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空,陡然一聲清唳,隨著風聲劃過,一隻翼展五尺的雄鷹盤旋落在渡口木樁上。


    “這是師尊的鷹,莫非師尊也來了?”青湖詫異。


    這隻鷹自幼便跟著其師尊,也就是青霞宗宗主。


    青江抬頭望去,果然是師尊馴養的那隻。


    先前他們追蹤賊人,全靠它引路。


    “隻是這鷹前幾日不是回宗門了麽?”青江心頭疑惑,卻未說出來。


    青郝舉平劍鞘,那鷹便飛下木樁落在劍鞘末端,利爪緊緊扣住。


    這鷹少說也有二十幾斤,又站在劍鞘末端,劍鞘卻紋絲未動,青郝麵色如常,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足顯功力深厚。


    “怪不得她在宗門的地位無人動搖,就是大師兄與二師兄,也被她穩壓一籌…”


    兩人見狀,各自將心思藏的更深了些。


    雄鷹扭頭衝青郝咕咕叫著,青郝不住點頭,似是能聽懂。


    過有一會,雄鷹才展翅飛走。


    “大師兄與二師兄已下山,讓我們到魎江岔口等待。”


    青郝將劍負在身後,抬起手腕,就聽夜空中傳來撲棱棱聲,一隻通體翠綠的小巧鸚鵡落在手背。


    鸚鵡是青郝豢養的珍禽,很是通靈,這一路全靠它與門派傳遞消息。


    “師姐,是那賊人去了魎江?”清湖問道。


    “凶手凶手…”鸚鵡口吐人言,竟與青郝一般無二。


    “師尊已得知青誌青紅遇害,派大師兄二師兄下山,讓我們去魎江匯合,務必生擒凶手。”


    青郝淡淡解釋,似乎說了件無關緊要的事,她便是如此冷淡性子,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那賊人不管了?”青江問道。


    “你想違抗師令?”


    青郝罕見皺眉,隨即舒展。


    “江師弟,有些時候,太聰明不是好事,如今本宗與其它勢力鬥得頭破血流,現在又有狂徒殺我宗門弟子,踐踏青霞宗臉麵…”


    “多謝師姐提點。”


    青江恭敬行了一禮,臉色有些難看,長生道果,看來是不用想了,師尊那些老狐狸,哪個不精得跟鬼似的,他們這些小動作壓根瞞不住。


    魎江某處淺灘,許秀如臨大敵,重新點燃火堆,特意添了把柴。


    江中一人扛細竹,上掛燈籠,似是在踏浪而行。


    等近了些,許秀才發現,那人腳底有跟竹篙,整個人踩在上麵,穩穩當當,竹篙破浪而行,不一會就到了岸邊。


    竹篙渡江雖不如一葦渡江來的唬人,可卻也是個高手!硬茬子!


    “不知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


    許秀盯著那人,手以伸進了包袱中,若是有異狀,炸他個滿臉開花。


    誰知那人上岸之後,並未找他麻煩,搖搖晃晃靠在一顆樹下,哇地吐了一地。


    隨後無所謂的擦了擦嘴,摘下腰間葫蘆,仰頭灌酒。


    “醉漢?”


    許秀不禁頭皮發麻,這人若喝醉了就都有踩竹篙在洶湧魎江馳騁的實力,跑與不跑已無意義。


    “嗝~”


    醉漢打了個酒嗝,晃晃蕩蕩朝著火堆走來,嘴裏念叨:“今朝有酒,不歸兮,明日無酒,嘿嘿……便去買……嗝~”


    這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將挑著燈籠的細竹插在身旁,一口一口地喝著,全不拿許秀當回事。


    許秀驚疑不定,拿不準這人是否是衝他而來,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這醉漢喜歡這,就讓給他好了。


    可他剛走兩步,就被醉漢給叫住了。


    “少年,我瞧你頭戴鬥笠腰掛橫刀,一身精氣神渾圓飽滿,想必也是個行走江湖的俠客吧?少俠,急著走作甚?”


    “我這人素來喜離群索居,最是見不得人,告辭。”


    許秀可不管他,拔腿便跑。


    隻是沒跑出兩步,就停了下來,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走回火堆,挨著醉漢坐了下來。


    若醉漢是衝他來的,跑到哪也沒用,可若不是呢?


    明天便要尋魎江龍神府麻煩,若能把這人哄騙了,豈不是一大助力?


    醉漢撇了許秀一眼,詫異道:“少俠,你怎又回來了?”


    “噯,說得什麽話,我見老兄大醉酩酊,此處多有野獸出沒,留你一人在這,被野獸叼了去怎辦?我輩俠義之士怎能見死不救?”


