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簡單部署,龍驤與魯肅出城巡視。


    途徑在南門,遇見了唐虒、許定。


    龍驤正納悶唐虒負責西北兩門,而且今日應該在摸排困難戶,為什麽出現在南門的時候,唐虒一陣小跑迎了上來。


    唐虒對兩人抱拳行禮,麵帶慚愧看著龍驤。


    「雲起,昨夜你說的救濟糧別發了,俺今天會挨家挨戶去看,若真有吃飯困難的人戶,俺用自己糧俸去補...」


    「嗯?」


    龍驤與魯肅相互對視,心說唐虒今天在唱哪一出?


    「雲起、先生,俺還有軍務要忙,先告辭了...」


    不等兩人追問緣由,唐虒丟下一句話去就匆匆離開。


    龍驤、魯肅一時就像丈二和尚。


    等到許定趕來一問,才知道唐虒向許定請教許村情況,最後才心懷愧疚說出那番話。


    原來許家兄弟管理村子多年,對田間地頭的糾紛、鄰裏鄉親的矛盾、交稅納糧的小心思等,都有充足的經驗。


    他們習慣自給自足,喜歡把一切問題在內部自行解決,能不驚動官差就不驚動,是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龍驤見許定說得風輕雲淡,便讓他安排好南門防務,陪著自己出城巡田,方便路上請教心得。


    經過許定的介紹,龍驤發現村民之間的矛盾,都是利益在作祟。


    百姓中有誠實者,也有女幹猾之輩,有勤勞幹活的,也有偷懶耍閑的,最終就有了貧富。


    作為村中的首領和管理者,許家兄弟常用恩威並施,通過基層的分配權,保護弱者、懲罰懶漢、褒獎守序之家、勤勞之民。


    龍驤聽得大受感觸,總結起來就是個體不同、人性本私,所以同樣的田地,會長出不同的莊稼。


    巡田途中,有稻穗壓彎莖稈的田,也有結籽幹癟的莊稼地,更多是較為普通的稻禾。


    行至正午,三人來到一片林下遮陰避暑,順便喝水休息。


    望著眼前一片金黃,龍驤看向魯肅問:「我們走了一上午,子敬可有什麽感觸?」


    魯肅靠在樹上,手捧盛水的竹筒,閉目養神道:「我早前就來看過,今年情況不及去年,估計土地肥力有差異。


    合肥城扼在施水中斷,咱們既然不敢往巢湖靠近,不如明年向西北延伸開墾,現在袁術已經敗亡,施水上遊的沃土還很多。」


    「子敬認為收成差,主要是土地問題?」:


    「百姓靠天吃飯,土地肥沃隻是其一,最重要還是陽光雨露...」


    「我有不同意見,有沒有可能是人的因素?」


    「人?」


    魯肅本來昏昏欲睡,當聽到龍驤有不同觀點,立刻就來了精神。


    他睜開眼睛反問:「現在合肥地廣人稀,此間不但耕者有其田,而且賦稅也相對低,勤勞努力就能多收獲,可惜老天似乎並不憐憫,老百姓應該已經盡力了...」


    龍驤聽完歎了口氣:「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為何要指望上蒼憐憫?」


    「雲起有何高見?」


    魯肅原本慵懶半躺,突然轉變為正襟危坐。


    在與龍驤思想碰撞中,魯肅經常能有新的收獲。


    此時龍驤引經據典,魯肅的好奇心立刻被激發。


    龍驤手撐地麵站了起來,看著眼前一片片金黃的稻田,他意味深長地說道:「莊稼從選種、育種、播種、施肥、養護、收割,每一步都離不開人,人的作用不說大過天,至少也應該同等重要。


    我們上午看了不少地方,有收成特別差的田,也有碩果累累的田,同樣的陽光雨露,這難道不是人的差別?


    」


    「你說得不無道理,隻是人有高低、田有肥薄,要想等而用之,難也...」


    魯肅也跟著站了起來,捋著胡須發出自己的感歎。


    「先生說得沒錯,無論豐年還是災年,收成的差異都存在,有些懶漢、笨漢根本幫不了,但隻要遇上好年歲,基本都不會差的...」


    許定的話中帶著無奈,他本質也讚同豐年豐收,把能豐收歸功給上天。


    此時一陣南風拂麵,稻田裏蕩起金黃的浪。


    龍驤看了看兩人,一臉嚴肅說道:「士兵、匠人、農民、官吏等,個中翹楚都並非勤勞所致,天分和經驗同樣重要,我打算從這一季開始,對豐收的人戶額外褒獎,比如說降低稅賦。」


    「什麽?」


    魯肅睜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龍驤,心說你昨晚振振有詞,可不是這麽說的。


    許定有基層經驗,他聽完立刻發表意見:「擅耕者,餘糧更多,將軍再降稅賦,豈不讓貧者恒貧,富者更富麽?


    長此以往,民必生怨,最好能保持平衡,不讓貧者積弱,也不讓富者坐大。」


    聽完許定分析經驗,龍驤轉頭一笑:「聽伯安之意,該多征富戶的稅?要我劫富以濟貧乎?」


    「末將淺陋愚見,可治一村之民,未必適用一縣之眾,具體還得雲起和先生抉擇。」許定謙虛地搖頭。


    魯肅皺眉問:「雲起今日所言,與昨夜論點相悖,究竟如何打算?」


    龍驤解釋:「我給擅耕者降稅,既有表彰激勵之意,也是向他人樹立榜樣,但稅不是白降的,我需要這些種田能手,把成功經驗交給其他人戶,是為先富帶動後富也。」


    「原來是這樣,隻不過...」


    魯肅微微頷首,突然眉頭緊蹙,擔心道:「農民種地的成功經驗,估計和傳世家書一樣珍貴,豈會輕易傳給非親非故的外人?雲起的想法雖好,卻未必能夠奏效。」


    龍驤悠然一笑:「哈哈,合肥的擅耕之民,不隻是一家一戶,或許有人不同意,但也有人會同意,畢竟人為利而活,實打實降稅節省的糧食,吃到嘴裏不香麽?」


    魯肅拈須肯定:「好像也有道理。」


    「降稅如果還不夠吸引,我還可以給他們下放權力,令其為五家、十家之長、甚至百戶之長,有了名譽就有責任,長與長之間相互激勵,一定好過劫富濟貧。」龍驤說罷自信地坐回原位。


    魯肅聽得眼前一亮,心說你天天在我麵前裝謙虛,腹中良策卻一個接一個,究竟在哪裏得來的學識?


    許定回味了一會,抱拳又提出問題:「這種人通常比較聰明,雲起如果大力扶持,豈不打破了民間的平衡,以後誰來製衡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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