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晚自習不是強製要求每個學生都要在學校上的。


    如果覺得回家效率更高也可以回家去,隻不過要跟班主任說一聲,批不批的下來就不一定了。


    時念念成績好,傍晚時跟蔡育才說了一聲就批了。


    “果然還是女兒好啊,女兒都是貼心小棉襖這句話果然是不錯的。”舅媽一邊炒菜一邊笑著說。


    時念念把水池裏的菜一片片掰下來,卷著袖子洗菜。


    “燒、燒飯的……阿姨呢?”


    “她女兒過了來看她,我放了她一天假。”舅媽又問,“文理分科後還能適應吧。”


    時念念點頭,“嗯”一聲。


    “我聽說帶你們班的那個班主任是蔡老師吧,他以前也是許寧青班主任,還挺好的,特別為學生著想。”舅媽說。


    時念念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人。


    哥哥和江妄看上去關係不錯,聽薑靈的意思,江妄以前和哥哥是同屆的,是同班同學嗎?


    “我們,班今天,來了個插、插班生。”時念念有些費勁的說,“跟哥哥,以前,可能是同、同學。”


    舅媽燒菜的手停了下,挺吃驚的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問:“是叫江妄嗎?”


    時念念沒想到舅媽都知道他的名字。


    她點了點頭:“嗯。”


    “哎,那孩子阿。”舅媽歎了口氣,“也是挺可憐的,那事鬧的大,弄得最後坐了牢,這以後可是很影響未來的啊。”


    她把菜倒進盤子裏,歎了第二聲,“他跟你哥哥關係好,那次的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好在那個人也沒生命危險,不然他小小年紀身上背著兩條命,以後的日子可就更苦了。”


    時念念一愣:“……兩條?”


    舅媽擺擺手:“我也不太清楚,聽許寧青提起過,具體的他也不肯告訴我。”


    時念念把菜從盆裏取出,難得走神,刀麵抵著她的食指切下去。


    她忙鬆手,輕“嘶”一聲,下意識吮了下傷口。


    不嚴重,隻冒出了點血絲,很快就沒了。


    她沒告訴舅媽,站在另一邊衝了會兒水,很快就被趕去休息了,周一的作業不多,她自習課就做的差不多。


    等外麵舅媽喊吃飯了,她已經做完了。


    她把筆蓋重新套回去,坐著伸了個懶腰,出了臥室。


    “哥哥……不回、回來嗎?”


    舅媽“哼”一聲:“早打電話過來了說他晚上跟朋友去玩,哪兒那麽多朋友。”她拿筷子指了指舅舅,“都是你慣出來的。”


    舅舅好脾氣的笑笑。


    吃過飯後時念念就拿出生物書預習明天要學的內容。


    舅媽過了會兒敲響她的房門進來給她放了一盤水果:“學習任務很重啊?”


    “是預……習。”


    “我們念念怎麽這麽乖呀。”舅媽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台燈將女人的臉映的柔和又溫柔,時念念鬆軟的發頂被揉了兩下,很陌生的觸感,高中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過。


    “那你勞逸結合,別太累了,早點睡覺,舅媽不吵你學習了。”她說完就出臥室,輕輕關上門。


    時念念看著生物書上的圖片愣了兩分鍾。


    抬手揉了揉眼睛,睫毛眨動時掃過手心,有些癢。


    然後才插了一塊水果放進嘴裏。


    一盤水果吃完,時念念就把明天要學習的內容都預習完了。


    她走出臥室,客廳裏已經沒人了,舅舅舅媽的臥室在裏側,有電視機的聲音傳出來。


    洗碗水果盤放進櫥櫃。


    時念念換了鞋子,拿上鑰匙悄悄出了門。


    “您好,十六元,現金還是掃碼?”