    許秀臉不紅心不跳,從包袱裏摸出兩塊麵餅,挑了塊大的遞給醉漢。


    醉漢接過麵餅,串在樹枝上烤了會,冒出焦香後撕成一條條塞進嘴裏,一口酒一口餅,吃得很是高興。


    “老兄,你就不怕我在餅裏下毒?”


    “你不也在吃?”醉漢不以為意。


    “我吃的是這塊。”


    許秀拿出藏在背後的餅,就見醉漢臉上陡然一黑。


    “逗你呢,你我素未謀麵,我為何要害你,放心吃就是。”


    為了打消對方疑慮,許秀狠狠咬了一口。


    不過醉漢卻覺得嘴裏的餅頓時不香了,這小子在試探?


    “來,喝酒。”醉漢喝了口酒,將葫蘆遞給許秀。


    許秀也是二話不說接過葫蘆,身形一個不穩,差點栽火堆裏。


    這葫蘆看著不大,竟十分沉重,少說也有百十來斤,小小葫蘆怎有如此重量?


    方才是一時不備,才至至失了重心,以許秀現在的力氣,百十多斤的東西還不算什麽。


    醉漢眼中詫異一閃而過,瞧著麵容黢黑的少年舉起葫蘆灌酒,忽然冒出一句。


    “我這酒裏可是真有毒……”


    “噗——”


    一聽這話,許秀一口酒全噴在醉漢臉上,忙不迭拿出水袋漱口,同時從包袱裏摸出一根手腕粗細半尺長短的粗棍子。


    “啊哈哈……少俠膽子怎如此小,逗你玩呢,要是有毒,我早就死了。”


    醉漢摸了把臉,饒有興致的盯著少年手中的短棍子。


    稀奇,真是稀奇,這是什麽兵器?怎這少年一遇危險不是拔刀而是將它取出?上麵長長的細線又是什麽?怎看起來有些像爆竹……


    “老兄你可別嚇我,我這人膽小。”


    許秀等了片刻,發覺自身並無異常,才信了醉漢的話,不過這回卻沒坐在他身邊,而是去了對麵,打包袱裏摸出一塊牛皮紙包裹的東西。


    “少俠,我瞧你這包袱好似個百寶箱,怎麽什麽都有?這又是什麽?”


    “這個?”許秀拿起包裹晃了晃,又放在腿邊,淡淡道:“沒什麽,白天在鎮上買的二斤砒霜罷了。”


    “咕嘟。”


    醉漢不禁咽了口唾沫,先前他在江中肆意,見岸邊有火光,還以為是攔路的仇家,卻不想是個疑神疑鬼的少年。


    也是覺著無聊,臨時起意想逗弄一下,誰承想,這少年的心好像黑的不像話,真從包袱裏掏出二斤砒霜來。


    哪個正經人會隨身帶這麽多的毒藥?


    “敢問少俠何方神聖?”


    “好說,在下師承青霞宗,自幼天賦異稟神力無窮,一手斷魂刀不知斬了多少癡情少女芳心,後來逐漸長大,發現平日裏對我百般照顧的師尊竟是個善解人衣的衣冠禽獸,我那些師兄師姐,哪個逃過了他得毒手……若不是我機敏過人,恐怕……”


    “如何?”


    “恐怕我已失了清白誒!”


    “還未請教少俠名號?”


    “名號?鄙人不才,江湖人稱辣手摧花小白狼的便是在下。”


    醉漢心裏盤算,這小子滿嘴謊話連篇,估計沒一個字是真的。


    小白狼?這黑心小子還真好意思往臉上貼金,也不瞧瞧你那黢黑皮膚……


    “原來少俠就是小白狼,失敬失敬……”醉漢頓了頓,“青霞宗的名頭在明州府如雷貫耳,我倒是聽過,隻是少俠這幅尊榮,恐怕青霞宗是沒本事教……”


    許秀自然知他不會信自己胡謅的謊話,畢竟現在兩人誰也不信誰。


    “所以我才毅然叛出青霞宗,打算清理門戶哩……怎的,老兄也聽過我名號?”


    醉漢不接話茬,反問道:“所以少俠打算如何清理門戶?”


    “哼哼……”許秀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自然是全殺光,連倉裏的老鼠都得打兩巴掌才算解氣。”


    提起青霞宗時,許秀一臉怨氣,做不得假,醉漢不禁為青霞宗捏了把汗。


    青霞宗到底做了什麽,以至這小子如此大的怨氣?


    正想著,兩道身影陡然出現在岸邊。


    “師兄,你瞧,這狂徒還在壞我青霞宗名聲。”


    “哼,跳梁小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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