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顥在北涼域是出了名的護犢子,不管陸明成在外是殺人放火還是強搶民女,都有他這個親爹來擦屁股,所以陸顥根本不可能罰其禁閉,更不用提把寶貝兒子交給林未央來教育了。


    林未央深知陸顥的秉性,她冷眼斜視著一旁的陸顥,說道:“陸家主,這便是沒得談了?”


    察覺到了林未央身上的寒氣,陸顥依舊不以為然,他笑著轉過頭來,開口說道:“林府主別著急啊,他們的切磋還沒分個勝負呢,等有了結果我們再談此事也不遲。”


    林未央直麵陸顥,她漂亮的眼眸微眯,搭在扶手上的手掌用力緊握,她不明白陸顥為何要一直拖延時間,不過既然這樣,那林未央斷然也不可能隨了陸顥的意。


    她就這樣盯著陸顥的眼睛,隨即素手一拍扶手,大喝道:“我再給你們最後十息的時間!”


    這充滿怒氣的聲音穿過大堂傳至林府應戰的門客耳中,黑鬼立刻便給了林未央反饋,他高聲大喊道:“不用十息,馬上便可出分曉!”


    說著,黑鬼一把便將抓在手中的人給丟了出去,這次同樣是摔進了大堂,隻不過黑鬼的目標十分明確,力道也控製的剛好,這人就正正好好的摔在陸顥麵前,打著滾到了他的腳邊。


    黑鬼立於原地掃視一圈,他大致數了一下還有幾人尚未倒地,隨後便將雙指放在嘴邊吹出了一陣刺耳的哨聲。其餘在打鬥的四人聽到後,他們立刻擺脫纏鬥,直接脫身出局。


    陸家目前還有十餘人尚有戰力,他們略顯懵態看向了被圍在正中的黑鬼,雖不知他半蹲在地麵所為何事,但他身體中開始凝聚的澎湃靈炁讓這些人都感到了危險的氣息。


    “別讓他繼續凝聚靈炁!”一個看起來較為聰明的人立刻反應了過來,在他提醒之下,所有人都衝向了中間的黑鬼,試圖打斷他下一步的招式。


    想法雖好,但為時已晚。就在所有人離黑鬼僅剩幾寸的距離之時,蹲伏在地上的黑鬼突然發出來一聲咆哮,隨即右拳高舉,狠狠地砸在了地麵之上。


    頓時間,黑鬼腳下的地麵四分五裂,不少的碎石橫飛,打在了陸家的門客身上。


    但這並不足以將他們擊垮,真正的殺招,是黑鬼體內爆發出來的狂烈罡氣!


    這些罡氣由黑鬼身體的各處迸發而出,將他上身本就殘破的衣衫徹底撕裂!


    破體而出的罡氣迅速化作了一層附在黑鬼表皮之上的金色薄膜,當所有人的拳腳都打在黑鬼的身體上時,竟是發出了一聲聲宛如敲鍾般的聲響,而他們的拳腳,也像是打在了堅不可摧的鐵器之上。


    黑鬼聽到久違的聲響,他嘴角不屑的上揚,同時右臂再次高舉,猛然砸在剛才的位置上。


    “轟!”的一聲巨響,方才已經碎裂的地麵居然被黑鬼的這一拳直接給砸塌陷了下去,所有人都落入了這個方圓兩丈的大坑之中。


    巨響過後,緊接著又是一聲金屬破碎的聲響!隨著坑中金光一閃,十幾人同時發出一聲慘叫,過後再無動靜!


    黑鬼在坑中緩緩起身,他身上的金色薄膜全然消失不見,赤裸的上身沾染了不少噴濺出來的血跡。他快速的掃視一圈,隨即雙腿一發力,便直接跳出了這個大坑,穩當的站在平地。


    至此,十息之數才剛過一半。


    黑鬼左手為掌右手化拳,用力在胸前一碰,對著大堂之中高喊:“陸家無人有再戰之力,此戰,我林府完勝!”


    此話,聽著像是給林未央匯報戰況,實則是故意說給陸顥聽的。


    這不,陸財主也沒想到四十多人會被這麽快擺平,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散不見,抬腳就用力踹在了麵前的門客身上,啐了一口咒罵道:“一幫廢物!”


