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央出去已有半刻鍾的時間了,林淵和莫傾城就呆在大堂之中,埋頭拚湊著散落的竹簡,倒是不事情有難度,關鍵就是數量太多,又散落在地全被打亂,實在不好拚。


    忙活了好一陣的時間,林淵將兩個竹條調換了一下位置,終於是將竹簡還原。


    擦拭著額頭上冒出的汗水,林淵側首看著一旁的莫傾城,這姑娘苦著個小臉,垂著腦袋像是在反省一般。剛剛在拚竹簡的時候,她就已經無數次的道歉了。


    林淵笑著摸了一下她的腦袋,說道:“行了,不管你的事情,是那個長公主把竹簡弄壞的,你內疚個什麽勁?”


    沒有抬起腦袋,莫傾城委屈道:“可是......是我沒拿好才......”


    和這個姑娘接觸久了,林淵越發覺得有趣,他劍眉輕挑,玩笑道:“那是怪你手太小,以後多吃點,給你養的白白胖胖的。”


    自己被調笑了,莫傾城直接鼓起腮幫子,歪著腦袋瞪了林淵一眼,說道:“我才不要白白胖胖呢......”


    如此可愛的模樣,讓林淵玩心大起,他毫不客氣的在女孩頭上一番揉搓,竟是讓一向溫柔的莫傾城伸手在林淵的身上打了好幾下才解氣。


    被打得林淵也不還手,還笑嘻嘻的說道:“這才對嘛,年輕就要有朝氣,天天那麽端莊看的我都覺得好累,記住啊,以後不準見了我就行禮。”


    等到莫傾城出完氣,林淵便看到她如同小狗一般呲牙的模樣。


    忍住了心中接著玩鬧的悸動,林淵一臉正經將目光轉移到了桌麵之上,都沒看到莫傾城氣鼓鼓舉起拳頭的樣子。


    將頭腦清空,林淵順著右手邊開始,逐條逐條的往下看去。


    莫傾城則是整理好了自己被弄亂的頭發,她輕聲走到一邊,給林淵加滿了茶水。


    眼睛飛速的在竹簡上滑過,林淵很快便將所有內容看完。


    這裏麵,有林尚南在北晉好幾處易物閣的購買記錄。


    林淵的兩道劍眉死死地擰在了一起,他伸手抽走了其中的兩條放在懷中,其他的竹條一把收起,神色嚴肅的起身說道:“莫姑娘,跟我來!”


    見到林淵認真的態度,莫傾城腦子有些懵,但她還是乖乖的跟在林淵身後,走出了大堂。


    “三離!”林淵對著空處一聲大喊,林三離那火紅的身影立刻出現在了林淵身前。


    “何事?”林三離問道。


    林淵將手中的一把竹條交給了林三離,認真說道:“三離,將這些東西全部銷毀,最好是給它挫成灰扔進火爐,一點都不要留下!”


    收好了竹條,林三離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林淵的眼前。


    轉過身來,林淵看著莫傾城,說道:“莫姑娘,麻煩你在此等著未央姐,等她和雷鳴到了之後,就說我去取東西了,稍後便來!”


    木訥的點點頭,莫傾城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乖乖應道:“去吧,我記住了。”


    林淵緊皺的眉頭鬆開了不少,他伸手摸了一下女孩的腦袋,便轉身快步離去。


    莫傾城站在原地看著林淵的背影,她的心頭上莫名的湧起了一陣的心疼。


    短暫的相處,她看到了這個男孩身上背負的種種,他也就比自己才年長一歲而已......


    在小道之中狂奔的林淵也沒閑著,他對著灌木從中一通叫喊,因為他也不知道老頭子藏在哪裏。耗費了不少的時間,老頭子終於出現在了眼前的不遠處。


    不給他發問的機會,林淵抓起他的手臂便朝著林未央的庭院跑去。


    倆個人一路奔走,就連進門都十分粗魯,是一腳踹開的。


    急匆匆的跑進了姐姐的閨房,林淵趴在地上便是扣著一塊磚頭。


    老頭子在後麵關好了房門,這才走進了房間。


    “野小子,什麽事讓你如此慌張?”老頭子疑惑道。


    林淵沒有回答老頭子,他現在的心情十分緊張,以至於連那塊鬆動的地磚都拿不起來。


    雖是滿腦子問題,但老頭子還是運轉靈炁,將林淵弄不出來的那塊磚頭給拿了起來。


    看著磚頭懸空,林淵伸手將藏在下麵的一個木盒給拿了出來。


    一屁股坐在地上,林淵打開木盒拿出了裏麵的那封書信,他爹的書信。


    林淵已經和姐姐看過了書信的內容,沒有什麽線索可尋,於是便將其藏在了房中。


    可現在,如果雲霏給的信息無誤,那這信上就一定還有自己沒有發現的秘密!


    老頭子沒有打擾林淵,直到他看完了信上的內容,才開口問道:“野小子,到底怎麽了?”


