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袁術嘔血而亡,其從弟袁胤暫領壽春之眾。


    壽春就在淮水之畔,周邊地勢平坦、交通便利、又無險可守,袁胤擔心曹操會趁機南下,所以主動放棄大城市壽春,選擇去投靠廬江的劉勳。


    袁胤要帶袁術家眷跑路,壽春城的權貴皆將財物打包裝車,都打算舉家遷往廬江。


    上層權貴要投廬江,底層百姓害怕曹操屠城惡名,也紛紛收拾行囊跟著逃難。


    一時間,壽春就像存在瘟疫一般,沒有一個人願意留下來。


    七八萬人一同上路,那場麵就像非洲動物遷徙,一個族群與一個族群,但互不成為一個整體。


    橋家包含仆人在內,一共三十多人跟在其中。


    袁術離世倉促,袁胤的決定也倉促,壽春百姓聽到消息都要走,所以牛、馬等牲畜非常緊張。


    光是袁術的家眷、宮人就有數千,他們有數不清的行李要帶走,便派兵向富戶和官員強征馬匹、車輛。


    橋府在被強征車馬後,趕路途中隻剩下一架馬車,母女三人隻能擠在一起。


    橋伷因為李屯的緣故,有一匹戰馬可以代步,像洛義成一樣的隨從,隻能老老實實甩火腿。


    趕路途中,天氣炎熱,塵土飛揚。


    又因人多行慢,隻有早晚天氣涼爽才快點,所以日行隻有十餘裏。


    夜裏露宿野外,橋家人以馬車為中心,隨從及家眷們靠在一起休息,外圍則由李屯的護衛警戒。


    李屯麾下有兩百多將士,此刻已成為橋家的話事人,他不但要負責橋家的安全,每晚也是他作為代表到中軍合議。


    幾萬人趕路,每天各部要碰一碰,講講規矩、談談困難。


    出壽春第一天夜裏,數萬軍民都宿在淝水之畔,大多數人在飯後都睡了。


    馬車外蟲聲嘰嘰,陳氏本來就因悶熱煩躁,突然覺察到橋婉動來動去,便用手肘碰了碰,並輕聲嗬斥:“出門流亡在外,不比家中的軟榻,婉兒你老實些...”


    “母親,我有些腹痛...”橋婉小聲呻吟。


    “腹痛?”


    陳氏皺起眉頭,自言自語:“許是剛才米飯夾生,我和你姐都沒怎麽吃,偏你吃得津津有味...”


    橋婉捂著小腹:“坐了一天車,女兒真的餓了...嘶...好難受...”


    陳氏撩開車簾,見淝水沿岸隻有點點火光,估計大多數人已經睡了。


    “現在沒地方給你尋郎中,隻能帶你尋個地方解手...”


    陳氏說罷就要起身,卻被坐對麵的橋薇伸手按下:“母親你且休息,我帶二妹出去。”


    “小心些,避開點人。”陳氏小聲提醒。


    “嗯。”


    橋薇輕輕應了一聲,便拉著橋婉掀簾往外走。


    姐妹兩人剛下馬車,就被旁邊休息的橋伷發現,便快步迎上去柱追問:“這麽晚你們去哪裏?”


    “我肚子...”


    橋婉正要解釋,卻被橋薇搶過話去。


    “二妹晚上吃太撐,現在天氣悶熱睡不著,我帶她在周邊散散步...”


    橋伷輕輕點頭:“車廂裏是挺悶的,你們走得遠不遠?夜裏恐怕不安全,讓洛義成跟著去?或者讓李叔派兩個人?”


    “不必,我們就在附近轉轉,很快就回來。”


    “那好吧。”


    河岸相對會潮濕些,橋薇帶著橋婉往河邊走,打算找個沒人的‘風水寶地’解決腹痛。


    等到橋婉找地方蹲下,橋薇就守旁邊替妹妹望風。


    過了一會,突然河風輕輕拂麵,橋薇沒經驗站在下風口,很快聞到一股刺鼻味兒。


    橋薇捏著鼻子,有些不耐煩:“還多久啊?”


    “且得一會...大姐你要不遠點等?”橋婉聰明伶俐,她從剛才聲音和語氣,已猜到發生了什麽。


    “那好,我稍微離遠點...”


    橋薇說完便提著下擺,繼續往下遊方向移動,走了幾十步才沒了異味。


    她在等待的時候,肚子也咕咕叫了兩聲,便學橋婉找了個蘆葦叢,心說來都來了。


    橋薇這邊才剛剛蹲下,耳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她馬上聽出不是橋婉的,嚇得如受驚的鵪鶉不敢出聲。


    “這麽晚找我作甚?”


    “何必明知故問?快給我個痛快話。”


    “可是我是橋將軍的護衛隊長...”


    “忠義是有價的,橋蕤已經死了,你現在的忠義不值一提,還是早點為自己打算,李將軍猶豫不決,莫非也覬覦那倆美人?”


    “張將軍不可亂講,我李屯有自知之明,學誰也不會學秦宜祿...”


    “哈哈,原以為你迂腐,但實際很清醒嘛,你以為就靠那兩百個兵,真護得住橋家母女?


    等們到了劉勳的地盤,橋家女兒最後嫁給誰,真不是橋家人自己能做主的,亂世美人都命苦...”


    橋薇聽到李屯和外人對話,她在黑暗裏瞪大了眼睛,震驚有人在打自己的主意。


    “劉太守與橋將軍同殿為臣,他應該不會...”


    “寄人籬下,劉子台固然認同僚之情,但他麾下那些悍將、廬江郡的豪強呢?咱們到了皖縣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想不低頭?”


    “可張將軍說那人...他的名聲好像有些差...橋將軍畢竟是大將...”


    “不就死了兩任妻子,有什麽了不得的?蔡兄是劉子台的妻弟,若非我和他是故交,橋家女兒當不了正妻,就偷著享福吧...”


    “享福...我可聽說他為人荒淫,原來兩任妻子死因蹊蹺...”


    “別聽外人亂編排,都是子虛烏有的事,現在有幾萬人去投廬江,有些事你不願意做,大有人願意去。


    現在陛下已經駕崩,連袁胤都要向劉太守低頭,你那麽高傲給誰看?若不是蔡兄點名要橋家女兒,能輪得到你來承情?真是不識時務。”


    “可兩位小姐還在孝期...”


    “陛下已經駕崩了,禮法守給誰看?而且橋蕤墳塚不在淮南,她們也沒必要守三年,現在給我個準話,行或不行?”


    “我有個條件,張將軍是若同意,我便去說服夫人。”


    “說說看。”


    “亂世無兵就無權,小姐出嫁的同時,需得撥我兩千部曲。”


    “嗬?真沒看出來,李將軍竟有些雄心,我想蔡兄會說服劉太守。”


    “將軍不要誤會,夫人希望公子成才,等將來公子成年,這些部曲都是他的...”


    “哈哈哈,橋家公子我見過,他根本不是那塊料,李兄自己想要兵,何必遮遮掩掩?”


    橋薇聽得花容失色,她沒想到自己與妹妹,居然成了李屯的進身之物,這世界上真有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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