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


    宋歡和傅淵之決定一起去城外的通慧寺上香。


    通慧寺是一座鑲嵌在懸崖峭壁之內的神奇寺廟。


    它的神奇之處在於其整座寺廟鑲嵌於懸崖峭壁上凹進處,遠遠看去就像是鑲嵌在峭壁之內一樣。


    它的幾間房屋全都隱身於懸崖岩石之內,隻需一堵牆,一扇門就成了一間房子。


    寺內的佛龕、神台、香案、供桌都是依著岩體而鑿建。


    可能是這座寺廟的獨特性,讓這裏的人更覺它接近神佛?


    反正人很多,宋歡看著才排到山腰的隊伍,整個人都麻了。


    這得等到天黑吧?


    果然不出所料,宋歡和傅淵之下山之時,已是金烏西斜落山頭,兩人得趕在城門下鑰之前回去。


    還得多虧了現在的季節,太陽落山得晚。


    宋歡腳步很快,可傅淵之就不行了,宋歡看著傅淵之恨不得立馬把他背上算了。


    不過,這個想法最終還是被宋歡埋藏了,這裏來來往往人那麽多,雖然宋歡是男裝打扮,可依然顯眼啊,傅淵之估計也不樂意。


    兩人好不容易走到山腳下,正排隊進城門,就見斜刺裏倒過來一人。


    宋歡眼疾手快地揪住人後頸的衣服。


    滑稽的一幕就被宋歡給貢獻出來了。


    隻見倒下來的人上半身被宋歡提在空中,而下半身已經跪在地上。


    宋歡,“……”


    傅淵之,“!”


    看清楚宋歡手裏的人後,傅淵之想起來了,這不是昨天他看到的那名老翁?


    宋歡見傅淵之模樣,問道,“你認識他?”


    傅淵之說道,“昨天見過。”


    傅淵之就把貨郎告訴他的話又轉述了一遍,轉述的過程中兩人也到了醫館。


    大夫顯然認識這名老者,把了脈也沒收錢,隻說了一句話就讓宋歡兩人把人帶出去了。


    宋歡和傅淵之隻又把這人帶回了客棧,要了一碗粥喂給了老翁。


    可能是吃飽了,老翁直接一覺睡到天亮。


    老翁起來的第一反應就是咂摸嘴,這味道……


    傅淵之與老頭是同一時間醒過來的,傅淵之端了一杯水過來,老翁道了一聲感謝後就咕嘟咕嘟的把水喝盡。


    “昨天多謝小友了。”老翁支起身子起身,又淡定的坐在傅淵之的對麵。


    傅淵之淡笑,“老人家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順便再把救他的人是宋姑娘給說了。


    老翁很是感激。


    之後宋歡見老翁要回家,可腿腳不大利索,想著送佛送到西也不差這點功夫,就和傅淵之駕車把人給送了回去。


    老翁家在城外不遠的村裏。


    到了村口,前方都是阡陌交錯的田間小路,騾車進不去,隻能把車停在村口,把繩子係在樹上。


    騾兄哼哧哼哧低頭吃草。


    清風徐徐,恰似迎接歸來的主人。


    十幾畝田地環繞於庭落周圍,屋後綠樹成蔭,堂前桃李盈幾。


    小院掩映在濃蔭之下,柴門緊閉,鳥兒棲息枝頭,更顯小院幽靜可愛。


    宋歡感歎,好一個遠離塵世喧囂的地方。


    她倒是覺得這老者是避世享受生活的隱士了。


    來到這兒,老翁便邀宋歡兩人進屋。


    簡樸的庭落,狹窗的陋室。


    宋歡忍不住想,隱士,原來也過得如此清貧,難怪會被餓暈。


    可你說他沒吃的能被餓暈,家裏卻還有米酒款待客人。


    宋歡想不明白,也弄不明白。


    老翁和傅淵之一番交談下來,就覺得傅淵之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對未來充滿幻想和憧憬。


    心懷大濟蒼生的抱負,希望自己能展翅騰飛,遨遊蒼穹。


    兩人話古談今,傅淵之雖跟不上老翁的很多想法,卻會認真傾聽,在這個過程中卻也受益匪淺。


    傅淵之也趁此機會把平日裏困頓自己的地方向老翁求解,老翁並不吝嗇,傾囊相告。


    傅淵之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宋歡對於屋裏的談話沒多大興致,倒是外麵的景致很吸引她。


    宋歡漫步在田野間,一連半月的辛苦在此時灰飛煙滅,心情疏朗寧靜。


    可景色雖宜人,田間裏細看卻能看出這老翁缺乏種地經驗。


    田野裏野草茂盛,菜豆稀疏。


    不過,從這個年代普遍的讀書人來看,他們對農事並不在行。


    農事在行的沒條件念書,有條件念書的家裏也不會讓他去地裏幹活。


    這就是官農分層的一個原因。


    勸課農桑,自己都不懂農事,勸個屁?


    百姓能聽你一個外行瞎指揮?


    宋歡猜的並沒錯,老翁在之前的幾仕幾隱中,也由於耕植難以自給,又無其他謀生之術而去當了縣令。


    可他深知自己對於耕種不熟悉,不僅安排公田裏種什麽莊稼,就連百裏之外百姓家裏擔水劈柴之類的事兒也要過問。


    空有抱負沒有處理事物的能力,對於百姓而言,那也跟剝削他們的貪官汙吏沒有多大的差別。


    你瞎指揮,讓百姓一年都沒收成,百姓不得恨你?


    當然,宋歡並不知道這位老翁的曾經,她隻覺得這人對農事不在行。


    而這時,宋歡看到了一位六旬老婦和一個看起來三十左右的男子穿行在齊腰深的草叢裏,正往她這方向過來。


    宋歡猜想,這兩人應該就是老翁的家人。


    兩人麵黃肌瘦,衣上的補丁疊了又疊,說是難民也不為過。


    兩人對家裏來了陌生人也不驚訝,男子和婦人仿若沒看見宋歡一般,沉默地往前走。


    宋歡嘴角揚起的微笑僵在臉上,隨後又恢複自然,好奇地看著他們倆進了老翁的院子。


    宋歡暗道兩人奇怪,隨即也跟著進了院子。


    老婦人和男子直接鑽進了廚房,對老翁和傅淵之飲酒並沒有過問以及打招呼之類的行為。


    不久後,裏麵就燒起火,宋歡站在屋外看見他們把籃子裏的野菜隨意清洗一下就放進鍋裏煮。


    兩人全程無任何交流,氣氛壓抑而愁苦。


    宋歡輕輕蹙眉。


    這一方小院,仿佛被隔出了兩個世界。


    一個詩和遠方,一個是現實生活。


    老婦人把已經煮好的野菜舀出一碗,放在了老翁的麵前,隨即又回了廚房,不再出來。


    不僅忽略宋歡,也忽略了傅淵之。


    老翁揚起苦笑。


    傅淵之被這一幕也弄的不知所措,畢竟涉及人家的私事兒。


    可能是老翁看開了,自己反倒不覺得,在老婦人離開後,他像是要解脫一般將很多事對著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年輕人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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