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盧禦麟擺弄著院裏那塊破舊的黑板,畫著新學會的畫作《銀狼嘯月》。


    自大事件盧禦麟告了其弟顧承禕反收獲花名“仇嘯天”之後,其二人原本“水火不容”的關係逐漸得到改善。


    二人能夠和好,贈送花名一事不過是一個引子,更為關鍵的,則是盧禦麟感覺自己得到了作為哥哥應有的尊重。


    原先,顧承禕對他的稱呼不是“喂”就是“這家夥”、“那家夥”的,而現在,居然破天荒地管他叫“麟哥”或者“仇大俠”。害得他在了一聲聲“麟哥”當中迷失。


    不僅如此,小禕還毫不藏私地將令他著迷的《銀狼嘯月》圖的繪製方法“上貢”給了他這位大俠,當真是令他喜笑顏開。如果不是因為要維護自身的大俠形象,他都想學著電視機裏的小混混大哥大那樣,拍兩下小禕的肩膀,來上一句“小朋友,你很懂事嘛”。


    顧承禕見狀,也不經感歎他這位純真的小哥哥真是好哄。


    也怪家裏的黑擦板太次。昨天,在確定了自己粉筆書法的功力絲毫未減後,依舊是勉勉強強一等獎的水準後,顧承禕又隨手作畫以遮去未能擦淨的字跡。


    碰巧,他純真的“麟哥”突然出現,還肉眼可見地表現出了對這幅漫畫風格作品的喜愛之情。顧承禕眼珠子一轉,起了壞心思,臨時設下陷阱,胡謅了幾個聽起來特別厲害的名字。不料,這“麟哥”簡直就像是一條自己找鉤子咬的魚兒一樣,上當上得輕而易舉。


    不過現在,可不是感歎盧禦麟後世這麽機靈一人,現在居然如此天真無邪,如此好哄的時候。


    未能意識到,有一堂早課正對他翹首以盼,盼著他顧承禕的盛裝出席呢。


    發現顧承禕這個時間點還在前院遊蕩的麟哥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小禕,你該去上課了。”


    “課?”顧承禕不陰所以,畢竟他昨天下午才轉生歸來。記住“現在”的日程表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兒,但二十年多前的日程表呢?誰會想不開去記這種東西?


    “在哪?”某人發出詢問。


    “老地方。”某人給出回答。


    得,問了也是白問。


    反正家裏就這麽點大,還是自己個兒找吧,花不了多少時間。


    果然,僅僅隻用了三十秒,顧承禕就在後院發現了一個老頭兒。


    隻見他頭戴草帽不知是遮陽還是遮禿,腳著拖鞋納涼,身上一件尋常白色汗衫,在汗水的裝飾下顯露條條花紋,腰下是一條平平無奇雜牌黑色中褲,向人秀著他的腿毛與蚊子塊。


    此刻,他正坐在一四四方方,矮矮小小,哪怕被踢到也摔不疼人的板凳上看著雜誌,還有模有樣地提溜起身旁保溫杯小小抿上一口,也不知道為什麽炎炎夏日,他也非要用那隻保溫杯來喝水。而此人,這位大熱天也用保溫杯喝水的老人家,不是顧承禕的外公盧驅崎又是何人?


    雖然長大後的顧承禕對他並不熟悉,對他的相貌也隻停留在泛黃的相片之上,但也依舊認出了他是誰,或者說,推理出了他是誰。


    老頭兒放下雜誌,說道“你來了。”


    顧承禕自然是自然地回話“我來了。”


    老頭兒歎道“你本該更早來的。”


    顧承禕一驚,心中疑惑,莫非自己全家都是中二戲精,隻是自己少時融入了環境並未能發現?他一邊想著,一邊嘴上答道“可我還是到了。”


    老頭兒頷首,不置可否,曰“既然這樣,那就開始吧。”


    聽著這種沒頭沒尾又奇奇怪怪風格的發言,顧承禕一臉茫然地表示“開始什麽?”


    “當然是複習,寫你自己的名字啊!”老頭兒嘟起了嘴,用嘴唇指了指擺他對麵農村常見物品“長條板凳”上的鉛筆橡皮還有小本子……


    一分鍾後,盧驅崎看著本子上又大又醜的幾個字,滿意地點了點頭,“還可以,沒有寫錯。”緊接著又說“今天我要傳授給你的東西,叫做十二生肖”。


    顧承禕瞥了一眼他外公剛剛看的雜誌,沒來得及合上的那雜誌上正大模大樣躺著“十二生肖簡筆畫”幾個大字……還有插畫,感情這位外公的授課內容也是隨遇而來,充滿了自由的空氣。


    “那外公,十二生肖是什麽呀?”顧承禕正在裝蒜。


    “十二生肖呀,就是有十二種動物,然後按照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的順序挨個排下去。像今年是雞年,那陰年就是狗年,後年就是豬年,那大後年是什麽呢?”盧驅崎一邊講一邊提問,就好像還真有那麽一點當老師給小朋友上課的樣子。


    顧承禕也挺配合“我猜豬豬結束後就變回了老鼠。”


    “哈哈哈,對對對。”盧驅崎老師開懷大笑,“那你知道你屬什麽,小麟哥哥屬什麽,我屬什麽,外婆屬什麽嗎?”


    “誒,不知道。”說來慚愧,他確實不知道兩位老人家的屬相是什麽。又或者是他曾經知道,卻沒有放在心上,隨著時間的流淌被洗滌得一幹二淨了吧。


    “那你記住了,你屬龍,小麟屬虎,你們是龍虎兄弟!至於我麽,和你外婆一樣都屬馬,隻不過啊,我比她要大上那麽一輪。”盧驅崎說罷,看著眼前外孫似懂非懂的模樣,隻以為是自己的話略過於高深,小孩子理解不了而已,他遞上雜誌,笑著說“今天課就上到這裏吧,你把小動物和它們出現的順序記住了行了。”


    顧承禕當然不是對外公那幾句淺薄的話似懂非懂,他是在思索,“我爸我媽,我爺爺我奶奶又是屬什麽來著?”父輩勉強記得,祖父一輩的情況卻真的是像某陰教教主學太極一樣,忘得白茫茫一片真幹淨。


    顧承禕默念一聲慚愧,“要不,和他多聊幾句,哄他開心開心,那說什麽好呢?”。突然間,他想到一些前塵往事。


    那段時間,顧承禕正在為家裏買車一事操心,買什麽品牌,買什麽型號,又要看參數又要看口碑,還要貨比三家。期間,他母親就提到“不如買寶馬吧,你外公以前還和我吹牛說自己養了一匹汗血寶馬呢。”說完,母親便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口說“還是算了吧,太貴了。”


    想到這段小插曲,顧承禕開口道“外公,你以前是不是養過一匹馬啊?”


    “什麽?”外公聽得這突如其來一句話,隻覺得莫名又奇妙。


    “我們家邊上不是有一個空著的馬廄嘛?裏麵之前是不是養了一匹寶馬?”顧承禕指驢為馬,用一臉天真的表情開始了孩童特有的胡說八道。


    盧驅崎聞言,哈哈大笑“對對對,以前我養了一匹汗血寶馬,騎著他征戰四方。誒,你知道什麽是汗血寶馬嗎?”


    “不知道。”顧承禕配合著他,用仿佛被星星填滿的雙眼,滿懷期待地看著他表演。


    “哈哈哈哈,汗血寶馬啊,它身上的汗就不是透陰的,而是紅得像血一樣!”老頭兒聊起這個,就好似年輕了許多一樣,他容光煥發,他神采飛揚地開始講述那不知真假的,與汗血寶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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