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賈？？”
曹煒眉頭緊皺：“郭賈他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
“哎……”
黃篤讀先是歎了口氣，隨後說道：“昨日郭賈就離開了山莊，說是要回建安城將煒哥你綁過來，結果……”
“結果怎麽了？”
“結果有去建安做生意的商隊發現河邊有個沒穿衣服的年輕人昏迷不醒，身上還有不少的淤痕，說是被人給打了，然後就送到了建安城看大夫，消息也才剛傳過來……”
“被人給打了？是誰……”
曹煒麵露思索之色，隨後問道：“昨日郭賈來這裏，可有得罪什麽人？”
黃篤讀聞言，連忙說道：“昨日參觀完山莊之後，慕容先生就找郭賈與何覓清去談話，說是碰到了王遠……”
“王遠！”
曹煒瞬間恍然大悟。
本來王遠身為儒生，應該不是做這種事情的人。
畢竟他還要麵對明年的考核，若是做了這種事，考核必然不會通過！
可通過這次的詩會。
曹煒知道，此人為了慕容晴，那可是什麽事兒都做的出來！
“王遠！”
曹煒咬了咬牙，又將目光看向了楊淮：“楊大人，方才我去後堂，那王遠人去了哪兒？”
“被幾個人給帶走了，魏進忠也沒有阻攔，看樣子應該是嶽王的手下。”
“嶽王的手下……”
聽到這些話。
曹煒已然能夠確信必然是王遠那家夥動的手。
“郭賈現在人在建安城中？！”
黃篤讀連連點頭：“對，據傳消息的人說郭賈醒來之後讓人來此。”
“既然如此，咱們先回去看看郭賈再說！”
……
夜幕降臨，繁星點點。
等曹煒再次回到建安城的時候已然到了戌時。
行至城西的一處醫館前，曹煒三人先後走下了馬車。
“楊大人，這次多虧你了。”
曹煒朝著楊淮行了一禮，雖然接觸不多，但楊淮此人明顯是可以結交的那種。
楊淮卻是歎了口氣：“曹會元，那王遠背靠嶽王，楊某也無法幫到什麽，實在是慚愧啊……”
“沒事。”
曹煒笑著擺了擺手：“此事本來就與楊大人無關，楊大人也無需自責……告辭……”
“等等……”
“楊大人還有什麽事兒麽？”曹煒麵露疑惑。
“曹會元，明日我便將襴杉送到你的號舍中，還有以後曹會元可切勿再以學生自稱……楊某實在是擔待不起啊!”
想起今日發生的一切，楊淮哪裏還會在曹煒麵前擺著大人的架子？
如今在他看來，曹煒還能喊他楊大人就已經算很不錯了。
“多謝……”
曹煒笑了笑，沒有繼續說話，隨後便跟著黃篤讀走進了醫館。
而楊淮也回到了馬車，朝著國子監行去。
醫館不小，整個前堂都充斥著極其濃鬱的中藥味。
看到曹煒與黃篤讀進來，那原本正站在前台的中年藥師先打量了兩人幾眼，隨後看到了那身上的襴杉過後，連忙繞過櫃台，走到了曹煒跟前：
“兩位可是國子監的監生？”
“是。”
曹煒點頭稱是。
那藥師聞言，連忙說道：“病人正在後堂歇息，如今傷勢也好了不少，請跟我來……”
“多謝！”
跟著藥師，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後堂的病房中。
剛走進去，便看到郭賈正閉著雙眼，平躺在了病床上。
他身上多處已經包紮，腿上更是裝上了兩塊木板，雙臂上還能看到許多紫紅色的淤痕。
光是看去，曹煒便皺起了眉頭。
“老郭……”
曹煒輕輕喊了一聲。
郭賈似有所感，緩緩睜開了雙眼：“煒哥？……煒哥你來了！”
他想抬頭，卻始終沒有能抬起來，表情也十分扭曲。
曹煒見狀，急忙走到了郭賈的床頭：“你別亂動，好好養傷……”
“煒哥……”
郭賈的嗓音都變了些許：“對了煒哥，聽說你今天參加了詩會，結果怎麽樣，有沒有被大儒提點，而且先生說這次大儒可是要招收弟子的，先生還讓我將命題告訴你……不過也不知道是那個狗娘養的，居然打了我一個悶棍，還把我的襴杉都給扒了，當初隻發了兩套啊……哎……”
郭賈忽然的碎嘴讓曹煒心中不禁一怔，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正是因為兄弟的報信，所以才會遭遇不測。
