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應乾一行回到衛所,老管家楊福已經在南門等候,見到楊應乾後楊福迎上前替楊應乾牽住韁繩,告訴楊應乾剛才曹弘先派人來說已經將楊名義之前居住的宅院收拾停當,讓他們直接將行李搬去了那裏,楊福怕楊應乾回來後找不到他們便來南門等候。


    聽到曹弘先對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楊應乾心中不禁微微一暖,心想這個小老頭對自己還是挺不錯的。


    當下楊應乾一撥馬頭對楊福道:“楊伯,我還有些事情要去和大人商議,你先回府吧,一會我自己回去便是。”


    楊福聽後稱是,楊應乾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又叫住了楊福。


    “楊伯,這幾日無事你看看城中有沒有中意的店鋪,價錢合適的話就盤一個下來。”


    “少爺買店鋪做什麽,可是要置辦家業?”楊福奇怪的問道。


    “少爺我馬上就要做買賣了,對了,一會我讓軍士帶你去白沙嶼,你去白沙嶼接批貨,大勇正在那裏忙活,貨接回來就先放到新宅子裏吧,貨物的數目等我回府後告訴我!”


    隨即楊應乾吩咐身邊的一名衛士交代他一會帶楊福去白沙嶼找孫大勇,說完輕輕一揮馬鞭,留下了還在原地一頭霧水的老管家楊福向指揮使司衙門而去。


    行到水關街,楊應乾看見路邊一間售賣文房四寶的店鋪文軒堂,思慮片刻,便將馬交給身後的親兵自己進入店內。


    店老板見生意上門忙笑臉相迎:“不知貴客光臨小店要買什麽呀?”


    楊應乾看了看擺滿貨架的文房四寶道:“我要買紙!”


    “說起紙啊,貴客可來對地方了,咱們文軒堂是這永寧衛唯一的專營文房四寶的店鋪。”


    店老板一邊誇讚著自己店鋪的專業,一邊轉過身,將貨架上一卷卷的宣紙拿下來擺在麵前的櫃台上,然後一樣樣的向楊應乾介紹。


    “貴客請看,這是上好的澄心堂紙,薄如卵膜,堅潔如玉。這是水紋紙,你看這花色多漂亮啊,用它手寫作畫再好不過了!”


    楊應乾一邊聽著老板興高采烈滔滔不絕的推銷一邊仔細的看著眼前的這些紙張,抽出一張顏色雪白質地較為堅韌的紙在手中撚了撚問道。


    “老板,這是什麽紙?”


    聽到問話老板的臉上又好像張開了一朵菊花。


    “貴客好眼力,這是朝鮮國產的高麗紙,咱大明可是沒有這種的,貴客看這紙色如白綾、堅韌如帛乃奇品也,隻是這價格嘛,要比其他品要稍稍……..”


    店老板一邊說著一邊搓了搓手指。


    楊應乾不想再聽這老板囉嗦,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丟在桌上。


    “有多少我包了,這是定金,稍晚些我派家人來取,全部高麗紙都給我裁成手掌大小的方形紙片!”


    隨即楊應乾抽出一張紙,用貨櫃上放著的小刀將一張紙割成了大小相等的二十張巴掌大小的長方形紙片,向老板揚了揚便揣進了懷裏。


    老板看著楊應乾的一頓操作是滿頭霧水,看著上好的高麗紙被這樣糟蹋不禁感覺眼前這年輕公子是個神經病,不過人家既然付了錢,他也懶得管人家怎麽處理這些紙了。


    出了文軒堂,楊應乾再次上馬,一行人直奔指揮使司衙門而去。


    趕到後堂,曹弘先在院裏正在逗弄著鳥籠裏一隻虎皮鸚鵡,看見楊應乾過來,停下手裏的動作,笑眯眯的看著楊應乾道:“怎麽樣應乾,白沙嶼那邊什麽情況?”


    楊應乾衝著曹弘先神秘一笑:“大人,請移步內堂,下官有件稀罕物要給大人看看。”


    曹弘先嗬嗬一笑:“你這小子,還在這裏賣起關子了!”說著便帶著楊應乾走進了內堂。


    曹弘先在上首做好,然後就看到楊應乾神神秘秘的從懷裏掏出一張巴掌大的紙片,又從腰間摘下一個小布袋。


    隻見楊應乾將紙片從中間折出一個痕跡,又從布袋裏抓起一小把類似幹草的東西小心翼翼的灑在紙上,然後又將紙片卷成了柱狀。


    “我說你小子這是搞什麽呢?紅毛鬼商船的事你還沒告訴我呢!”


    楊應乾神秘一笑:“大人,商船的事不急,你先嚐嚐這個!”說著楊應乾便將卷好的煙卷塞到了曹弘先的嘴裏。


    剛才從白沙嶼回來的時候楊應乾特意找克裏斯先要了點煙絲,作為一個煙民,楊應乾很明白隻有讓曹弘先嚐過這個他才會更加支持這個事情。


    見楊應乾將這個奇怪的東西塞到自己嘴裏曹弘先不禁大駭叫道:“你小子這個給我吃什麽,想要加害於我嗎?”


    楊應乾忙笑著解釋:“大人,此乃海外消遣之物,名叫煙草把它含於口中點燃,吸入體內,感覺頗為奧妙,夷人曾有雲,餐後一支煙,快活似神仙!”


    聽到楊應乾說此物是由海外傳來,曹弘先當下也是十分感興趣,忙不迭將煙卷叼在嘴上道:“來,快給本官點上!”


