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已經沒油了,鍋裏就直接燒開水,酸菜切斷下鍋,再放入拍扁的薑蒜,撒一點鹽粒子,待湯沸了後再把臘魚放鍋裏,蓋上鍋蓋悶煮。


    宋歡看著對麵一大一小,一人守著一個灶台,少年換洗過後麵色依然蒼白,卻也難掩精致容貌。


    宋歡突然想起,問道,“還不知如何稱呼你?”


    少年一愣,突然反應過來,她不認識自己,旋即回道,“傅姓,字淵之。”


    宋歡心想,還挺好聽。


    一旁的阿弟感覺自己被忽略了,把凳子移到傅淵之的身旁,眨巴著眼睛喊道,“傅哥哥。”


    傅淵之應了一聲回以微笑。


    阿弟中間打岔的時間,宋歡已經揭開鍋蓋準備把菜舀出來了。


    阿弟這時習慣性的就站在一旁等著幫忙端菜。


    不待宋歡開口,傅淵之就起身,“我來吧。”


    宋歡也不客氣,直接遞給傅淵之。


    今天的魚湯又多又燙,怕阿弟拿不住,即便傅淵之不開口,宋歡也不會給他拿。


    鍋裏重新加入的水不多會兒又沸騰了,宋歡直接把洗好的菌子倒入鍋中,蓋上鍋蓋多悶一會兒,菌子得煮熟透了。


    阿弟開心的等待,自宋爹去世後,家裏桌上就沒出現過兩道菜,今晚上是這麽久以來吃的最多的一餐,他就……很興奮。


    宋歡把粥盛出來,這一鍋大概是每人兩碗的量。


    傅淵之留下來後,宋歡也沒有多放米,隻是多加了些水,如果說之前姐弟倆吃的粥還算有點稠,現在隻能說跟稠沒啥關係。


    但是酸菜臘魚她煮了很多,多吃點酸菜和魚吧,好歹也有肉。


    酸菜魚和菌湯中間還放了兩塊幹糧,是白日拆開的包袱裏那被螞蟻吃過的。


    傅淵之當時就把螞蟻拍掉,晚上煮粥的時候還用鍋熱了熱,還能吃。


    傅淵之沒有絲毫挑剔,低頭看著碗裏的魚肉思緒飄遠。


    魚肉即便味道不好,還帶著股煙熏也熏不走的土腥味兒,到了他的嘴中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四年的時間,吃肉對他來說已經是件很遙遠的事情。


    沒想到,這才兩天的時間就吃了兩頓肉了。


    正發呆的他就見一雙筷子戳穿幹糧抖啊抖地放進他碗裏,戳穿的筷子又慢慢從幹糧洞裏漸漸縮回直至不見,傅淵之的視線隨著筷子的移動看到了筷子的主人,是阿弟。


    傅淵之也看見他碗裏的幹糧,又看向正啃魚刺的宋歡,“我和你分吧。”


    宋歡搖頭,“你正需要恢複傷勢,多吃點好。”


    阿弟說道,“我和阿姐分。”


    宋歡搖搖頭,催著道,“阿弟吃,阿姐不餓啊。”


    宋歡覺得自己還沒完全融入這裏,她現在不缺肉吃,還不至於餓昏了吃有螞蟻爬過的食物,她的胃不允許她吃,她怕自己會把其他食物吐出來,這樣反而浪費了。


    宋歡的這番心思對麵兩人不知,隻覺得宋歡(阿姐)是為了他們才不吃的,一時間傅淵之有些不好意思又心底微微觸動。


    阿弟覺得阿姐對自己真是太好了,阿姐怎麽可能不餓,隻是為了自己,阿姐吃不飽還騙自己不餓,他是阿姐聽話的阿弟,不能拆穿阿姐,可是阿姐不吃會餓,那他少吃點肉,這樣阿姐就能多吃些,不會被餓著了。


    阿弟咧嘴偷笑。


    他真聰明,這樣阿姐也不會知道自己已經知道阿姐撒謊騙自己了。


    爹說,善良的謊言可以不拆穿,他覺得阿姐現在說的就是善良的謊言,阿姐真好,他真的好幸福啊。


    阿爹,你和阿娘也要好好的,明天晨起我會多陪你們一會兒,你們記得起床噢,不要像阿姐一樣睡到晌午,阿弟很忙的,要照顧阿姐,你們起晚了可就看不著阿弟了,得等後天了。


    第二天,八月初七


    八月的雨,清涼而溫婉,煙雲霧盤繞,濕氣迷蒙,雨霧打濕的叢林變得恍惚不定,有種半遮半掩的含蓄美。


    院子裏濕漉漉一片,阿弟撐著把隻能遮擋一半的油紙傘在院子裏活動,主要是給家裏的兩個新成員喂食。


    可能是他不經常捉蟲子,有或許是山裏的蟲子比較多?剛才在菜地裏一下子捉到了五隻螞蚱,把它們喂給山雞後又丟了幾片有些微黃的菜葉給兔子。


    做完這些後,他就回到屋簷下,確認鞋子隻是粘泥沒有被打濕後,就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腮,開始發呆。


    傅淵之起來後就見這幅場景。


    昨晚吃了夕食後宋歡把房裏三個大箱子移到門口,給傅淵之隔出一個通道,這樣既能讓他能出去,也能讓他不會看到宋歡的床。


    傅淵之通過昨晚對宋歡的力道有了初步認識,誰家的姑娘會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搬起有自己一半身高的樟木箱?


    “你今日不背書了?”傅淵之問。


    阿弟咧嘴叫了一聲傅哥哥後這才回道,“我已經背了三遍了,阿姐該教新文章了。”


    傅淵之也隨他坐下,“那傅哥哥教你一篇百家姓吧?”


    阿弟連忙點頭。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蔣沈韓楊……”


    傅淵之琅琅上口,阿弟瞬間就被他的聲音所吸引,也不自覺地跟著節奏搖頭擺腦。


    雲遮霧繞,朦朧煙雨,雨霧飄浮著若隱若現的綠意,簷下一大一小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虛實相生,仿若一幅用淡墨漬染,濃淡相宜的水墨畫。


    宋歡斜靠門側環手抱胸,欣賞這不可多得的景色。


    她想,這要是能用攝像機拍下來,絕對是放在攝影展的c位。


    雖然下了雨,但宋歡並不打算放棄進山,這場雨是真及時,那樅樹菌肯定又冒出來不少。


    吃了寡淡的晌午飯後,宋歡就開始期待夕食了,她不僅得采樅樹菌,還得把板栗也撿回來,三樣一起燉,想想就流口水。


    阿弟和傅淵之送她離開後,傅淵之便直接進了廚房開始生火燒水。


    昨天鬼使神差地就點頭,他隻是見過殺雞,他目前還處於理論階段,趁著現在還早,他才有一定把握能在宋歡回來之前把雞處理好!


    阿弟聽見說要準備殺雞了後,就忙個不停,搬柴,洗盆,隻要他能想到的,他就自覺的去忙活。


    嘴裏還不停的重複背誦百家姓,時間被他利用個徹底。


    後院的山雞可能預感到了自己命不久矣,不停地去撞籠子,作著最後的掙紮。


    所以當傅淵之輕易就把雞捉住的時候還在想,抓它好像也沒想象中的那麽難,很容易嘛,回廚房的路上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野兔目送山雞兄離開,默默為它哀悼,同時也為自己的將來擔憂,為了彌補自己受傷的小心靈,它開始了不停地哢嚓哢嚓吃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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