即便王遠再怎麽有膽量，也絕對不敢在眾人麵前行此惡劣之事！
不過還好，回來的時候郭賈還能說話……
倘若已經被人給害了的話……
曹煒已然無法繼續想象下去了。
他緊緊地握住了郭賈的手：“你放心，你煒哥我是什麽人，如今我已經成了大儒的門生，估計要不了兩天，書院那邊就會確定我儒生的身份……”
“好啊……”
郭賈的臉上綻放出了笑顏：“這麽說的話，以後若是煒哥考上了狀元，又有儒生的身份，那晉升之路可要比常人快得多，到時候我再給煒哥打理店鋪，我們官民同心，定然能做大做強……”
“會的。”
曹煒很欣慰，至少郭賈沒有再說什麽官商勾結，他回過頭看向那藥師，問道：“大夫，不知還需要多久他才能痊愈？”
藥師先看了眼郭賈，隨後對著曹煒說道：
“正常來說傷筋動骨至少需要個一年半載的，但這位小兄弟習過武，雖腎髒有些虧虛，但筋骨還是不錯，我師父說隻需要兩個月時間差不多就能夠下床走路……”
曹煒歎了口氣：“兩個月，兩個月的話殿試的話恐怕就無法參加了啊……”
“煒哥，殿試而已。我本來就不想再繼續考了，反正我也沒啥機會，隻想著將煒哥你那鋪子給做起來就行，狀元的事情還是得靠你啊！”
聽到此話，曹煒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麵對眾人的囑托他自然不願意讓別人失望。
可是麵對現實中的狀元，他依舊沒有信心，畢竟舉人都是碰的運氣，貢士更是雲裏霧裏的。
即便運氣再怎麽好，到了這兒幾乎也已經用完了。
那殿試可是聖上親自出時務策，那要是沒點真東西，說什麽考上狀元？
但不考上狀元，那就得排隊做官。
理論來說，輪到他們的時候都不知道要過多久！
或許。
唯一的希望便是懷中那封施子正寫給禦史大夫的信。
念及此處，曹煒站起身來，對著那藥師拱手道：“曹某如今有些話想單獨對我兄弟說，還請……”
話未說完，那藥師便點了點頭。
黃篤讀見此，也十分識相地跟著藥師走出了病房。
現在整個房間內也就隻剩下了曹煒與郭賈兩人。
曹煒深深地歎了口氣：“你們都說靠我，可是我又能靠誰，至於這次狀元我可沒有半點信心……”
“煒哥，你又來了！”
郭賈看到曹煒如此頹廢，便想起了當初杏榜公布之前的場景：“煒哥，你就別裝了，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以你的才能，必然能行的！”
“嗯。”
曹煒已然不知道如何去解釋。
如今也隻能破釜沉舟，試上一試。
不過現在，擺在他麵前的不隻是殿試的問題，還有王遠的問題。
曹煒麵露認真地問道：“對了，你可知道這次是誰對你下的手？”
郭賈咬了咬牙，臉上盡是不忿之色：“除了王遠，別無他人，還虧他是儒生，行事居然如此陰險，居然還敢打我悶棍，等我傷好了我定然要去揍他一頓！”
“揍他一頓？”
曹煒連忙搖了搖頭：“他的背後可是藩王，你不要命了？”
“藩王……”
郭賈愣住了。
他自然知道這藩王兩個字代表的是什麽。
仔細想了想，於是他隨即便泄了氣。
“你也別太氣餒，王遠的事情就交給我去處理，兄弟的仇我遲早會幫你報的！”
“煒哥，你……”
郭賈先是目露感動，隨後便關心道：“可是煒哥，你可千萬別亂來，畢竟你的未來可要比我更有前途……”
“我自有分寸！”
曹煒拍了拍他的肩頭：“你就待在這裏好好養傷，我現在還有些事情要辦……”
“好，煒哥你可千萬別衝動啊！”
“放心。”
晚風拂麵。
告別郭賈之後，曹煒便回到了店鋪。
畢竟時間已晚，自然不會去楊府叨擾禦史大夫。
雖然隻離開了一天，但他依舊很關心李若嵐的現狀。
吱呀——
打開大門之後，曹煒便徑直地朝著二樓走去，駐足在了李若嵐的房前，輕輕喊了兩聲：
“師父……師父？”
“進來。”