    林淵沒有抬頭,隻是拿出了竹條交給老頭子,自己則繼續研究著書信。


    接過竹條放到了自己眼前,上麵寫滿了幾樣林尚南所買的東西,大多都是些出門必備的療傷藥物,除了......金蟬和千結羽衣。


    老頭子的臉色也變了,這兩件物品可不常見,且都是用來躲避殺身之禍用的。


    金蟬注入靈炁即可化為自己的模樣,而且可以用靈炁操縱其行動,很難被辨別出來。


    千結羽衣的來頭更不簡單,據說是由天下千百種靈鳥的羽毛編織而成,穿在身上即可化為他人的模樣,改變自己的聲音,就算是朝夕相處的親人都難以認出。


    先不論林尚南怎麽買到的,就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他的死訊,極有可能是假的!


    怪不得這個一向冷靜的野小子這次如此的激動。


    老頭子緩緩的坐在了林淵的身邊,他將竹條歸還後,便一伸手,說道:“不如,給我瞧瞧吧,看看有沒有什麽玄機。”


    林淵沒有動靜,他眼珠都不帶動一下的,整個人和木頭一樣。


    老頭子伸手在林淵的眼前晃動,他依舊沒有反應,無奈的歎了口氣,老頭子自顧自的從林淵手中拿過了書信,他都沒有阻攔的,書信離手後還是保持著方才的動作。


    大致的看過了一遍,信上也主要是說林尚南自己已經發現了被人在追殺,如果自己沒有回來,那有可能已經命喪黃泉了,那自己的兩個孩子,就托付給二弟林奉東照顧了,家主的位置,讓他盡管取而代之!


    可,林奉東轉眼就將林淵給逐出府去了,相繼而去的還有林未央。


    老頭子又看了一遍,這信上的確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倒是這紙張......


    老頭子用指腹撚了幾次,他的眼中恍然出現了一絲明亮。


    “木生火......”老頭子小聲念叨著,突然間,他手上的信箋從末端冒出了一點火星,緩緩的蔓延而上,整張紙都燃起來火焰。


    昏暗的房間中陡然出現了火光,林淵也緩過神來,轉頭一眼,他直接罵著娘朝老頭子撲了過去。


    “天殺的,老頭子你幹嘛,那是我爹的遺物啊!”


    老頭子目不轉睛的盯著手中燃火的信箋,他抬起一隻手直接蓋住了林淵撲過來的大臉,將他攔在了一臂的距離。


    “安靜點!”老頭子大喝。


    被訓斥的林淵很快便停止了動作,老頭子也放下了自己的胳膊。


    林淵也是太過著急,方才轉念一想,老頭子不是那種做事莽撞的人。


    他看著老頭子手上的信箋,雖說手上還是不斷的冒汗,但隻能希望老頭子不是亂來了。


    燃燒了好一會兒,林淵也發現了奇怪的地方,這信,貌似沒有起火啊......


    不解的看向老頭子,誰知這家夥也正巧一臉得意的看著他,問道:“野小子,你爹認識機巧堂的人嗎?”


    “隔壁天一城的機巧堂?”林淵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在書中聽過這個名字。


    老頭子甩了甩手上的信箋,說道:“機巧堂善製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我要沒看錯,這東西應該也出自機巧堂之手。”


    在老頭子說話期間,那信箋上的字開始變化了起來,它們一個個的脫離表麵,變成了火字懸浮在空中,一筆一劃都在重新組合,變成字後重新排列順序。


    “這紙,平時與尋常紙張無異,遇火即焚,觸水則散,但如果先用靈炁注入其中,再用火將其點燃,那它藏在其中的真正信息也就會如這般顯現出來。”


    老頭子說完,他手上的信箋已經沒了火焰,倒是空中的火字還在不斷的排列。


    幾息的時間,真正的內容就出現在了林淵的眼前。


    隻有六個冒火的大字漂浮在空中,卻讓林淵帶著不敢相信的表情站了起來。


    “沒......沒死,爹......沒事?”林淵結巴的說著。


    老頭子也站了起來,看著空中不斷晃動的六個大字。


    我還活著,勿念!


    林尚南,逃出生天了?


