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城,撫月閣內。


    一名女子緩緩走入,沿途的人撞見她紛紛低下頭行禮,不敢有半點懈怠。


    女子穿著湖藍色的上衫,下著百褶如意裙,外頭是一件煙青色錦袍,腰間帶銀絲繡蓮花香囊,玉頸上瓔珞繁複華麗。她一張瓜子臉,眉目如畫,蛾眉斂黛,麵紗遮掩她半張臉,隻是一雙眼看著,就已經有著無限風情。


    遠遠走來,一股清幽淡雅的香氣襲來,聞之叫人心蕩神怡。


    那女子走來,有一老者走上前迎接,恭敬道:“裴姑娘,您回來了。”


    這女子正是傳言中的拂柳城第一美人裴姿顏,但這不過是她明麵上的身份罷了,私底下她在撫月閣內的地位僅次於且淵。


    老者是撫月閣的管事,他為撫月閣服務數十年,資厲絕對算得上是最老的,但在裴姿顏麵前,卻也得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裴小姐”。


    裴姿顏點點頭,她冷聲到:“閣主有消息了嗎?”


    老者慚愧到:“還未有消息,這次襲擊發生得太突然,和閣主一起的幾位高手都死了,對方的實力很強,我們不確定閣主···”


    說實話,要不是現場沒有找到閣主的屍體,老者幾乎都要確認閣主已經身死,畢竟從那幾位高手的屍體看來,襲擊者修為極高,幾乎都是一擊致命,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身死。


    那幾位高手尚且如此,那閣主豈非更是···


    但老者不敢說,撫月閣的人都知道裴姿顏是個瘋子,極其擁護閣主的瘋子。


    果不其然,知道老者言下之意的裴姿顏冷冷的看著他,殺意如浪潮般壓下,壓得老者滿頭冷汗,老者心髒猛跳,幾乎以為自己要被殺死。


    下一刻,殺意散去,老者還未鬆口氣,便聽到裴姿顏說,“閣主還活著,去找,讓撫月閣所有人放下手裏的事去找閣主,一月內,我要閣主的消息。”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完,裴姿顏便離去了。


    老者喘著氣,拿衣袖擦擦額頭的冷汗,他修為低微,剛才差點沒撐過去。


    身邊有人湊了過來,不平道:“那人真是個瘋子,不過是個女人,竟然還在這裏指手畫腳起來了。”


    老者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厲聲道:“住口,不準胡說。”


    那人被老者嗬斥得一愣一愣的,他是老者的幹兒子,平時關係好,便也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這一次是想著為老者打不平早賺點好感,卻沒想到反而惹了老者的不快。


    老者自然也知道他的所想,隻是,本來是養來取樂的,卻沒想到是個如此蠢貨,連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都不知道。


    老者搖搖頭,沒說什麽,因為他知道,多說無益。


    這人,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轉身離開,下去吩咐下人。


    轉眼間,半月過去了,距離朝歡撿到且淵已經過去了半月,其他人姑且不論,就是當事人的且淵也一幅不慌不忙的樣子。


    小饅頭問他想起什麽沒有,他隻是搖搖頭,其他人見此都犯了愁。


    和因為各種關係流離失所的他們不一樣,且淵看起來並不是被拋棄的孩子,看當時他受重傷情況來看,極有可能是外出遇到山賊一類的,和家裏人走散了。


    這些日子,孩子們和且淵相處得很愉快,現在的且淵也的確是個好相處的人,為人和善細心,即使是麵對霸道的爾雅,都能有一幅溫和的麵孔,叫人生不起氣來。


    有一次小石子他故意捉弄爾雅,栽贓陷害給且淵,麵對來勢洶洶的爾雅,且淵隻是無奈的笑笑,攬下了這口大鍋。但是他笑得太溫和,認錯的態度太誠懇,重點是···


    那張臉太有欺騙性了。


    這一下就把爾雅給迷住了,她熏紅了臉,小聲的說下次不要這樣了,就別扭的轉過身離開了。


    本來事情到這裏就該結束的,但在一旁準備看好戲的小石子沒忍住說了一句,一下子就吸引了爾雅的目光,她敏銳極了,一下子就聯想到了前因後果,於是就氣籲籲的朝著小石子去了。


    兩人在院子裏打打鬧鬧到了朝歡出來拉架。


    雖然發生了不少的摩擦,但總的來說,且淵已經融入孩子們之中,相處得相當和諧。


    讓朝歡沒有想到的是,小石子他們主動找到她,說想去城裏幫且淵找到父母。


    朝歡愣了愣,她自然知道且淵的身份,也知道拂柳城裏沒有且淵的父母,倒是有他的下屬,但她不能說,於是隻是問,“為什麽?”