李若嵐的聲音響起，曹煒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畢竟今日魏進忠是去了山莊，應該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倘若查到的話，恐怕當場他就被抓走了。
打開房門。
漆黑一片的臥房也隨之被燭光點燃。
順著光亮望去，李若嵐此刻正坐在床前，桌上還有塊大餅，隻不過卻是缺了一道口，還能明顯的看到上麵的牙印。
“師父，這是……”
李若嵐微蹙著眉頭：“實在是難以下咽。”
“說到底還是富人家的子弟……”曹煒幽幽地歎了口氣：“當初師父不是說沒有徒兒想的那麽脆弱嗎，怎麽現在……”
說到這裏，曹煒就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是走到了李若嵐的跟前，望著李若嵐，問道：“師父，這個禦史大夫楊逸你可認識？”
“楊逸？”
李若嵐麵露思索之色，隨後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呃，其實……”
曹煒想了想，反正李若嵐與魏進忠有著不共戴天之仇，隨後便將今日在書院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告之了李若嵐。
隻不過卻是隱瞞了聖人轉世的消息，畢竟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麽聖人轉世。
李若嵐聽完，頓時睜大了雙眼：“你是說施子正將他修行了幾十年的浩然正氣都傳授給了你？”
曹煒點了點頭。
李若嵐深吸了一口氣，麵露恍然之色：“果然浩然正氣是可以傳人的，這樣說來倒是都能講得通了……”
“怎麽，這件事兒師父你不知道？”
曹煒有些不太懂，他隻聽過施子正說浩然正氣不可自廢，但既然能夠傳授，那跟廢了也沒啥區別。
“別說我不知道，恐怕就連魏進忠也不知道此事，當初我也不過是聽到我師父講提過而已。”
李若嵐神情認真。
“嘶——那照這麽說，魏進忠還真有可能覺得我讓施子正廢了？”
曹煒有些沒想到，自己的這波操作居然是炸胡。
“不過為師也不得不佩服你的運氣，此去詩會不僅有大儒傳道，甚至連別人家的女兒都拐了過來，你現在應該很開心吧……”
？？？
曹煒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了起來，連忙問道：“師父，徒兒可是什麽都沒做啊，再說了那施荻漂亮的確是漂亮，但好像以為是徒兒廢了他的父親……”
“難道不是？”
李若嵐冷笑道：“你居然在人前替魏進忠著想，但人後施子正卻是將浩然正氣都傳授給了你，導致他自己活不久，這與你廢了他又有何異？”
“原來師父是在生徒兒的氣……”
李若嵐略顯緊張：“我才沒有！”
“是不是因為徒兒幫魏進忠說話，所以師父就生氣了？”
李若嵐聽到是魏進忠三個字，心中不由地鬆了口氣。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當曹煒說到女婿的時候她的心思也有些奇妙。
明明施子正才是關鍵，可自己卻是關注著施荻……
我可是他師父啊……
不行……
道心將亂……
難怪施子正會將浩然正氣都傳給了他……
倘若再與他接觸下去……
恐怕我自己都……
不對，應該隻是因為救命之恩，之前也沒有被男人照顧過，所以才……
嗯……
一定是這樣……
李若嵐連忙撇去了腦海中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徒兒剛才都說了，徒兒是覺得博望先生有機入聖，所以才故意拖延時間而已。倘若此舉真的能夠讓他入聖，魏進忠又怎敢如此囂張？”
李若嵐想了想，隨後說道：“嗯……不過現在我聽到你所說的話，我感覺你現在不應該走武道，而是走儒道……”
“那可不行！”
曹煒連連搖頭：“不入聖前根本就沒有什麽自保的能力，即便是大儒依舊還得受到威逼，若是不習武的話，徒兒哪兒有命能夠入聖啊……”