    林未央倒是麵色頗為平靜,她先是對著堂外的黑鬼說了一聲“辛苦”,隨即便將矛頭一轉,寒聲問道:“陸家主,現在可以專心談正事了嗎?”


    陸顥此刻麵色陰狠,他閉目長歎,大喊道:“外麵還有能喘氣的嗎?”


    回應陸顥的,隻有幾聲微弱的應答。隨後幾個被打趴在地的門客便艱難的從地上爬起,捂著自己疼痛的地方踉蹌而行,走近大堂跪在了陸顥的麵前。


    或許是輸了比試的緣由,這幾人都垂著腦袋不敢抬起。


    陸顥看著他們顫抖的手臂,他一聲冷哼,大喝道:“成事不足的東西,把人給我帶上來!”


    今日陸顥終於生氣了,林淵癱在輪椅之上偷偷的瞄了陸顥一眼,他要將何人帶到大堂之上,林淵猜不出來,但肯定不會是陸明成這個小混球。


    跪在地上的門客見家主發飆,他們都不敢言語,灰溜溜的就跑向了後麵的通道,花費了一些時間將一個身著黑衣的人給押送到了陸顥麵前。


    此人已經用麻繩牢牢的困住,他的頭上還被套上了一個黑色的麵罩。他的嘴應該是被人用什麽東西給塞住了,現在隻能用喉嚨發出呐喊聲。


    要說此人是誰,林淵現在知道了,隻因那人的半截手臂正對林淵,不就是昨日被林三離斬斷胳膊的那個陸家下人嗎?


    林淵停止了哀嚎,他看向不遠處的陸顥,開口問道:“陸家主,你這是何意?”


    還以為林淵今日不會開口半分,陸顥略顯意外的扭過頭來,一臉關心的問候:“哎呦,林大公子你好受些了嗎?開口說話有沒有覺得難受啊?”


    對於他的冷嘲熱諷,林淵選擇直接無視,他抬起被包裹成蘿卜裝的手臂一指跪在地上的黑衣,再次問道:“我在問你,將他帶上來所為何事?”


    陸顥此刻又恢複那笑麵虎的模樣,他拍打著自己挺拔的肚子,兩眼盯著眼前的下人,說道:“當然是給林公子一個說法了,你都被打成重傷了,豈可輕饒了這惡人?”


    見林淵還想說話,陸顥下巴微揚,示意門客將這下人的麵罩給摘下來。


    此人被極度粗暴的方式撤下戴了一夜的麵罩,重見光明之時他卻無半點欣喜,露麵即是萬般的驚恐,或許他已經知道了自己即將麵對的下場。


    黑衣看到高高在上的陸顥,他馬上就匍匐在地靠到了主子的腳邊,像狗一般蹭著他的小腿,隻可惜現在他的嘴被堵住了,不然那些急促的喘息聲應該就變成了求饒的話語。


    林淵瞧見黑衣那滿臉的傷痕,看來昨日陸顥這老狐狸就打算讓此人當這個替罪羊了。


    在地上求饒的過程時,黑衣不慎將自己臉上還未結痂的血水沾染到了陸顥的褲腿之上。


    這老狐狸雖是肥胖過度,但還是看到了自己別弄髒的衣服。他一時間勃然大怒,一下子踹在了黑衣的臉上,而黑衣也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賤種!居然敢弄髒我的衣服,你這條賤命賠的起嗎?”陸顥起身就指著地上的黑衣咒罵,好似在他的眼中,地上的根本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一腳便可踩死的螻蟻。


    見陸顥罵完還不罷休,林淵趕忙開口大喝,喊道:“陸顥!你想做甚?”


    陸顥的腳懸在了黑衣下人的頭頂之上,他轉過頭來看著林淵的雙眼,譏笑著說道:“這不是給林大公子一個說法嗎?”


    “我和陸明成的事情,管他何事?”林淵衝著陸顥大喊。


    見林淵肯為自己出頭說話,黑衣看到了一縷希望,他在地上快速的蠕動著身體,朝著林淵的方向一點一點挪去。


    冷眼看著自家的下人向著林府那邊爬動,陸顥自語道:“賤命就是賤命!”