    小石子撓撓頭發,這個一向調皮搗蛋的孩子在母親一事後安分了不少,朝歡本來還擔心他太安靜了,結果沒幾天又活潑起來了,看起來和以前無二。


    他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第一次幹這種事,顯得有些窘迫,“我、我們想幫他,他和我們不一樣,沒有被父母遺棄,他走丟這麽久,父母一定很想他的吧。”


    怎麽可能。


    朝歡勾起嘴角。


    和連雲瀾那時一樣,在接觸且淵之前,晝空盡就已經給了她且淵所有的資料,詳細的記載了且淵的前生。


    但和連雲瀾不一樣的是,且淵絕非是個好相處的角色,在被朝歡喂下那奪魂丹之前,是完全可以稱得上一句“心狠手辣”的。


    在永夜城長大的且淵,在十一歲那年殺死了想要保護自己的父母。


    朝歡不喜歡且淵,且淵也絕不是一個值得被喜歡的人,在那個人的眼裏,世上一切的愛與奉獻皆是算計與謀劃,是有利可圖。


    曾經有位少女,她真心的愛慕上了且淵,但那絕對不是愛情,她愛且淵的殺伐果斷,愛他的心狠手辣,愛他不相信任何人的冷漠。這位少女為了站在且淵身邊耗費心機,她殺死了好幾個無辜的人,隻為得到且淵的賞識。


    她的確成功了,現在她是唯一能站在且淵身邊的女人,也是最得他認可的。但在曾經有一次遇襲時,被逼到走投無路的且淵毫不猶豫的以少女為籌碼,換取自己的一線生機,他拋棄少女任由她被那些人欺辱,自己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朝歡看到這一段資料時,即使那隻是短短幾行字,但也令她生惡。


    她討厭且淵,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所以晝空盡選擇了這樣一個計劃,並且答應朝歡,會在且淵動心時直接殺死對方,不會給他恢複記憶的機會。


    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的小石子抬起頭,卻看見朝歡嘴角帶笑,他不禁有些疑惑,問道:“舒姐姐,有什麽不對嗎?”


    朝歡輕輕“唔”了一聲,她掃視一圈,小饅頭、爾雅、小溪、阿若···幾人都一臉認真的表情,看起來是真的想幫且淵。


    爾雅看她猶豫,還以為是怕他們惹麻煩,連忙說:“我們就幫且淵找父母,絕不幹多餘的事。”


    朝歡遲疑道:“可是,你們一點線索也沒有,要從何找起呢?”


    這的確是個問題。幾個孩子你望我我望你,都沒了注意。


    這次,小溪說話了:“我們可以從他當初被撿回來時身上帶的東西入手,或許有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


    幾個孩子恍然大悟。


    當初且淵被撿回來時,身上穿的法衣已經破破爛爛滿是鮮血,當時朝歡給人脫了就丟外邊了,但爾雅看著衣服料子好,就撿起來洗洗揉揉,但是因為太破也穿不了,幾人也不會縫衣服,就收在了櫃子裏。


    想到這,他們趕忙跑回去把衣服翻出來。


    可看著手裏的衣服,幾人又犯了難。


    “這是什麽料子啊,看起來好像很貴的樣子。”


    “我以前見過有貴客穿的衣服,據說一匹布要一百兩銀子,但那個遠遠沒有這個料子好。”


    “哇,且淵到底是什麽來曆啊,不會是流落在外的皇子之類的吧。”


    爾雅想到且淵那張臉,忍不住嘀咕一聲:“說不定真的是呢。”


    從衣服上無從下手,那就隻能找其他東西了,但他們找遍了破廟,甚至去了那天且淵暈倒的地方找了,都沒找到一丁點其他東西了。


    朝歡看著幾個孩子跑來跑去,最後敗興而歸的失落樣,心裏有些不忍。


    其實除了衣服,且淵當時還有一枚儲物戒,儲物戒是帶在且淵左手食指上的。


    而那枚戒指,被朝歡取了下來,雖然因為不是主人無法打開,但當時他重傷昏迷,又被朝歡灌了藥,所以壓根自己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東西。


    戒指的禁製朝歡沒有強行破除,隻是把戒指放在自己的儲物袋裏。


    不過即使不忍,她也不準備拿出戒指,一方麵是不好解釋,另一方麵嘛,她可不打算讓幾個孩子真的去找什麽且淵的父母。


    她以為今天這一處之後,孩子們很快就會打消這一想法的,畢竟且淵自己都不著急,幾個孩子著急有什麽用呢。


    結果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朝歡就發現破廟內空無一人,她翻找了每個房間,甚至連且淵都不在。


    她意識到一種可能,頓時冷了臉。


    “連雲瀾!”她叫了一聲,一炷香後,一道身影出現在她麵前,連雲瀾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怎麽了。”


    “那些孩子呢?且淵呢?你在這裏都沒有發現他們不在了嗎?”


    封鎖了靈力的朝歡無法以神識探查,於是隻能問一直守在此處的連雲瀾。


    但誰知連雲瀾剛好離開,是聽到了朝歡呼喚才回來的,自然也沒有發現孩子們是什麽時候消失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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