“如此貪心，倘若東不成西不就，那又該如何？”
“我不管，我已經救了師父你好幾次了，你別管我有沒有成就，反正我要習武就是！”
“就怕你吃不來這個苦。”
李若嵐的臉上頗為無奈。
提到救命之恩，她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吃苦？”
曹煒卻是搖頭笑道：“我這十幾年來吃過的苦已經夠多了，習武這點苦又算得什麽？我現在不過是想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李若嵐心裏一怔，隨後便歎了口氣：“那你現在準備做什麽？”
“明日先去找楊逸，將信送到他手上，然後再考慮殿試的事情……”說到這裏，曹煒忽然又想到了郭賈，又說道：“還有王遠，居然敢對我兄弟下手，我必然饒不了他！”
“你的想法倒是不少，可凡事都要循序漸進，而我的傷勢還需要些時日才能恢複，既然你誠心想學武，等你殿試過後，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師父。”
“再安排一個師父？”
曹煒有些不明白，但因為李若嵐的傷勢，的確也無法教他。
“不錯。趁現在你還有時間，你好好休息休息，殿試過後，不管你做官也好，留在國子監也罷，到時候開始修行武道，就不能再停……”
“行。”
曹煒目露肯定，隨後又歎了口氣：“明日霽雲書院那邊施子正的消息恐怕就要被傳了出來，希望先生能夠走的安詳些吧……”
李若嵐也歎了口氣：“大儒去世，即便是聖上也不得不關注，當初施子正在內閣之時可是出了名的清流正臣，但誰都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可我也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選擇這樣離世。倘若你將來為官，這條道路可謂是荊棘滿布，即便楊逸此人的確是如今為數不多的老好人，但依舊很難……”
“徒兒不怕。”
曹煒笑著搖了搖頭：“徒兒連死都不怕，這點又算得了什麽，即便就是為了胸口的這股氣，我也要走下去！”
看著曹煒如此決心，李若嵐也隻好搖了搖頭：
“如此心誌，為師倒是小看你了，也難怪施子正會對你寄予厚望……不過以後你也別喊我師父了……”
“不喊你師父喊你什麽？”
曹煒麵露疑問，隨後問道：“姑姑？”
“隨你。畢竟我現在沒時間教你習武，到時候我給你介紹的師父她脾氣也很怪，倘若知道你與我是師徒，她是不會教你的。”
說到這裏。
李若嵐的臉色忽然就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這種感覺讓曹煒十分不安，於是他連忙問道：“到底是怎麽個怪法？”
“不好說……反正你跟著她，可以學到你想要的真功夫就是，她的實力並不比我差……”
“呃……”
曹煒聽到這裏心裏也有些犯嘀咕。
不過仔細想了想。
哪個高手還沒點怪脾氣呢？
“行，那就這樣安排吧，殿試過後不論當不當的了官，我都會去找她……”
聽到曹煒答應，李若嵐心中終於是鬆了口氣：“嗯，時候也不早了，睡吧……”
曹煒聞言，便準備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這時，他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床頭。
發現床頭上正放著那抹熟悉的荷花。
他下意識的便將目光移到了李若嵐的身上。
嘶——
難道……
不行，此物亂我道心……
“怎麽了？”李若嵐眉頭微蹙。
“沒……沒什麽，隻是看看姑姑的傷有沒有好些罷了……”
曹煒擺了擺手，火速逃離了現場。
看到曹煒行色匆匆，李若嵐也有些納悶。
剛才還心誌堅定，怎麽忽然變得如此慌張？
順著方才曹煒的目光，她低了低頭，頓時意識到了什麽，臉兒瞬間變得通紅，趕忙將那抹清涼藏在了枕頭下麵。
