李兄,作為國子監的老牌監生,不知可否為兄弟帶帶路?”


    這時,郭賈也連忙附和:“是啊是啊,李公子平日裏就樂於助人,應該不會拒絕吧?”


    李雲眉頭緊鎖,用手中的折扇打了打曹煒那勾在自己肩上的手背。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李玉奉行的便是這一套,所以在他的心中想要超過曹煒,必須得先了解此人。


    所以這也是李玉迫不及待想要找到曹煒,並且想答卷的原因。


    “先將手放下來,我可以帶你們去明義堂!”


    “多謝李兄!”


    曹煒連忙放下了手,雖然去明義堂能是找到路,但那裏有導航方便啊?


    於是。


    兩人跟著李玉,十分放鬆地朝著明義堂走去。


    雖然不少人看到李玉身邊的曹煒與郭賈,紛紛有些疑惑,但又不敢輕易上前發問。


    每次走到人多的時候,曹煒還主動笑著跟李玉搭話。


    仿佛如同多年好友。


    李玉無奈,也隻好生著悶氣。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通過粗暴的方式解決問題。


    他想讓曹煒輸的心服口服!


    最終。


    經過各種異樣眼光的折磨,三人終於來到了明義堂前。


    “這便是明義堂!”李玉指了指他門上的牌匾。


    牌匾是嶄新的,恐怕也是這幾天準備好的。


    不待兩人說話,李玉則是打開了折扇,道:“你們倒是運氣好,若不是聖上開恩貢,你們可沒有機會入國子監,國子監也不會由六堂變為七堂。”


    “那是自然,倘若不是有人仗著背景強大,恐怕就連國子監都入不了!”


    說罷,曹煒發現李玉臉色一變,連忙補充道:“當然,李兄自然還是很有能力的!”


    “嘁,別拿我跟那些廢物相比!”李玉扇著扇子,臉色也好了不少。


    曹煒卻是又笑道:“是啊,畢竟李兄可是考了第四名,差點就能夠摸到會元的位置了!”


    “曹煒,你!”


    李玉又忍不住了,長那麽大,他何時連續被人整得幾天睡不著覺?


    “別生氣別生氣,我等都是剛入學的新生,如今也需要李兄多照顧照顧啊。”曹煒臉上盡是笑顏。


    這時郭賈也連忙說道:“是啊,畢竟是第四名,李兄可要比我這種強多了!”


    李玉很難受。


    被會元踩也就罷了,現在怎麽聽郭賈這種排在末尾的人也能嘲諷自己?


    看到李玉還能隱忍,曹煒也有些愕然,但隨後卻是拱了拱手:“李兄,此番多謝帶路,那我們就先進去了!”


    “等等!”


    李玉眼神複雜,很少吃癟的他此時已然將曹煒當做了真正的對手。


    “怎麽了,李兄?”曹煒有些茫然。


    李玉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曹兄你曾說過你能在青樓中還能安心學習,不知可否讓李某見識見識?”


    “哦?原來是請我逛青樓啊!”


    曹煒笑道,就連聲音也大了幾分,那原本早已在明義堂的不少學子都紛紛看向了門外的三人。


    李玉頓時眉頭一皺,聲音也逐漸低沉:“我不過是想見識見識曹兄的本事而已!”


    “好啊!”


    曹煒想都沒想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爽快得就連李玉都有些不太敢相信。


    他總覺得以曹煒這的性格有些不對,但既然是他主動提起的,也沒有辦法。


    現在他能想到唯一的辦法就是怕曹煒放他鴿子。


    於是李玉的聲音也不禁大了幾分,生怕沒人聽到:“既然曹兄答應了,可千萬不要爽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倘若有人爽約,以後看到對方便喊上三聲爺爺,有大家夥兒作證,我相信曹兄應該不會爽約的吧?”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說罷,曹煒便帶著郭賈在眾人的目光下踏入了明義堂。


    “煒哥,這個人不得不防啊,我總覺得此人極其善於隱忍,恐怕這不是什麽好事兒啊!”


    “我知道啊!”曹煒會心一笑,但隨後便說道:“你之前不是說要慶祝我考上會元嗎,這人不就有人主動邀請了?”


    郭賈看到曹煒的表情,瞬間恍然大悟:“既然有人請客,那必然是建安城內最大,最貴,質量最高的青樓啊!”


    曹煒聞言,白了眼郭賈,不禁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沒出息,白吃白喝也就一次而已,但是哪裏有認孫子來的爽啊?”


    郭賈不可置信地看著曹煒,但臉上盡是笑意:“啊?煒哥,我從來就沒發現你居然這麽陰險!”


    曹煒白了眼郭賈,心裏頗為不爽。


    “什麽叫我陰險?明明就是他自己提出來的,怎麽能怪我呢?有便宜不占才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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