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炎熱,龍驤強行裝睡,也難熬。


    精著上身睡了一下午,睜開眼總算是灰蒙蒙的天色。


    坐起伸了個懶腰,龍驤搖搖晃晃走到門口。


    迎麵風來,空氣中夾雜著生火、煮飯的味道。


    唐虒坐在門外空地上納涼,見到龍驤出門便笑嗬嗬地問:“終於醒了,正好趕上飯點,中午沒少喝吧?”


    龍驤苦笑著撓頭回應:“將軍盛情相邀,敢不舍命相陪,忠叔呢?”


    “軍中例行合議,因你酒醉未醒,他便代你去聽,不多時便回。”唐虒伸手往身邊拍了拍,示意龍驤坐過去說話。


    龍驤會意點頭坐了下去,他從軍已接近一年,清楚軍中每日例行合議內容,主要是清點上報人數,在那個多病少糧的時代,軍中經常會出現逃兵、傷亡,所以每天都會例行統計上報,方便核發糧草以及補充人員。


    “今天星星真亮,就是熱得不好受...”龍驤雙手向後撐地,任由夜風掠過他的身體,隻是軍營中男兒出汗多,此時汗味夾雜著煙火味,他又及時坐正了身體。


    前世在工人堆裏,今生在軍卒堆裏,莫非是命?


    “雲起從軍日短,還不知熱比冷好...”唐虒突然皺起眉頭,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


    龍驤眼珠兒一轉,大概猜到了唐虒的意思,天熱可以脫衣納涼,但天冷想加衣就難了。


    袁術是汝南望族,是當時頂級世家出身,他不但家底子足夠厚,盤踞過的南陽、淮南皆膏腴之地,可惜正因此人起點太高,根本看不到底層的辛苦,此人自己平日裏驕奢淫逸,對基層官兵隻給予簡單的溫飽,老兵唐虒從軍多年深有體會。


    “虒伯別悲觀,總會有好日子的,這幾日沒喝到賜酒,其它營房的同袍又在奚落,將士們的訓練怎樣?”龍驤馬上轉移話題。


    “這方麵可以放心,他們都是你父親舊部,又是俺親自抓的訓練,好著呢。”唐虒鄭重回答。


    龍驤肯定道:“那就好,大家既然是軍人,不可能避開每一場戰鬥,以後真的避無可避時,那就需要各憑本事,現在寧願大家多流汗,也不希望大家流血。”


    “說得太對了,以前你在戰場有意避讓,曲中將士還頗有微詞,直到那日陣前獨擋張飛,大夥看後無不佩服。”唐虒一臉嚴肅。


    “佩服與否無所謂,練好本事立功、活命,受益人都是自己,不會每次遇到弱對手的...”龍驤歎了口氣,扭頭看向夜空去。


    當時冒險單騎去擋張飛,龍驤現在想來都有些後怕,格擋對方蛇矛一擊就虎口發麻,繼續下去必然成為亡魂,但是高風險才會有高收益,麵對張飛那樣的強者怯懦,會立刻失去成為朋友的機會。


    晚飯前夕,馮忠議事歸來,但心事重重。


    “忠叔,營中有事?”龍驤好奇地問。


    馮忠點點頭,“主公以韓胤為使,要去徐州與呂布求親,讓我們曲部隨行護送。”


    “這種事?交給我們曲部?”唐虒覺得不可思議。


    “說是橋將軍親自安排的,大軍才回壽春沒幾天,這又得奔波遠行,或許是咱們沒戰功的原因?”馮忠意味深長的看著龍驤。


    龍驤微笑著打趣:“忠叔你怎麽了?覺得此去下邳沒軍功?我們完全可以當練兵,不必愁眉苦臉的吧?”


    馮忠搖頭苦笑:“非為軍功,那韓胤乃主公近臣,仗著受寵頗為傲慢,且平素極為驕奢,與之同行恐難伺候...”


    “無妨,光腳不怕穿鞋的,什麽時候出發?”龍驤不認識這位韓胤,心說自己什麽難纏的領導沒見過?隻要是人就會有弱點,自己麾下這兩百兵卒,就好比兩百農民工,正常領導見了都避之不及,除非那個韓胤不正常。


    馮忠回答:“明天一早。”


    “走得如此急,那應該是騎兵相隨,我們隻有二十匹馬,將軍說不定還給加馬呢。”龍驤豁達一笑。


    唐虒喜道:“那這趟徐州值得去。”


    “要真給咱們添馬,那的確是非常值得,但...”馮忠滿臉狐疑地看著龍驤,心說中午莫不是你與將軍喝好了,他變做法兒給你獎勵?


    龍驤一語成讖,橋蕤夜裏親自來巡營,且一並送來二十匹戰馬,囑咐龍驤此行隨機應變,在韓胤那裏受了委屈要忍,一切等回到壽春再說。


    馮忠、橋蕤的連續警告,讓龍驤瞬間滿腦問號,心說韓胤何方神聖?


    次日清晨,龍驤所部四十騎,護送韓胤絕塵而去。


    使團小隊晝行夜宿,路上吃的是自身帶的幹糧,晚上多是露宿荒郊野外。


    韓胤路上也不多言,平日裏隻是催促疾行,跑到人馬疲憊才休息,完全看不出是個驕奢的人。


    直到數日後接近下邳,韓胤的狐狸尾巴才露了出來。


    夜裏將士們枕著月光入睡,疲憊的鼾聲和蟲鳴聲此起彼伏,龍驤起身小解聽到身後窸窣,轉身發現居然是韓胤。


    “韓先生也來小解?”龍驤率先打開話匣子。


    月光照在韓胤,長而消瘦的臉上,他指了指不遠的淺草,淡淡說道:“蟲聲陣陣,難以入眠,這幾日趕路辛苦,龍曲侯陪在下說會話?”


    “末將遵命。”龍驤鄭重抱拳。


    韓胤點頭緩步向前,邊走邊說道:“曲侯之身世,韓某有所耳聞,汝父英勇剛烈,真是令人欽佩...”


    “慚愧...慚愧...”龍驤謙虛地跟在旁,聽見韓胤的主動恭維,他立刻就警惕起來,心知準沒什麽好事。


    “所謂成家立業,我看曲侯一表人才,橋將軍沒給張羅娶親?軍中將士家眷必有適齡之女。”韓胤突然駐足轉身,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龍驤尷尬一笑,抱拳答曰:“末將尚且年幼,再者身無寸金,哪敢言娶妻?軍中沒成家將士多矣,將軍恐張羅不過來...”


    “哈哈,說得也是。”韓胤捋須笑完話鋒一轉,神秘說道:“戰場上刀劍無眼,曲侯現在孤身獨苗,當早日為龍家延續香火,人言求人不如求己,吾觀汝乃是聰明之人,有沒有興趣與在下合作?”


    “合作?”龍驤撓頭滿臉不解。


    韓胤嚴肅地點頭,“在下經過多日觀察,發現曲侯的威望甚高,那些兵卒皆汝心腹?”


    “呃...營中都這樣...”龍驤完全不知對方想說什麽,隻能尷尬地打起馬虎眼。


    “真是滑頭,不過我喜歡。”韓胤笑著指了指,然後小聲補充:“眼下有件大事,需要曲侯幫忙,事成之後好處豐厚,包你娶個美嬌娘回家,有興趣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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