    楊應乾心中暗笑,從袖中掏出火折子便將曹弘先嘴裏的煙卷點燃,剛想告訴他第一口要慢慢吸,曹弘先的莽夫本性就發作了,憋足氣猛地吸了一口。


    緊接著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楊應乾不禁一臉黑線,忙上前拍著曹弘先的背道:“下官忘記提醒大人了,此物初次嚐試需要緩緩吸入,否則會被煙氣嗆到。”


    楊應乾本以為曹弘先會受不了將煙丟到一邊,沒想到曹弘先緩過勁之後哈哈一聲大笑:“這東西夠辣、夠痛快!合乎本官的性子!”


    說著曹弘先便又將煙卷放在嘴裏抽了起來,不一會便抽完了一支。


    “小子,再給本官點一支!”曹弘先衝楊應乾招招手道。


    楊應乾微微一笑,又給曹弘先卷了一支道:“大人,此物雖別有一番風味,但多用會傷身,大人每日小抽幾支解解乏味即可。”


    曹弘先又是抽了一口,隨即玩味的看著楊應乾說道:“你小子,還有別的事要說吧。”


    楊應乾衝曹弘先抱拳一笑:“大人英明。”


    隨即楊應乾麵色一正:“下官這幾日一直在思考如何重振我永寧衛的威名,思來想去,無非是練兵、整軍,有朝一日若朝廷再召用我等可一雪渾河之恥,報效朝廷。”


    曹弘先並未接話,而是靜靜的看著楊應乾又抽了一口煙。


    隨即楊應乾話鋒一轉:“然而無論練兵還是整軍,都需要大量的軍費,可我大明先是曆經大行皇帝一朝三大征,金又逢遼東韃子屢屢進犯遼東,國庫早已空虛,萬萬不可能有多餘的軍餉給我們練兵。”


    “你想說什麽?”曹弘先的眼中射出幾道光芒,完全不似一個粗魯莽夫,而像一隻活在世上多年的老狐狸。


    此時堂中一片寧靜,隻有院中的那隻虎皮鸚鵡還在嘰嘰喳喳的聒噪著。


    “今日白沙嶼的這艘商船乃是一艘觸礁擱淺的佛郎機商船,船上載運的便是這煙草,商船船長克裏斯非常想與我大明通商,下官想憑借通商之利助我們重振衛所。”


    楊應乾一口氣說完,曹弘先卻沒了動靜,緊鎖著眉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沉默良久才道。


    “朝廷官員私自通商,罪過可不小啊,如果被朝廷知曉了.......”後麵的話曹弘先沒有說出來,而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楊應乾。


    楊應乾再次抱拳:“下官將假托府中管家楊福的名義在衛所中開辦商行,掩人耳目。”


    其實這個辦法還是比較可行的,明末雖然依然還有海禁政策,但不少南方官員的家屬都趕著海運走私的勾當,從這一點,到還說的過去。


    見曹弘先依舊沒有表示,楊應乾又道:“通商後的獲利,下官準備五成用來發展衛所,一成用來維持商行運轉,剩餘四成,全都交由大人用於朝廷中各種關係的周轉。”


    楊應乾知道,麵前的曹弘先可不是隻會打打殺殺的莽夫,從他剛才的眼神中就已經看出眼前的這個老頭子絕對是個扮豬吃虎的角色,在聰明人麵前,還是直來直去比較好。


    曹弘先仍舊沒有說話,盯著楊應乾看了一會,輕輕地歎了口氣道:“你這性子還真像你爹!”


    隨即曹弘先輕笑一聲,起身在楊應乾的肩膀上又是拍了一記。


    “我已經老了,要那麽多錢幹什麽,把我那一份也用在衛所裏吧,我看看你小子到底能幹出個什麽樣,隻是有一點.......”


    楊應乾聽到曹弘先的話先是一喜,可聽見曹弘先留了半句話,不禁又愣愣的盯著他,等著他下半句話。


    “以後老子這每月的煙草,你小子得給我包了!”


    聽到這句話,二人同時相視一陣大笑,笑聲隻嚇的院中的那隻虎皮鸚鵡一陣亂撲騰。


    和曹弘先商量好通商的事情後,楊應乾便告辭離開了指揮使司衙門去向自己的宅子。


    在永寧衛的新家就在距離指揮使司衙門不遠的北門街,倒是個熱鬧的地段,隻是此時天色漸暗,行人大多已經回了家,街道倒有了些孤寂的味道。


    不多時楊應乾就來到了自己的新家,院子不算很大,但也有二進的院子,自己現在又是個光棍,就自己和十幾個下人親兵,絕對能住開了。


    門前孫大勇正指揮著七八個親兵和下人往院裏搬著一個個的木箱子,看樣子都是煙草。


    看見楊應乾回來,孫大勇忙趕上前將楊應乾攙下馬來。


    “大人,那些沒被打濕的貨都已經搬進府裏的庫房放好了,小的估摸著怎麽著也得有個二三百石吧。大人,這玩意真能賺錢啊?”


    孫大勇狐疑的問道,從白沙嶼開始楊應乾就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還花了一千兩白銀買下這些貨物,實在是讓他想不明白。


    楊應乾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問起湯若望二人。


    “楊管家把他們安排到東廂房了,我和弟兄們住西廂房,那兩個紅毛鬼太嚇人,弟兄們都不敢和他們睡一個房間。”孫大勇一邊說著一邊還心有餘悸的咧了咧嘴,仿佛湯若望二人真的成了吃人的羅刹鬼。


    楊應乾微微一笑,並沒有將孫大勇的話放在心上,對待新生事物他們總要適應一段時間。目前來講一切的事情都進行的很順利,楊應乾阿心情也不禁大好,當下笑著拍了拍孫大勇的肩膀道。


    “今天喬遷新居,和弟兄們多喝幾杯,明日把衛所的軍戶都召集到校場,本官要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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