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雅閣”是由一座清朝達官貴人的宅邸改造而成的豪華餐廳。它的建築外觀雖然並不高大,但內部裝潢鑲金嵌銀,富麗堂皇。


    作為本市最貴餐廳,富雅閣始終保持著服務員比顧客多的最佳狀態。光門口站著幫停車的小哥就有五、六個,個個穿著黑色的馬褂,挽著白色的袖子。


    我騎的共享單車刹車不太靈光,幸虧一個孔武有力的小哥一把按住我的車把,我才不至於撞上富雅閣門前的石墩兒。


    “美女姐姐要注意安全呀!”小哥殷勤的說,邊說邊把我扶下車。“您這車想停在哪兒?”我環顧四周,福雅閣門前停車場裏都是些我叫不上名的豪車。“隨,隨便停吧。”我咕噥了一句,抱著雅妮借我的高級a貨包,戰戰兢兢的走進福雅閣的大門。


    “小姐,請問您有預定麽?”一個身材高挑,相貌周正的女服務員問我。


    我剛要開口,一個身穿緊身改良旗袍的女生走了過來,對服務員說:“這位一看就是vip客人,我來負責接待吧。”旗袍女看上去顯然級別比服務員高,她殷勤的遞上名片,詢問我的預定情況。然後亦步亦趨的把我引到包間。


    包間一色紅木家具,除了一張圓餐桌,還有八寶閣,中式沙發椅和茶幾,靠牆的條案上掛著個著清朝官服的老者畫像,或許就是這宅子曾經的主人吧。


    茶幾上已經擺好了茶點,旗袍女問我要不要先看看菜單,叫人幫我沏了一壺好茶,房間裏瞬間茶香四溢。


    我根本看不進去那份菜單,心裏七上八下慌得不行。雖然我戴著女神徽章,但這個徽章的功效到底能有多大,漢白先生會不會看穿?一會兒我該跟漢白先生說點什麽,他知識那麽淵博,我會不會一張口就破功?最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勸動漢白先生和我們公司續約,我該怎麽勸他續約呢?


    我舉起杯子想喝口茶,沒想到茶水太燙,我手一抖,半杯水都灑到身上,我連忙抽出一張紙巾使勁的擦拭。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我碰到了徽章,總之本來在我衣服上戴的好好的女神徽章,突然掉了下來,並且嘰裏咕嚕的從我腳下滾開,一馬平川向著大門的方向滾去。


    偏偏這時,包間門被打開,旗袍女一臉堆笑的引著漢白先生走進來。而此時,女神徽章順著門縫軲轆到了門外。


    漢白先生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帶一副棕色細框眼鏡,發型規整,穿著淺灰高領衫配藏藍休閑外套,看上去著實更像一個大學教授。


    旗袍女看見我嚇了一跳,尖聲說道:“咦?你是誰?剛才那位美女去哪兒了?”邊說邊左右張望,果然,沒有了徽章,我在她眼裏被打回了又醜又胖的原形。


    漢白先生出於禮貌,雖沒有顯露出厭惡的表情,但眉頭緊皺,冷冷的問:“你就是夏沫?”


    “啊呦,剛才那位美女的包還在,應該沒有走遠。”旗袍女還在四處尋找另一個我,感覺就差到桌子底下去找了。


    極度尷尬!極度社死!我站在那裏,沐浴著漢白先生嚴厲、冰冷的目光,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但是,正所謂急中生智,狗急跳牆,我心生一計,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是夏沫的助理,先過來幫她打點一下,我這就去叫她,她馬上就過來。”邊說邊落荒而逃,衝出門外。


    身後的包間門剛一關上,我就象一隻動物一樣,四肢著地、趴在地上拚命尋找,就在我接近絕望的時候,牆角處一樣東西閃亮了一下,徽章!我終於找到了,我的女神徽章!


    我戴著女神徽章再次走進包間的時候,漢白先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神充滿驚訝與欣賞。他把我讓到主座,還很紳士的在我坐下時幫我扶椅子。


    “夏小姐能賞光和我吃飯,我真是受寵若驚。”漢白先生說得十分誠懇,沒有任何虛偽做作。


    “能,能跟您見麵,也是我的榮幸。”我磕磕巴巴的客套著。


    “你們李總跟我介紹過你,當時我還不敢相信,她的公司裏還會藏著如此人物,沒想到今天一見,夏小姐果然非池中之物呀。”漢白先生果然有文化,誇人誇得都如此文藝。


    “過,過獎了……”我邊說邊拿起菜單,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啊喲,你看我,都忘了點菜了,該死該死。”漢白先生露出謙遜溫暖的笑容自責道,“夏小姐喜歡吃什麽,盡管點。”