曹煒眉頭緊皺：“郭賈他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
“哎……”
黃篤讀先是歎了口氣，隨後說道：“昨日郭賈就離開了山莊，說是要回建安城將煒哥你綁過來，結果……”
“結果怎麽了？”
“結果有去建安做生意的商隊發現河邊有個沒穿衣服的年輕人昏迷不醒，身上還有不少的淤痕，說是被人給打了，然後就送到了建安城看大夫，消息也才剛傳過來……”
“被人給打了？是誰……”
曹煒麵露思索之色，隨後問道：“昨日郭賈來這裏，可有得罪什麽人？”
黃篤讀聞言，連忙說道：“昨日參觀完山莊之後，慕容先生就找郭賈與何覓清去談話，說是碰到了王遠……”
“王遠！”
曹煒瞬間恍然大悟。
本來王遠身為儒生，應該不是做這種事情的人。
畢竟他還要麵對明年的考核，若是做了這種事，考核必然不會通過！
可通過這次的詩會。
曹煒知道，此人為了慕容晴，那可是什麽事兒都做的出來！
“王遠！”
曹煒咬了咬牙，又將目光看向了楊淮：“楊大人，方才我去後堂，那王遠人去了哪兒？”
“被幾個人給帶走了，魏進忠也沒有阻攔，看樣子應該是嶽王的手下。”
“嶽王的手下……”
聽到這些話。
曹煒已然能夠確信必然是王遠那家夥動的手。
“郭賈現在人在建安城中？！”
黃篤讀連連點頭：“對，據傳消息的人說郭賈醒來之後讓人來此。”
“既然如此，咱們先回去看看郭賈再說！”
……
夜幕降臨，繁星點點。
等曹煒再次回到建安城的時候已然到了戌時。
行至城西的一處醫館前，曹煒三人先後走下了馬車。
“楊大人，這次多虧你了。”
曹煒朝著楊淮行了一禮，雖然接觸不多，但楊淮此人明顯是可以結交的那種。
楊淮卻是歎了口氣：“曹會元，那王遠背靠嶽王，楊某也無法幫到什麽，實在是慚愧啊……”
“沒事。”
曹煒笑著擺了擺手：“此事本來就與楊大人無關，楊大人也無需自責……告辭……”
“等等……”
“楊大人還有什麽事兒麽？”曹煒麵露疑惑。
“曹會元，明日我便將襴杉送到你的號舍中，還有以後曹會元可切勿再以學生自稱……楊某實在是擔待不起啊!”
想起今日發生的一切，楊淮哪裏還會在曹煒麵前擺著大人的架子？
如今在他看來，曹煒還能喊他楊大人就已經算很不錯了。
“多謝……”
曹煒笑了笑，沒有繼續說話，隨後便跟著黃篤讀走進了醫館。
而楊淮也回到了馬車，朝著國子監行去。
醫館不小，整個前堂都充斥著極其濃鬱的中藥味。
看到曹煒與黃篤讀進來，那原本正站在前台的中年藥師先打量了兩人幾眼，隨後看到了那身上的襴杉過後，連忙繞過櫃台，走到了曹煒跟前：
“兩位可是國子監的監生？”
“是。”
曹煒點頭稱是。
那藥師聞言，連忙說道：“病人正在後堂歇息，如今傷勢也好了不少，請跟我來……”
“多謝！”
跟著藥師，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後堂的病房中。
剛走進去，便看到郭賈正閉著雙眼，平躺在了病床上。
他身上多處已經包紮，腿上更是裝上了兩塊木板，雙臂上還能看到許多紫紅色的淤痕。
光是看去，曹煒便皺起了眉頭。
“老郭……”
曹煒輕輕喊了一聲。
郭賈似有所感，緩緩睜開了雙眼：“煒哥？……煒哥你來了！”
他想抬頭，卻始終沒有能抬起來，表情也十分扭曲。
曹煒見狀，急忙走到了郭賈的床頭：“你別亂動，好好養傷……”
“煒哥……”
郭賈的嗓音都變了些許：“對了煒哥，聽說你今天參加了詩會，結果怎麽樣，有沒有被大儒提點，而且先生說這次大儒可是要招收弟子的，先生還讓我將命題告訴你……不過也不知道是那個狗娘養的，居然打了我一個悶棍，還把我的襴杉都給扒了，當初隻發了兩套啊……哎……”
郭賈忽然的碎嘴讓曹煒心中不禁一怔，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正是因為兄弟的報信，所以才會遭遇不測。
即便王遠再怎麽有膽量，也絕對不敢在眾人麵前行此惡劣之事！