    這個信息對於林淵來講,可謂是個莫大的喜訊,他苦苦追尋林尚南的死因這麽多年,現在得知了他沒事,心中除了歡喜和激動,還有一絲的譴責。


    眼前的火字在一刹那突然熄滅,化作了一攤墨水衝向老頭子手上的信箋,再度恢複了上麵的內容。


    火字消失不見,林淵如同脫力一般向後倒去,好在老頭子眼疾手快,一把攙住了他的腰身,林淵這才沒有摔在地上。


    “老頭子,剛剛的......不是幻覺吧!”林淵還是不敢相信此番變故,抓著老頭子問道。


    心疼的看著身邊的少年,老頭子點點頭,回道:“不是幻覺,你爹還活著。”


    “快要六年多了,他既然活著為什麽都不來看看我們姐弟,他知道我們受了多少苦才活下來的嗎?”林淵的情緒有些激動。


    老頭子幽幽歎了口氣,他將林淵扶到了林未央的床榻之上,卷起他右邊的袖子,兩指如同診脈般搭在了他那恐怖的小臂之上。


    柔和的靈炁湧入體內,林淵腦袋中的眩暈感一點點的消失,他另一隻手扶著額頭,痛苦的呢喃著:“為什麽”。


    “或許,他不能露麵呢?”老頭子說道。


    此話終於讓林淵停下了呢喃,他激動的問道:“老頭子,你那麽聰明,是不是猜到什麽?”


    老頭子被逼問之下,他麵露難色,搖頭說道:“我也不能確定,但是我住在北涼域也是為了查探一件事情,此事和林家有必然的關聯,我不知......你爹是否知情,若是他知道,那他不露麵是為了你們姐弟的安全著想。”


    “何事?”林淵激動的握住了老頭子的胳膊。


    瞧著一向冷靜的少年變得如此激動,老頭子犯難了,此事,現下不能讓林淵知道。


    可,林淵這般的激動,屬實讓他有些放心不下。


    輕拍了幾下林淵握緊的手臂,老頭子說道:“這樣吧,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陪我去個地方,到時候說於你聽。”


    老頭子都這樣講了,林淵也不好太過於逼問,隻得點頭答應。


    林淵眼睛瞧著剛剛火字消失的地方暗暗出神,老頭子抬起了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指,將手搭在林淵的肩膀上說道:“你昨晚服下的藥物是補氣血用的,藥性比較烈,你一定要注意,不能再像這般情緒激動了。”


    林淵淡笑著仰起頭,他像是為了宣泄自己的苦悶放聲怒吼。


    老頭子看在眼裏,心中著實不是滋味,他認識這小家夥也有些年頭了,為人正直、善良,年紀輕輕就要承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重擔,他確實很憋屈。


    今日得知自己父親沒有死,既有了希望,但也多了埋怨的心情。


    可,這不就是人生精彩的地方嗎......


    老頭子伸手放在了林淵的麵前,而林淵也是相視一笑,握住他枯燥的手便站了起來,現在的他可不能這樣,雷鳴,還沒解決掉呢!


    拍拍自己的臉頰,林淵調整好了情緒,便笑著看向了身旁的忘年交,他出拳錘了一下老頭子的胸口,笑道:“我爹的事情,記得保密,一會兒雷鳴若是有什麽不對的舉動,還要麻煩你出手阻攔一下了。”


    此事對於老頭子來講就是小事一樁,他頷首應下,緊接著說道:“我繼續藏在暗處,若是雷鳴沒有不軌的舉動,那我便直接回‘半山書齋’了,下午小虎他們還要上課。”


    “好。”


    林淵答應完,老頭子便將手中的信箋交還給林淵,讓他重新藏好。做完這一切,林淵便和老頭子勾肩搭背的走出了林未央的庭院,在門口分別。


    林淵去了大堂,而老頭子則是一個閃身,出現在了大堂不遠的灌木從中。


    此刻的大堂中,林未央和雷鳴都已到了,而林淵才剛剛動身趕來。


    老頭子長袖一甩,一陣清風便吹向地麵,將他身後的灰塵拂去。


    老頭子向後一倒,便盤腿坐在其上。


    他卷著自己的袖袍,眼睛盯著雷鳴的舉動,對著空氣低聲說道:“你沒走啊?”


    老頭子的聲音響起,他身後的竹林之中也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一團人身高的霧氣從竹林中飄出,它靠近老頭子身邊,像是也坐了下來。


    “剛剛出去之前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想著回來問問你。”不男不女的聲音從裏麵傳出。


    老頭子也不多考慮,直接說道:“是‘血天罡’吧。”


    “你早就知道了?”這藏在霧氣中的人有些驚訝的問道。


    老頭子輕言道:“也是前兩日才見到他,挺意外的。”


    “一直以為‘血天罡’不在北晉了,沒想到是躲在北涼。”


    老頭子閉上了眼睛,說道:“怎麽著?要抓他回去?”


    這霧氣中的人像是自嘲的笑了一聲,說道:“恰巧相反,若是日後他出了什麽事,我定要護他周全,畢竟,是我們有錯,他隻是一個受害者。”


    “那最好......”老頭子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瞥了此人一眼。


    就在此時,林淵終於從遠處的小道跑來,老頭子也睜開了眼睛,問道:“要留下看戲嗎?”


    霧氣中的人笑道:“還是不了,待得太久容易暴露身份,那我就先走了。”


    音落,這霧氣直接飄回來竹林之中,老頭子頗有深意的目送霧氣離去。


    隨後他轉過頭來,看著林府的大堂。


    “看來這北晉的最後一處淨土,也要大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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