    菜單古色古香,全部都是繁體字,毛筆字體豎行排版,關鍵是菜的名字都起得跟古文一樣,讓我看著眼花繚亂。


    “夏小姐以前來過富雅閣麽?”漢白先生問。


    我搖搖頭。


    “那不如這樣,我替夏小姐點幾樣這裏拿手的菜式,你先嚐嚐,如果不合口味咱們就換。”漢白先生關懷備至的說。


    我趕緊點點頭。


    不一會,一桌色香味俱齊的菜肴便鋪滿了桌麵,旗袍女親自送來了一壺酒,青色的瓷瓶,那溫度似乎是被冰鎮過。


    “這酒叫七株梅,取自白居易的詩:池邊新栽七株梅,欲到花時點檢來。”漢白先生邊說,邊給我把酒倒上。


    酒還真是好酒,雖然清冽但回甘極強,我爸是個好酒的主兒,每逢媽媽炒了可口的菜,總要喝上兩杯,不過他的酒都是些便宜貨,又辣又衝,讓我覺得難以下咽。


    “這酒很貴吧。”我脫口而出,但說了又覺得後悔,會不會顯得我太過小家子氣?


    “倒也不貴,也就3000多一壺吧。”漢白先生平靜的說。


    3000多?這麽一小壺?這價格估計能買2箱我爸喝的那個劣質白酒了!我內心驚呼,但表麵隻能故做鎮定。


    我從小就被我爸培養的酒量不俗,但現在不敢多喝,怕喝多了說錯話露怯。


    漢白先倒是滔滔不絕的說了許多,那感覺大有一見如故的欣喜與激動,也不知怎麽的,竟然還說起了他的“青蔥歲月”(這是他的原話,起先我還以為是他口誤,後來回家一查,還真有這麽個詞!)


    “那會兒,我彈一手好吉它,用你們年輕的話說,也有不少‘小迷妺’。不過,我心裏總存著大誌向,希望能給社會甚至人類做些貢獻。哎呀,我說了這麽多,讓夏小姐見笑啦,來來,吃菜,吃菜!”他本想為我夾菜,但怎奈剛才他追憶青蔥歲月的時候,我早已風卷殘雲的把菜掃蕩了。這裏的菜這麽貴,好多東西我都是第一次見到,不管好吃難吃,先送下肚再說!


    “啊呦,夏小姐今天胃口不錯呀,我讓他們再加幾個菜!”漢白先生邊說邊要按下呼叫鈴。


    “別,別,我吃飽了。”我連忙擺手。我覺得現在有必要談談最重要的事,然後盡快結束這場別扭尷尬的會麵。


    “李總…”我剛開口,漢白先生就打斷我道:“千萬別這麽叫我,太生分了,如果夏小姐不嫌棄,直接叫我漢白就可以。”


    我清了清嗓子,勉為其難的擠出“漢白”兩個字,接著說:“聽說您的公司考慮和別的谘詢公司簽約,我們…”我還沒說完,漢白先生就哈哈一笑說:“實不相瞞,我確實動了改簽別的公司的念頭,你們董事長李凡雖然很努力,但投資這件事,需要有大格局和大視野,她的能力,見識都不足以支撐漢白實業的需求。”


    聽到漢白先生這麽一針見血的評價李凡,我既覺得解氣,又覺得汗顏。在我看來,李凡能獨自一人支撐這麽個公司已經很厲害了,卻隻能得到他這樣的評價。如果沒有我身上這枚女神徽章,漢白先生眼裏的我,估計隻能用一個詞形容:狗屁不是!


    我正內心忐忑不知如何說服漢白先生,他卻話風一轉,說道:“但是,今天得見夏小姐,讓我徹底改變了想法,雖然我想不通,李凡是如何將你收於麾下的,但能有你這樣的人物坐鎮,我看好奧斯卡公司的未來。”說罷他舉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啊?成啦?就這麽成啦?我心裏激動的怦怦直跳。徽章,這枚女神徽章,當真是讓我從裏到外都變成了女神,戴上它,在別人眼裏,我不僅相貌出眾,而且還是才華過人!


    既然到了這一步,必須趁熱打鐵,煮熟的鴨子當然不能讓它飛了。我立刻從包裏拿出準備好的合同,對漢白先生說:“真心感謝您對我們公司的信任,既然說到這兒了,不如就把合同…”


    我話音未落,漢白先生就掏出一杆精致的鋼筆,龍飛鳳舞的在合同上簽了字!


    飯局以勝利告終,我小心翼翼的把合同放進包裏,起身跟漢白先生道別。依依不舍的他,貼心的讓服務員給我打包了兩壺“七株梅”,在臨分手時,更是貼心的提醒我“夏小姐,你的助理該換一換了,現在這個實在太不像樣,有辱你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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