不過還好，回來的時候郭賈還能說話……
倘若已經被人給害了的話……
曹煒已然無法繼續想象下去了。
他緊緊地握住了郭賈的手：“你放心，你煒哥我是什麽人，如今我已經成了大儒的門生，估計要不了兩天，書院那邊就會確定我儒生的身份……”
“好啊……”
郭賈的臉上綻放出了笑顏：“這麽說的話，以後若是煒哥考上了狀元，又有儒生的身份，那晉升之路可要比常人快得多，到時候我再給煒哥打理店鋪，我們官民同心，定然能做大做強……”
“會的。”
曹煒很欣慰，至少郭賈沒有再說什麽官商勾結，他回過頭看向那藥師，問道：“大夫，不知還需要多久他才能痊愈？”
藥師先看了眼郭賈，隨後對著曹煒說道：
“正常來說傷筋動骨至少需要個一年半載的，但這位小兄弟習過武，雖腎髒有些虧虛，但筋骨還是不錯，我師父說隻需要兩個月時間差不多就能夠下床走路……”
曹煒歎了口氣：“兩個月，兩個月的話殿試的話恐怕就無法參加了啊……”
“煒哥，殿試而已。我本來就不想再繼續考了，反正我也沒啥機會，隻想著將煒哥你那鋪子給做起來就行，狀元的事情還是得靠你啊！”
聽到此話，曹煒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麵對眾人的囑托他自然不願意讓別人失望。
可是麵對現實中的狀元，他依舊沒有信心，畢竟舉人都是碰的運氣，貢士更是雲裏霧裏的。
即便運氣再怎麽好，到了這兒幾乎也已經用完了。
那殿試可是聖上親自出時務策，那要是沒點真東西，說什麽考上狀元？
但不考上狀元，那就得排隊做官。
理論來說，輪到他們的時候都不知道要過多久！
或許。
唯一的希望便是懷中那封施子正寫給禦史大夫的信。
念及此處，曹煒站起身來，對著那藥師拱手道：“曹某如今有些話想單獨對我兄弟說，還請……”
話未說完，那藥師便點了點頭。
黃篤讀見此，也十分識相地跟著藥師走出了病房。
現在整個房間內也就隻剩下了曹煒與郭賈兩人。
曹煒深深地歎了口氣：“你們都說靠我，可是我又能靠誰，至於這次狀元我可沒有半點信心……”
“煒哥，你又來了！”
郭賈看到曹煒如此頹廢，便想起了當初杏榜公布之前的場景：“煒哥，你就別裝了，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以你的才能，必然能行的！”
“嗯。”
曹煒已然不知道如何去解釋。
如今也隻能破釜沉舟，試上一試。
不過現在，擺在他麵前的不隻是殿試的問題，還有王遠的問題。
曹煒麵露認真地問道：“對了，你可知道這次是誰對你下的手？”
郭賈咬了咬牙，臉上盡是不忿之色：“除了王遠，別無他人，還虧他是儒生，行事居然如此陰險，居然還敢打我悶棍，等我傷好了我定然要去揍他一頓！”
“揍他一頓？”
曹煒連忙搖了搖頭：“他的背後可是藩王，你不要命了？”
“藩王……”
郭賈愣住了。
他自然知道這藩王兩個字代表的是什麽。
仔細想了想，於是他隨即便泄了氣。
“你也別太氣餒，王遠的事情就交給我去處理，兄弟的仇我遲早會幫你報的！”
“煒哥，你……”
郭賈先是目露感動，隨後便關心道：“可是煒哥，你可千萬別亂來，畢竟你的未來可要比我更有前途……”
“我自有分寸！”
曹煒拍了拍他的肩頭：“你就待在這裏好好養傷，我現在還有些事情要辦……”
“好，煒哥你可千萬別衝動啊！”
“放心。”
晚風拂麵。
告別郭賈之後，曹煒便回到了店鋪。
畢竟時間已晚，自然不會去楊府叨擾禦史大夫。
雖然隻離開了一天，但他依舊很關心李若嵐的現狀。
吱呀——
打開大門之後，曹煒便徑直地朝著二樓走去，駐足在了李若嵐的房前，輕輕喊了兩聲：
“師父……師父？”
“進來。”
李若嵐的聲音響起，曹煒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畢竟今日魏進忠是去了山莊，應該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倘若查到的話，恐怕當場他就被抓走了。
