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年已過,眨眼間已經到了三月。


    清晨,氤氳霧氣漸漸消散,蒼翠欲滴延綿起伏的山巒漸漸顯露。


    春樹流蘇,山花開遍野。


    宋憶手牽一匹駿馬,馬背兩側都有一個大包袱。


    宋歡走在中間,另一側是傅淵之。


    氣溫還很冷,蘭嵐有身孕就留在了家裏。


    宋憶滿是不舍道:“阿姐,你這一去,什麽時候才回來?”


    宋歡想了想,說道:“還沒出城你就問我這個?”


    宋憶很認真地點頭。


    說起來,他離開阿姐最久的時間竟然是在府學的那半年。


    宋歡思索了片刻後,說道:“等你姐我玩夠了就回來。”


    宋憶抿了抿唇,賭氣對著傅淵之說道:“姐夫,別給太多銀錢給阿姐了,小心她有了錢就不記得回來了。”


    宋歡:“……”


    宋歡伸手屈指就給阿弟一個腦瓜崩。


    宋憶佯裝很痛地捂著腦袋。


    宋歡失笑。


    傅淵之眼底也隱隱帶著笑意,他視線落在宋歡身上。


    雖然他心底不舍,但他還是忍不住答應了。


    宋歡的心,他關不住。


    平日裏覺得挺長的路,此時恨不得它沒有盡頭。


    三人最終在城門外的亭子處分別了。


    宋歡不習慣送別這種依依不舍的場景,她果斷翻身上馬,手抓著牽繩,對著兩個男人說道:“走了,你們回吧。”


    宋憶喊道:“阿姐,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記得寫信回家。”


    傅淵之說道:“我會幫你潤色後再呈上去。”


    宋歡笑了,朗聲道:“放心,我一定記得!”


    宋歡揚起明媚地笑意,一聲“駕”,一人一馬便踏上了官道,揚起一陣塵土。


    宋憶看著宋歡消失的方向發愣,直至多年之後他也還記得,原來,阿姐還有這樣的笑容。


    他也終於明白了那笑容背後的含義。


    今日是休沐日。


    傅淵之踏進家門,明明還是一樣的景,一樣的布置,可當少了那個最重要的人後,一切都失了原有的色彩。


    傅淵之斂下心底起落的情緒,他把伸進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他麵色淡淡地關上門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巷子。


    傅淵之走在熱鬧的街市上,周身的冷寂同周圍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即便身處如此熱鬧的地方依然沒有讓他有絲毫影響。


    傅淵之走進了生意下處。


    掌櫃的見到傅淵之,抬起下顎點了點樓上雅間。


    傅淵之道了一聲謝後就直接轉進了二樓。


    門關上的那一刻,對麵的人說道:“林遊進京了。”


    傅淵之沉吟片刻後道:“注意,不要讓章家察覺。”


    對麵之人說道:“這個你放心,我保準林遊站在他們前麵他們都認不出來。”


    ……


    三日後


    一名身著洗得發白短褐的少年男子擊響了鳴冤鼓。


    少年自稱是前任太常主簿林甫的兒子,特來為父鳴冤。


    而他狀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章家如今已是五品官員太常寺丞的章祥垣。


    按照林遊的話,章祥垣曾為上位,構陷其父挾妓宿娼。


    按律例,挾妓宿娼,罷職不敘。


    朝廷以其罪名革去林甫的官職後,章祥垣因此能夠升至如今的位置。


    此事引起了朝廷的重視。


    史誦廉在調查清楚後將事實真相上表皇帝,最後的結果就是章家被放逐罷黜。


    章家


    正是章家父子被罷黜之時,傅婉蓉突然臨盆。


    章夫人聽到下人來稟報,煩心擺擺手,說道:“不用管她。”


    下人一聽,連忙低頭收斂神色,乖巧應了聲就退下。


    章夫人強壓下心底的怒意,罵道:“自打她進了章家,章家的氣運就沒好過!她就是個掃把星!”


    傅婉蓉聽著下人回的話,手緊緊摳住床沿,一聲聲痛苦傳遍整個院落,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瞬,一滴眼淚也流了出來。


    隔日


    章家掛上了喪幡。


    ……


    大司農司


    宋憶、傅淵之以及幾個其他的副手都圍著一個大坑。


    就連範枚德和廖成林也來了。


    大家湊近,能聞到從大坑裏溢出來的臭味。


    這個大坑,就是宋憶去年來大司農司的時候用來漚肥特地挖的。


    如今準備種植新一季的番麥,這就要用到肥料,宋憶去年漚的肥正好派上用場。


    漚肥是有講究的。


    地址應選在田頭的附近,並且是地勢低、灌水方便、能攔蓄附近積水或淤積物的地方。


    漚肥的坑要建在粘土地上,有利於保水保肥。若要建在其他土質上的話,漚肥坑就要采取防滲漏措施。


    漚肥坑的大小可根據投料能力來確定,坑的深度在三尺左右,過深的坑,坑底溫度低,漚肥用的材料不易腐爛,造出的肥料依然就質量差。


    範枚德見宋憶同兩個助手攪拌肥料,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眼底說道:“宋編撰,你這肥同其他肥也沒什麽兩樣。”


    宋憶把手中的棍子放下,說道:“範司丞,我也沒說這肥同其他的肥不一樣,這是一項耗費時間的研究,你說是不是?”


    範枚德用鼻子哼了一聲,又道:“陛下讓你們提高產量的事你們有方法了?”


    “肥好也是增加產量的一個原因。”宋憶說道。


    範枚德說道:“這肥你怎麽折騰不也就是這樣?”


    平常漚肥就是先用柴草或秸稈墊底,約六寸左右,接著就按五成秸稈或其它雜草,切成二至三寸左右長。一成腐熟的廄肥或馬糞,剩下四成的肥沃細土混拌均勻,然後倒入坑內,再往坑裏灌水,使漚肥材料上保持兩寸的淺水層,用以隔絕空氣,保持在這中條件下發酵,待糞水變成墨綠色時。


    接著再按照上述比例填加漚肥材料、灌水,如此一層一層的往上加,直至最後使坑麵保持兩寸深的水層為止。


    當然這樣不是能直接就放進田裏了,還得進行後熟。


    就是將已經漚好的肥料起到地麵上,經過翻倒,再堆成大肥堆進行後熟。


    如今大坑裏的肥今天就是得起上來後熟。


    宋憶說道:“這肥前人是怎麽弄出來的?不是都得試一試?不試怎麽知道能不能再進一步,對吧範大人?”


    宋憶把裏麵的臭肥用鏟子鏟出來,盛著臭肥的鏟子剛好對著範枚德的方向,範枚德連忙退後幾步,對著宋憶就氣急敗壞道:“宋憶!你幹什麽!”


    宋憶用下巴點了點範枚德的身後,“熟肥呢,範大人你得讓開些。小心濺你一身。”


    範枚德咬牙氣不打一處來。


    也就能使這種小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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