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若反常必有妖,龍驤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人還在五號窯?帶我過去看看。”


    “俺就是這個意思,馬在府外已備好。”


    唐虒一臉興奮地爬起來,拉著龍驤就往外走。


    兩人驅馳駿馬往城西奔騰,炎炎烈日之下眼中熱浪跳動,馬蹄濺起的塵土鑽入口鼻,奔跑帶來的風吹去汗珠。


    到了製磚燒窯的城西,龍驤臉上的汗水沾著塵土,就像貼了一層灰黃的麵膜。


    “有些日子沒來了,這邊的變化有些大啊。”龍驤望著四周感慨。


    唐虒點頭附和:“是啊,去年運進城的土,堆起來像幾座小山,現在幾乎都快移平了,果然人多力量大。”


    龍驤捏著下巴若有所思,而後自言自語:“去年取的土還是少了,等眼下這些磚全部燒完,製磚燒窯的工作便剩不了多少活兒,得給這些新來的流民另外找點事做...”


    “另外找事做?”


    唐虒聽得一愣,隨後不解地反問:“何不繼續取土製磚?俺前幾天聽老馮說過,咱們去年運進城裏的土,隻能出窯二十餘萬青磚,按雲起之前的推算,一戶建房就要一萬磚,現在還遠遠不夠啊。”


    龍驤笑著解釋:“當年取的土不能直接用,能出窯二十萬也不錯,不行就用來蓋幾個大糧倉,我看今年的稻禾長勢不錯,如果能保持灌溉不旱田,或許會有個好收成。”


    “雲起盡管放心,合肥現在的租稅政策,與壽春的簡直天上地下,他們都會盡心盡力伺候莊稼,試問多勞多得誰不願意?


    該澆水的澆水、該捉蟲的捉蟲,不少人戶男女老幼全出動,所以南門將士每日特別忙。”


    唐虒最後雖然提到了困難,但言語中的欣慰也顯露無疑。


    龍驤對農業生產雖不熟,但他充分了解人性、也充分尊重人性。


    如果像袁術等諸侯般盤剝壓榨,老百姓豈會真心料理莊稼?


    現在合肥沒有‘中間商賺差價’,百姓落到手上的糧食多,而且暫時沒有徭役,自然能調動生產積極性。


    “我記得幼童沒有身份編號,南門守城官兵如何甄別細作?”龍驤饒有興致地提出疑問。


    唐虒撓頭答道:“他們都有父母帶著,父母有編號能作保,自然不能是細作,再者將士們查問編號久了,大家都有自己的經驗,是不是好人有時一眼便知。”


    龍驤追問:“若孩童為細作收買,混出城去傳遞消息呢?”


    “城外有曹主簿的遊騎,細作若出城亂跑,是很容易被發現的。”唐虒捋著虯髯很是得意。


    “很不錯,就是要懂靈活變通。”


    龍驤滿意地點頭,然後指著左前方道:“五號窯是那邊吧?咱們去會會那個‘細作’。”


    “好好,俺來帶路。”


    合肥城西原有窯洞三個,土窯的規模也不太大,原來是用來燒製陶器等物的小窯,一窯隻能容納七八千磚,每個窯洞從裝窯、燒磚、洇磚、出窯,前後需要一個多月時間,這種規模顯然達不到龍驤的要求。


    為了適應建設合肥的需要,也為了給百姓農閑時找些事幹,龍驤在原來小窯的北麵,新挖了六個大型窯洞,一次能燒製近兩萬青磚。


    去年從城外取來的黏土,龍驤原計劃秋後至來年春耕前,利用農閑時間來燒製青磚,奈何不停有流民湧入合肥,龍驤隻得把這項目提前放出來。


    燒磚過程很簡單,即取土和泥、脫轉坯子、晾磚坯子、裝窯、燒窯、洇磚、出窯,共七步。


    七步中除了燒窯是技術活,剩下六步全都是力氣活,別的地方都是秋冬農閑燒窯,燒窯匠人每天暖烘烘讓人羨慕,但眼下合肥為了解決‘就業’,把燒窯時間挪至了夏天,所以燒磚七步流程,每一步都變得不輕鬆。


    要麽幹活費力、汗水長流,要麽被煙熏火燎、汗水長流,而唐虒口中的‘細作主子’,大概吃不了體力活的苦,便主動跑到窯下來‘蒸桑拿’。


    龍驤與唐虒走到土窯地下空地,明顯能感覺到窯孔方向,傳來一股股熱浪。


    兩人迎著高溫熱浪,往窯孔的方向走去。


    龍驤覺得自己在靠近太陽,身上的汗水快速蒸發幹涸,臉上沾滿塵土的皮膚,瞬間覺得極不自在。


    夏天燒窯,就像住在桑拿房,那感覺真是酸爽無比。


    龍驤與唐虒來到窯孔前,原本坐著的燒窯匠立刻起身行禮。


    那燒窯匠體型矮小,被煙火熏麵如黑炭,龍驤本能地覺得並不特殊,便向唐虒詢問求證。


    “是他麽?”


    “不是,那人身長或有八尺。”


    唐虒先是搖頭,然後沉聲追問燒窯匠:“俺半個時辰前來過,剛才那高個頭去哪兒了?被曹主簿帶走了?”


    燒窯匠擺手答道:“此地氣溫甚高,沒有人可以久待,我們半個時辰就輪換一次,將軍說的那位魯壯士,此時應該在南邊小屋休息,一個時辰後才會輪到他。”


    身高八尺魯壯士?龍驤腦海瞬間浮現出魯智深的模樣。


    龍驤對三國魯姓名人隻記得魯肅,心說不會那麽好運氣吧?東吳大都督主動送上門來?


    用花和尚外形去套魯肅?魯肅豈不能倒拔垂楊柳?


    龍驤想想都覺得辣眼睛,心說魯肅要有魯智深的體魄,真可以跟關二爺來一場單刀赴會。


    最後龍驤推測是個魯姓路人,如果真是外來的細作,也很大概率用了假姓假名。


    得了燒窯匠指點,唐虒帶著龍驤轉身向南去。


    土窯南側有幾個人工掏出的小屋,是供燒窯匠人日常休息所用。


    從封窯到燒爐到開窯,十天左右窯火不能熄,燒窯匠人吃喝睡都在窯下。


    原本一個窯隻需兩個燒窯匠人,上麵的人隻要柴薪充足、每日送飯。


    夏季燒窯易中暑昏迷,所以每個窯安排了六七個人輪換添柴。


    南側有五間小屋,龍驤、唐虒走到正中數步之外,發現曹性從右邊一間走了出來。


    “龍司馬、唐曲侯...”曹性抱拳問好。


    龍驤見曹性神色緊張,心說莫非那‘花和尚’真有問題?他打趣地問:“曹主簿,我聽說你在袒護細作?”


    “不是...”


    不待曹性說完,屋內傳出一個聲音。


    “你就是龍司馬?”


    龍驤扭頭尋聲望去,隻見沒有門的洞下,探出一個人影來。


    龍驤見來人精著上身,下身高挽著褲腿。


    對方滿臉黝黑的臉上,五官輪廓分明,身長有八尺,隻是不如唐虒那般體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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