打開房門。
漆黑一片的臥房也隨之被燭光點燃。
順著光亮望去，李若嵐此刻正坐在床前，桌上還有塊大餅，隻不過卻是缺了一道口，還能明顯的看到上麵的牙印。
“師父，這是……”
李若嵐微蹙著眉頭：“實在是難以下咽。”
“說到底還是富人家的子弟……”曹煒幽幽地歎了口氣：“當初師父不是說沒有徒兒想的那麽脆弱嗎，怎麽現在……”
說到這裏，曹煒就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是走到了李若嵐的跟前，望著李若嵐，問道：“師父，這個禦史大夫楊逸你可認識？”
“楊逸？”
李若嵐麵露思索之色，隨後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呃，其實……”
曹煒想了想，反正李若嵐與魏進忠有著不共戴天之仇，隨後便將今日在書院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告之了李若嵐。
隻不過卻是隱瞞了聖人轉世的消息，畢竟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麽聖人轉世。
李若嵐聽完，頓時睜大了雙眼：“你是說施子正將他修行了幾十年的浩然正氣都傳授給了你？”
曹煒點了點頭。
李若嵐深吸了一口氣，麵露恍然之色：“果然浩然正氣是可以傳人的，這樣說來倒是都能講得通了……”
“怎麽，這件事兒師父你不知道？”
曹煒有些不太懂，他隻聽過施子正說浩然正氣不可自廢，但既然能夠傳授，那跟廢了也沒啥區別。
“別說我不知道，恐怕就連魏進忠也不知道此事，當初我也不過是聽到我師父講提過而已。”
李若嵐神情認真。
“嘶——那照這麽說，魏進忠還真有可能覺得我讓施子正廢了？”
曹煒有些沒想到，自己的這波操作居然是炸胡。
“不過為師也不得不佩服你的運氣，此去詩會不僅有大儒傳道，甚至連別人家的女兒都拐了過來，你現在應該很開心吧……”
？？？
曹煒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了起來，連忙問道：“師父，徒兒可是什麽都沒做啊，再說了那施荻漂亮的確是漂亮，但好像以為是徒兒廢了他的父親……”
“難道不是？”
李若嵐冷笑道：“你居然在人前替魏進忠著想，但人後施子正卻是將浩然正氣都傳授給了你，導致他自己活不久，這與你廢了他又有何異？”
“原來師父是在生徒兒的氣……”
李若嵐略顯緊張：“我才沒有！”
“是不是因為徒兒幫魏進忠說話，所以師父就生氣了？”
李若嵐聽到是魏進忠三個字，心中不由地鬆了口氣。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當曹煒說到女婿的時候她的心思也有些奇妙。
明明施子正才是關鍵，可自己卻是關注著施荻……
我可是他師父啊……
不行……
道心將亂……
難怪施子正會將浩然正氣都傳給了他……
倘若再與他接觸下去……
恐怕我自己都……
不對，應該隻是因為救命之恩，之前也沒有被男人照顧過，所以才……
嗯……
一定是這樣……
李若嵐連忙撇去了腦海中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徒兒剛才都說了，徒兒是覺得博望先生有機入聖，所以才故意拖延時間而已。倘若此舉真的能夠讓他入聖，魏進忠又怎敢如此囂張？”
李若嵐想了想，隨後說道：“嗯……不過現在我聽到你所說的話，我感覺你現在不應該走武道，而是走儒道……”
“那可不行！”
曹煒連連搖頭：“不入聖前根本就沒有什麽自保的能力，即便是大儒依舊還得受到威逼，若是不習武的話，徒兒哪兒有命能夠入聖啊……”
“如此貪心，倘若東不成西不就，那又該如何？”
“我不管，我已經救了師父你好幾次了，你別管我有沒有成就，反正我要習武就是！”