    時念念拿出手機付錢。


    她買了一根夢龍,走出便利店,撕開包裝紙,咬了口外麵脆脆的巧克力。


    甜滋滋的。


    少女筆直而安靜的站在便利店門口,夏夜的風吹拂開她散落的黑發。


    知了聲盤旋在頭頂。


    吃完棒冰,她齒間輕咬著棒。


    從口袋裏拿出剛才買的創口貼,上麵是輕鬆熊圖案。


    她取一枚,貼在下午切到的手指上,才找了垃圾桶把棒和創口貼包裝一塊兒扔進去。


    她百無聊賴的站了一會兒。


    在漫無邊際的夜色裏,望著亮成一片的萬家燈火。


    耳邊傳來籃球砸地的聲音。


    便利店旁邊就是上次那個籃球場。


    隻籃球場周圍有路燈,看不太清。


    “砰”、“砰”、“砰”,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地麵。


    隻用聽的都能感受到拍球這人現在內心的憤怒。


    時念念抬眼望過去。


    ……


    他站在三分線外,額角的汗在昏黃的路燈下閃爍,像是火光映在他臉上。


    下巴往上揚,拉扯出一道利落分明的下頜線條。


    球在他手中拋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


    打板進球,在地上砸兩下又回到他手裏。


    如此反複。


    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因為用力而顯現,突出的喉結,流暢的頸線,壓球的手腕。


    時念念認出來這是誰,在旁邊看了會兒才轉身準備回家。


    往前走了兩步,又想起傍晚舅媽的話。


    她腳步停頓,轉身朝籃球場過去。


    球場入口是可拉動的鐵網門,時念念推一把,便發出嘈雜的聲音。


    江妄接住球,沒再投。


    那雙冰涼的眸子撞上了時念念。


    褪去了白天時的輕佻散漫,現在的他眼眸黑沉,不帶一絲情緒。


    少女穿著柔軟的棉質連衣裙,踩著帆布鞋,左腳上的白色鞋帶蹭了點土,鞋尾被踩在腳下,露出一截圓潤白皙的後跟。


    頭發放下來,被晚風吹的往後揚起。


    風吹來,少女身上剛剛洗完澡後的清新香味纏繞到他鼻間。


    耳朵聽不見的那些日子,江妄的嗅覺和視力都比從前敏銳許多。


    那一陣帶著茉莉清香與蜂蜜甜的風,讓他身上的戾氣散了大半。


    從少女身上帶來的風都是熱的。


    有汗順著江妄的下頜滑下,又從下巴滴落,浸潤在領口裏,從衣服布料裏印透出來。


    他沒說話,垂著眼皮看她。


    時念念走近他一點,少女眸光裏映著星辰。


    仰著頭偏了偏腦袋,食指在自己下頜骨上輕輕點兩下。


    江妄抬手蹭了一下。


    血。


    時念念看著他,目光直白又純粹。


    “誰?”


    誰打的。


    親爹打的。


    江妄覺得可笑。


    “怎麽?”他淡嘲勾唇,“你要給我打回來麽?”


    時念念沒說話。


    低下頭,手伸進連衣裙前的口袋,掏了一陣,拿出一個小盒子。


    取出來一張遞給他,上麵是輕鬆熊花紋。


    因為兩人身高差距懸殊,她的手高高舉到了自己腦門。


    抿著唇沒什麽表情。


    看上去有點一本正經的蠢。


    江妄才注意到她手上也貼了同樣的創口貼。


    他搖頭,意思是不要。


    他從來不在臉上貼這樣的玩意兒。


    時念念仍舉著手,也不說話。


    僵持片刻。


    江妄單手拿住球,從她手裏拿接過創口貼。


    拇指觸碰到她的指尖。


    時念念把創口貼盒重新揣回口袋裏,繼續仰頭看著他動作。


    江妄頓了下,撕掉兩側的紙,食指抵著下頜的口子將創口貼貼上去。


    時念念輕輕翹了下唇角。


    她取下手腕上的黑色頭繩,輕咬在齒間。


    把被風吹亂的頭發低低的束起,朝他笑了一下,揮了揮手。


    然後朝身後方向指了下。


    意思是她要回家了。


    她真的很不愛說話。


    隨便束起的頭發有幾綹散在外麵,勾著白皙的脖頸,在風裏一上一下。


    江妄在原地站了幾秒。


    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仍然充斥在他鼻間,他漫不經心的瞥了眼她跑出籃球場的背影,仍然沒什麽神色。


    又無動於衷的收回目光。


    隻是莫名其妙的抬起手,嘴唇輕抿了下那隻剛才觸碰到她指尖的拇指。


    時念念走了沒一會,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回頭看,江妄插著兜,閑散的跟在她身後。


    指間夾了支煙,沉默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掃過她的裙擺,然後呼出一口白煙。


    時念念往前走了一會兒,身後那人緊跟著,她慢就跟著慢,她快也跟著快,不是順路,就是跟著她在走。


    她停了腳步,轉身去看他。


    “你……幹嘛?”


    他套一件黑色短袖,棱角分明一張臉,燈下的身形修長清瘦。


    眼皮耷拉著,看上去有點倦。


    江妄剛不自覺盯著女孩兒的雙腿看了會兒,有點走神。


    聞言漫不經心的“嗯?”一聲。


    時念念沒重複。


    他反應過來,淡聲說:“送你。”


    鼻音很重,聲音沙啞。


    時念念明白了,回去的這一條街路燈壞了,不知道為什麽也一直沒修,哥哥之前也提醒過她,晚上盡量別一個人走這條夜路。


    她沒和江妄並排走。


    始終一前一後。


    隻偶爾從身後飄來的煙味,提醒她,江妄還跟在她身後。


    走進別墅區大門後,煙味就淡了,風一吹,什麽都聞不到了。


    時念念往裏走了一會兒,回頭看了眼。


    夜風呼嘯而過,將月亮從雲層中推出來。


    江妄已經轉過身往回走,風迎麵吹,將他寬鬆的短袖吹的空蕩蕩,勾勒出線條分明的寬肩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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