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你,不知哪裏鑽出來的死太監,來路不正,藏頭露尾,還想要在太子殿下麵前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說,你究竟意欲何為?”蒙毅指著吳戰喝問道。


    吳戰聞言不由得怒火中燒,竟敢罵我是死太監,啊呀呀,氣死我也。就在吳戰準備上前與蒙毅一較長短時,嬴政橫欄在二人中間,目光陰沉的嚇人。


    “兩位都是我信任的人,何至於此?”嬴政轉頭望向蒙毅輕喝道:“還不退下!”


    蒙毅雖有不甘,卻聞令退下。


    嬴政又轉向吳戰,語重心長道:“自從我回宮以來,蒙毅便與我形影不離,時時刻刻保護我的安危,絕無二心。至於蒙老將軍與呂不韋的關係,我自然清楚,這點你大可放心。”


    吳戰聞言雖然仍有疑慮也隻好暫時作罷,正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報聲:“呂相求見太子殿下!”


    幾人聞言立時色變,吳戰一個閃身早已藏匿在一旁的屏風之後。


    嬴政和蒙毅見他身法如此迅捷,不由得都是心中一驚。


    不待嬴政回應,書房門早已被人從外推開。


    “哈哈哈哈……”


    一聲長笑,呂不韋高大的身影已經闖了進來,隻見他龍行虎步走到嬴政身前,這才稍一躬身,施禮道:“見到太子如此勤勉用工,呂某實在老懷大慰啊。”


    這話在嬴政聽來尤為刺耳,我堂堂大秦太子是否用功,跟你姓呂的有何關係?你還老懷大慰?但有想到吳戰剛才的話,嬴政隻好將怒氣隱藏在心裏,這才神色一緩道:“呂相這麽早便入宮,莫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嗬嗬……”呂不韋尷尬笑道:“我昨夜與王後商議先王葬禮一事,商議了整整一夜,正準備離宮正好路過太子這裏,便進來向太子問安。”


    呂不韋的話,吳戰自然聽得清楚,看來這呂老賊已經把王宮當成自己家了,徹夜盤桓在後宮,如今又未經通傳便闖進太子宮殿,實在是跋扈之至。


    嬴政目光一寒,旋即又變得柔和,道:“呂相有心了,如果呂相沒有其他事,我要讀書了。”


    “哦,我們已經商議停當,三日後舉行先王葬禮,葬禮後兩日,便是你的登基大典,太子要早做好準備才是。”對於嬴政的冰冷,呂不韋到不以為意。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得等先王葬禮結束,我需守孝一年後才能登基嗎?”嬴政疑問道。


    呂不韋捋須點頭道:“正常情況是這樣,但如今是非常時期,一切都不應該遵循舊禮,要因時因地製宜才是。”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父親對兒子的教誨,嬴政隻覺恨意飆升。


    “呂某搜羅天下奇人異事著書,書中包羅萬象,上至帝王之術,下至農耕之法都有涉及,他日等到書成,便將此書先給太子,太子日後一書在手便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必定能成為千古一帝的。”呂不韋得意道,仿佛秦王日後的成就都要歸功於他。


    嬴政不以為意,如果放在以前,他隻會認為呂不韋好大喜功飛揚跋扈,如今想起吳戰帶來的關於自己身世的謠言,想起自己的父親嬴異人,如今仍停柩於太廟,屍骨未寒,不由得心中泛起恨意,隻聽他道:“我想去看看父王……”


    呂不韋聞言,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太子當下應以學業為主,過幾日先王葬禮,那時候你自然就能見著了。”言畢,呂不韋一甩衣袖,便頭也不會地朝外走去。


    望著呂不韋離去的背影,嬴政對著一旁的蒙毅低聲道:“最近你可有聽到什麽關於我的風言風語?”


    蒙毅聞言,忙跪倒在地,拱手道:“略有耳聞,但那都是些謠言穢語,太子不必當真……”


    “你先下去吧。”嬴政失魂落魄道。


    “殿下……”蒙毅本想出言安慰他幾句,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見他如此年紀卻要承擔這麽多,不由得心中滿是憐惜。