“就怕你吃不來這個苦。”
李若嵐的臉上頗為無奈。
提到救命之恩，她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吃苦？”
曹煒卻是搖頭笑道：“我這十幾年來吃過的苦已經夠多了，習武這點苦又算得什麽？我現在不過是想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李若嵐心裏一怔，隨後便歎了口氣：“那你現在準備做什麽？”
“明日先去找楊逸，將信送到他手上，然後再考慮殿試的事情……”說到這裏，曹煒忽然又想到了郭賈，又說道：“還有王遠，居然敢對我兄弟下手，我必然饒不了他！”
“你的想法倒是不少，可凡事都要循序漸進，而我的傷勢還需要些時日才能恢複，既然你誠心想學武，等你殿試過後，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師父。”
“再安排一個師父？”
曹煒有些不明白，但因為李若嵐的傷勢，的確也無法教他。
“不錯。趁現在你還有時間，你好好休息休息，殿試過後，不管你做官也好，留在國子監也罷，到時候開始修行武道，就不能再停……”
“行。”
曹煒目露肯定，隨後又歎了口氣：“明日霽雲書院那邊施子正的消息恐怕就要被傳了出來，希望先生能夠走的安詳些吧……”
李若嵐也歎了口氣：“大儒去世，即便是聖上也不得不關注，當初施子正在內閣之時可是出了名的清流正臣，但誰都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可我也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選擇這樣離世。倘若你將來為官，這條道路可謂是荊棘滿布，即便楊逸此人的確是如今為數不多的老好人，但依舊很難……”
“徒兒不怕。”
曹煒笑著搖了搖頭：“徒兒連死都不怕，這點又算得了什麽，即便就是為了胸口的這股氣，我也要走下去！”
看著曹煒如此決心，李若嵐也隻好搖了搖頭：
“如此心誌，為師倒是小看你了，也難怪施子正會對你寄予厚望……不過以後你也別喊我師父了……”
“不喊你師父喊你什麽？”
曹煒麵露疑問，隨後問道：“姑姑？”
“隨你。畢竟我現在沒時間教你習武，到時候我給你介紹的師父她脾氣也很怪，倘若知道你與我是師徒，她是不會教你的。”
說到這裏。
李若嵐的臉色忽然就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這種感覺讓曹煒十分不安，於是他連忙問道：“到底是怎麽個怪法？”
“不好說……反正你跟著她，可以學到你想要的真功夫就是，她的實力並不比我差……”
“呃……”
曹煒聽到這裏心裏也有些犯嘀咕。
不過仔細想了想。
哪個高手還沒點怪脾氣呢？
“行，那就這樣安排吧，殿試過後不論當不當的了官，我都會去找她……”
聽到曹煒答應，李若嵐心中終於是鬆了口氣：“嗯，時候也不早了，睡吧……”
曹煒聞言，便準備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這時，他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床頭。
發現床頭上正放著那抹熟悉的荷花。
他下意識的便將目光移到了李若嵐的身上。
嘶——
難道……
不行，此物亂我道心……
“怎麽了？”李若嵐眉頭微蹙。
“沒……沒什麽，隻是看看姑姑的傷有沒有好些罷了……”
曹煒擺了擺手，火速逃離了現場。
看到曹煒行色匆匆，李若嵐也有些納悶。
剛才還心誌堅定，怎麽忽然變得如此慌張？
順著方才曹煒的目光，她低了低頭，頓時意識到了什麽，臉兒瞬間變得通紅，趕忙將那抹清涼藏在了枕頭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