    就在黑衣爬到中間之時,陸顥藏在袖的手掌也不知從何處搞來了一枚紋玉,他悶不做聲的將其捏碎成幾個小塊,同時抬頭看著林淵,露出了那如同蛇一般的陰邪目光。


    “林大公子,今日你林府上門要個說法,沒問題......”說話間,陸顥的袖袍像是被風吹過晃動了一下,幾道綠光由袖口甩出,破空而去。


    “噗呲!”接連幾聲肉體被穿透的聲音響起,陸顥這才接下後話,緩緩說道:“你要的說法,我給了!可還滿意?”


    林府的一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所謂的說法究竟是什麽,倒是溫百草率先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紅潤的臉龐一下變得花容失色,一個躍步便到了黑衣的身旁。


    將手指撫在黑衣的脖子側方,莫傾城開始調轉靈炁,試圖保住此人的最後一口氣。


    看到溫百草出手,林府眾人這才意識到,陸顥方才出手了?


    林未央的身影一閃,她直接出現在了溫百草的身側,那全身的氣勢也不再壓製,全數的散發到了陸顥的麵前。


    大堂內的變局出現的太過突然,但林府的門客還是反應了過來,他們全都點地而行,一息間便出現在了林未央的身側,將林淵他們死死地圍在中間。


    血液從黑衣的身下逐漸蔓延開來,林淵瞪大了雙眼,他一個踉蹌從輪椅之上摔倒在地,想要前行卻被全身的繃帶給限製了行動。好在莫傾城眼疾手快,幫著林淵到了黑衣的身旁。


    四處打量著黑衣的後背,林淵根本沒有找到半點傷口。他急忙看向一旁的溫百草,可醫師眼中的那份失神已經讓他明白了,此人已經無力回天......


    也許是知道林淵就在自己身邊,黑衣費力的抬起頭,身體也在搖晃著,似乎還想朝林淵靠近幾分。


    林淵知道他或許有話要對自己講,可他伸出雙手,卻發現根本沒辦法拿掉他嘴中的破布。


    自己的雙手,滿是繃帶,抓不住那露在外麵的一點布條。


    林淵急了,可無論他如何努力,就是沒辦法幫他取下嘴中的破布。


    就在此時,一隻白靜的素手從林淵的身後探來,她輕易的拽住那布條,讓黑衣可以開口講話。


    黑衣感激的看著林淵身後的莫傾城,他不斷的喘著大氣,眼前也越來越黑,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便對著林淵喘道:“林公......林公子,我老母......老母還在家中,求求你......求你幫我,幫我照顧她,就說......孩兒不孝,要走在她前麵了!”


    帶著血腥味的哈氣不斷打在林淵的臉上,這應該是林淵第一次直麵生死,他有些害怕,但還是將手撐在了黑衣的下巴處,應道:“好!我答應你,你給我撐住!”


    眼皮漸漸沉重,黑衣露齒一笑,嘴中的血液便直接流淌而出,滑至下巴,最後染濕了林淵手上的繃帶。


    “林......你是個......好人,昨日......實在對不住了。”臨死之時,他不忘給林淵道歉。


    黑衣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但他還有一事要告訴林淵,便隻能用極小的聲音說道:“你......湊近些,我告訴你......”


    林淵急忙將腦袋低下,他湊近之後,黑衣才說道:


    “陸顥......陸家,原是那荒涼山上......山上的......”


    至此,氣斷、魂散、人亡。


    溫百草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她收回了運炁的手指,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而林淵,則是傻眼的趴在了地上,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著生命在眼前消散,心中有些害怕、惶恐、不安,還有些,愧疚......


    林淵趴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他木納的盯著地上擴散的血液,上麵倒映他無神的雙眼。


    眼前的血色逐漸退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黑暗。


    自己的心跳就仿佛在耳邊回響,他聽不到任何的其他聲音。


    他的腦子裏現在空無一事,滿是空白,幾個畫麵不斷的在腦海中閃過又消失不見,那幾個畫麵之中,全都是血海深淵!


    看著林淵趴在地上不知所措,莫傾城心中也不好受,她抿著嘴,她搖晃著林淵的身體,輕喚他的名字。


    可林淵一點反應都沒有,不免讓莫傾城有些擔心,她便隻好向著一旁的溫百草求助。


    溫醫師斜眼瞧了林淵一眼,他這般的模樣,和自己那時第一次接觸死亡一模一樣。


    無奈的看著林淵,溫百草手掌搭在了林淵的腦後,她一邊將靈炁送入他的靈堂,還邊說道:“沒事的,誰都有第一次,習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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