    “末將告退!”蒙毅拱手施禮後朝門外走去,走到一半,他又不自主地朝屏風望去,似乎對於吳戰還是不放心。


    待蒙毅走後,吳戰自屏風後緩緩行出。


    “你都聽到了?”嬴政明知故問道。


    “聽到了,看來呂不韋真的把你當成他的孩子了。”吳戰回道。


    “可惡至極!”嬴政一把扔掉手中竹簡,咬牙罵道。


    “你無需如此,既然呂不韋這麽認為,你正好可以利用他來打壓那些心懷不軌的勢力,從而維護你的正統地位。”吳戰建言道。


    “可萬一我真的不是……”嬴政畢竟是小孩子,竟然有些不自信起來。


    這個問題吳戰也有想過,他也曾詢問過白起,白起卻非常肯定地說過,嬴政絕對是先王血脈,與呂不韋絕對沒有半分關係。吳戰問他為何如此肯定,白起則是笑而不語。


    “你與呂不韋絕對沒有半分關係!”吳戰自然相信白起說過的話,於是也肯定道。


    “何以見得?”嬴政抬頭望向吳戰,他現在需要一個充足的理由。


    吳戰略加猶豫,這才笑道:“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呂不韋頂多隻能位居人臣或者成為一代巨賈,他的兒子最多也隻能繼承他的衣缽,而你天生王者之相,又怎會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這話聽起來既有趣有有理,嬴政聞言會心一笑,道:“我喜歡聽你講話。”


    吳戰拍了拍嬴政的肩膀,旋即轉身朝屏風後走去。


    “你去哪?”嬴政問道。


    “當然是去多找幾個能藏身的地方,不然萬一被人發現了多不好。”吳戰頭也不回道。


    嬴政望著吳戰的身影,心中充滿感動,他的父母為了救我而死,如今他又主動前來保護我,我嬴政有生之年定不會辜負你們一家……


    呂不韋從東宮出來,怒氣衝衝地鑽入等候自己的馬車,在一眾侍衛隨從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朝著丞相府駛去。


    馬車廂內,一名尖嘴猴腮文士裝扮的中年男子正襟坐在呂不韋對麵,此人前額凸起,雙目有神,兩顆齙齒漏於唇外,一看便是智計過人的人,他見呂不韋麵色不善,便也識趣地沉默不語。


    “那個賤人必定沒有告訴政兒事實真相,不然,政兒怎會對我如此冷淡,甚至還充滿敵意?”呂不韋突然低聲咆哮道。


    對麵文士自然知道他所說的‘賤人’指的是王後趙姬,此事關係重大,他一個外人自然不敢隨便插嘴。


    “莫圖先生快快給我獻計。”呂不韋望向對麵文士急聲問道,可見此人的智計對呂不韋而言的重要性。


    莫圖先是撚著唇邊幾縷鼠須,眼珠轉了幾轉,這才齜牙笑道:“相爺不需為此事著急,為今之計我們首要解決掉陽泉君那幫欲要擁立成蟜的老頑固,待到政太子順利登基為秦王,那時候我們再找個機會讓他與相爺相認,這以後秦國的江山不就姓呂了嗎?”


    “嗯,此言有理!”呂不韋對這位自己的首席智囊的話深以為然,想到陽泉君幾人欲要擁立成蟜之事,登時目露凶光,惡狠狠道:“一幫不知死活的東西而已,看我日後如何處置這些賊子。”


    “打探清楚他們的行動計劃了嗎?”呂不韋盯著莫圖問道。


    “打探清楚了,陽泉君近些時日安排手下在鹹陽城內到處散播謠言,說政太子其實是呂相和趙姬所生,並非莊襄王的骨血……”


    莫圖說著偷眼望了呂不韋一眼,見他並未有何反應,這才繼續道:“同時,他又暗中糾集門客殺手,欲要在先王下葬途中行刺政太子,好讓成蟜順利繼位。”


    “哼,先是造謠令眾人懷疑政兒的正統身份,再密謀行刺從而理所應當地擁立成蟜繼位,陽泉君也真是用心了。”呂不韋出言嘲諷道。


    “如此說來先生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呂不韋笑問道。


    莫圖咧嘴笑道:“我已經暗中布置人手,將陽泉君用來行刺的人全數監控了起來,到時候隻要他們一舉事,我們便能瞬間將他們盡數剿殺!”


    見呂不韋閉目點頭,莫圖諂媚道:“當然,這一切都是相爺運籌帷幄指揮有方!”


    “哈哈哈……”


    呂不韋仰頭大笑道:“有先生為我出謀劃策,何愁大事不成?一切就有勞先生安排,待日後政兒為王,我定要好好酬謝先生。”


    莫圖聞言連忙跪地致謝:“能為呂相效犬馬之勞乃是我莫圖三生修來的福氣,如今我跟著呂相要雨得雨要風得風,早已不敢再奢求什麽,隻想著如何能更好地為呂相分憂……”


    對於莫圖的回複,呂不韋很是滿意,於是親自將他從地上扶起,又大力捏了捏莫圖瘦俏的肩膀,別有深意道:“前幾日送給先生的那名燕女滋味如何?”


    莫圖聞言一臉沉醉,猥瑣道:“自然是回味無窮,莫某還未來得及感謝呂相恩賜!”


    “哈哈哈,喜歡就好,燕人如今國事衰微,時刻怕我秦國征伐,於是接連巴結於我,想要我為他們周旋,哼,也不想想我呂某人豈是如此好予之輩?”


    呂不韋對上莫圖的鼠眼,二人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得意和歡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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