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風和日麗,金色陽光透過晨霧,喜鵲在樹上喳喳的叫,好似在報喜。


    一輛從定州到京城的大客車,緩緩停在站點。


    車門剛打開,人群蜂擁而出,梁錦秀趕忙探著頭,好似在尋找著什麽。


    人呢?最後一個也下車了,還是沒找到,該不會不是坐的這班車吧。


    看了一眼客車時刻表,下一班車還要等到下午五點,梁錦秀有些崩潰。


    “表妹。”


    聽到聲音,梁錦秀回首望去。


    隻見一個年輕女子走了過來,雖不施脂粉,但清麗可人,笑容甜美,頭發挽成發髻,顯得有些嬌憨可愛。


    她的嘴角還長著一顆美人痣。皮膚雪白,袖口處露出白嫩柔膩,引得過往行人紛紛側目,更有甚者駐足觀看。


    梁錦秀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依稀能看出舊時模樣,她都懷疑對方是不是認錯了。


    這還是當年那個流著大鼻涕,膽小愛哭,經常欺負自己的表姐嗎?


    上個月,大姑寄來一封信,內容很簡單,幫她女兒介紹城裏對象,必須是工人。


    大姑的女兒眼光有點高,農村的小夥子,一律看不上。


    要嫁也隻能嫁城裏工人,為了小女兒的婚事,老兩口是操碎了心,徹夜難眠。


    這時代,在農村,女人二十五歲還沒結婚,那是異類中的異類,離譜中的離譜。


    沒辦法,大姑隻能托人送信,讓弟弟梁鬆山幫忙介紹,梁鬆山懶得管,這個重任就落在了梁錦秀的身上。


    “聞芳,我來幫你拿行李吧,咱們得轉兩趟公交才能到”


    兩人剛一上車,就成為了全車的焦點,引來了乘客熱切的討論。


    “哎,這姑娘長得可真水靈兒!”


    “比我家那位好看多了!”


    “同為女人,不得不承認這姑娘長得確實俊!”


    “好看能當飯吃啊,這麽瘦弱一看就幹不了農活!”


    聽了這話,沈聞芳心裏美滋滋兒的,抿著幸福的小嘴兒羞笑。


    梁錦秀則拉了臉子,心裏不得勁兒,也許是因為嫉妒,誰知道呢。


    兩人坐在了最後麵,客車開動,路邊的大樹開始後退。


    這是沈聞芳第一次進城相親,很興奮。


    “妹,你說的那個廖學民,他到底長得怎麽樣啊?”沈聞芳挽住梁錦秀的胳膊,緊貼著梁錦秀的身子,微微側頭看著梁錦秀,嬌俏的小臉兒上滿是好奇。


    梁錦秀瞥了一眼,笑道,“長得嗎,怎麽說呢?我覺得還行吧!”


    “錦秀!”沈聞芳撅起小嘴兒,“什麽叫你覺得還行啊!是不是長得很醜啊!要是太醜我可不嫁。”


    梁錦秀撇撇嘴,說道,“你啊別挑三揀四的了,城裏有人娶你就不錯了!”


    “錦秀,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沈聞芳小嘴撅的更高,“就我的模樣還配不上城裏人?”


    “你模樣沒問題。”梁錦秀說道,“可你應該知道,城裏的男人不願意娶農村的姑娘。”


    “又是因為戶口問題!”沈聞芳有些氣惱。


    “難道這還不夠嗎?”


    梁錦秀不想打擊表姐的自信,柔聲安慰道:“你也別氣餒,我們院裏的周建國就是農村戶口,入贅到了張家,那張茜還是廠裏的食堂主任呢,這看對眼了,也不是沒有機會。”


    “那你說的廖學民,他不嫌棄農村戶口嗎?”沈聞芳睜大眼睛,略緊張!


    梁錦秀笑了笑,說道,“他要是嫌棄我就不來了!”


    沈聞芳鬆開梁錦秀的胳膊,撅撅小嘴兒說道,“也是,都快三十的人了還沒結婚,當然不挑了!”


    看她的樣子,顯然對這個還未見麵的相親對象感到不滿意!


    這時候,梁錦秀又勸道,“聞芳啊,你也別多想,廖學民是個很好的男人,你嫁給他一準兒幸福,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有個小氣摳門,愛算計的老爸!”


    聽了這話,沈聞芳抿嘴笑了,不過笑容立刻凝滯。


    “不對。”


    “怎麽了?”梁錦秀問道。


    沈聞芳問道,“錦秀,你剛才說什麽愛算計?是什麽意思?”


    梁錦秀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便笑道:


    “廖老師人不錯,就是太能算計了。”


    “他兒子去他家蹭飯,一頓飯要交三毛錢夥食費,住宿得交五毛錢。”


    “他家老大結婚,老兩口楞是一分錢沒出,廖家老大當了五年學徒,才攢夠結婚的錢!”


    “還有這種事情?”旁邊的沈聞芳都驚呆了,什麽人呐,這是,連親兒子都算計。


    梁錦秀笑道,“不過廖學民沒有遺傳他老爸的算計,你不用擔心!”


    “真的嗎?錦秀,你可別騙我啊!”沈聞芳帶著幾分疑惑說道。


    梁錦秀翻了個白眼兒,說道,“我騙誰也不能騙我姐姐啊!”


    “這我就放心了!嘻嘻!”沈聞芳又笑了。


    梁錦秀笑道,“聞芳,我可告訴你,你嫁給了學民,以後可別忘了我。”


    “那怎麽會呢!”沈聞芳盈盈一笑,挽住梁錦秀的胳膊。


    “對了!”沈聞芳忽然看向梁錦秀,“我記得你們院兒是不是有個叫薛淩的啊?”


    “是。”梁錦秀點點頭說道,“哎,你怎麽知道的!”


    “去年小舅在信上說的。”


    “我爸在信上,還說了什麽?”梁錦秀才想起,老爸確實有每月寫信的習慣,原來是寄給大姑家了。


    “還說了捐款的事情,你們院裏鄰居好和諧啊。”


    沈聞芳敏銳的察覺到,表妹在微微皺眉,問道:“怎麽了?”


    “提起全院捐款,我就想起某人一分錢沒捐,想到她,我就來氣,不提那個人了。”


    “薛淩的丈夫去年剛結婚沒多久,就因為工傷去世,留下孤兒寡母,廠裏隻給了薛家二百塊錢的補償!”


    “這麽慘啊!”沈聞芳撅撅小嘴兒,心裏可憐,又問道,“那你們院兒的人沒幫幫她家嗎?”


    梁錦秀嗤的一聲,說道,“這年頭家家都不富裕,有的飯都吃不上,誰能幫她?這可是個無底洞。”


    “偶爾的幫幫也行啊?”梁錦秀一臉不解。


    梁錦秀看了一眼沈聞芳,有些不耐煩。


    “我說聞芳,你那麽關心那個薛淩幹嘛?那姑娘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兩個小時後,車接著停下了!


    梁錦秀起身說道,“到了,下車!”


    這時候,沈聞芳才又想起廖學民。


    他到底醜不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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