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科考風波尚未平


    送走了達複,李雲翰心情一時興奮難抑,取過水囊仰起脖子一口氣喝光了酒。


    李雲翰躺臥在床,眯縫著眼睛小憩了一陣。酒勁起作用了,不一會兒他便昏睡了過去。


    杜少淩聽著李雲翰的呼嚕聲,感覺有些枯燥無聊。好幾天沒出門了,他見窗外天色睛好,於是想到街上走走、散散心。


    杜少淩出了折柳客棧,一路走走停停。當他途經禮部衙門前,忽見有一群年輕人在圍觀著告示,大聲議論著什麽。


    杜少淩信步擠上前去看過了告示,方知禮部取消了今年的省試,改為三年一試了。少淩看後不禁驚呆了。


    他有些心神恍惚,正徘徊著,一群從外地赴京趕考的貢生趕到了禮部衙門前。原來他們也得知了省試取消之事,欲麵見禮部尚書戴奚珣討要個說法。


    考生們越聚越多,很快便有了上百人之眾。他們群情激憤,或是高聲責罵,或是揮拳呐喊。王詰恰好也在這夥考生裏,被他們推舉為上群訪的代表。


    王詰到了禮部衙門前,和守門的兵丁交涉了多時,可那些兵丁不僅不願通報,反而亮出了刀槍,威嚇他們趕快走開。


    一些考生立時被激怒了,紛紛向地上倒出了書本,堆在一起焚燒。更有一些不良人混雜其中,從路邊推來了小木車、扛來了桌、凳等物,也跟著燒了起來。


    不一會兒,禮部門前便烈焰衝天、黑煙四起,混亂成了一片。


    杜少淩站在人群後麵,不時隨著那些憤怒的貢生們起哄、高喊上幾句。


    紛亂之間,突然從遠處衝來了一隊官兵,他們強行驅散開人群,抓走了王詰和另外三個鬧事者。


    杜少淩見勢不妙趁亂逃走了。


    唐軍在南詔遭遇慘敗,冼通自知罪責深重。為此他一到京城,便攜帶著重金前去拜見昔日的故友楊嗣郎,企圖讓他幫其減輕刑罰。


    在楊府管家楊柯的陪同下,冼通見了楊嗣郎。


    楊嗣郎並未起身離座,隻是輕輕擺了下手示意他坐下,冷冷地問他何故來訪?


    “楊大人,您可要救冼某一命哪。”冼通哭喪著臉。


    “可是因南詔兵敗之事?”楊嗣郎板起了麵孔,“此次慘敗,陛下可是雷霆震怒,楊某也無能為力哪。”


    冼通慌忙打開了隨身帶來的皮箱,道:“大人,這是在下孝敬您的。事成之後,還另有重謝。”


    “冼大人,你我皆為蜀地舊人,也算是老相識了,”楊嗣郎看了眼滿箱明晃晃的金子,不由得動了心,“況且這些年你也沒少向宮廷進貢,也算得上忠心。不過此事重大……”


    冼通撲通跪下了,道:“大人,也隻有您能救小人了;冼某就是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


    “起身吧。隻要楊某巧於周旋,命是可以保住的,”楊嗣郎微微一笑,“隻是這節度使肯定是做不成了。”


    “這,願聞大人賜教。”


    “念你一片誠意,楊某也深感惋惜哪。”


    “那大人之意……”


    “目下京兆尹一職尚且空缺,你若是有意,到時候我會想辦法的。”


    冼通聽後心頭大喜,道:“那就有勞大人了。”


    “成不成,此事還有待你好好配合呢。”楊嗣郎起身走了幾步,“聖上呢,尚在氣頭子上;先別急著覲見,等懿妃娘娘那邊吹過風了,我自會通知你。”


    “是,小人明白。”


    “好了,冼大人,從今往後咱們可都拴在一條線上了,可別辜負了楊某對你的期望哪。”


    冼通回道:“是,冼某明白。”


    時近黃昏,李雲翰睡醒了。他推窗遠望,隻見天色晦暗,半空飄下蒙蒙細雨,街市房舍全籠罩在一片淡青色的煙霧裏。


    他靜望了一陣,打算去找王詰聊天。


    李雲翰到了月泉藥鋪,店子的生意十分冷清,隻有樓月在獨自清點著藥材。


    樓月見他到了一邊熱情地招呼他坐下,一邊問道:“先生此來何事?”


    “想找王詰敘舊。”


    “他還沒回來呢,”樓月笑道,“先生且坐,我去沏壺熱茶來。”


    “不必了,我有這個。”李雲翰說著取下腰上的水囊,喝了口酒,“姑娘久居京城,可曾聽說過紫旭真人?”


    “不知,”樓月搖了下頭,“小女也是外地人,在京舉目無親;況且為打理好藥鋪生意,整日圍著櫃台轉,少與他人來往。”


    “你也是外地人……”


    “嗯,遠在天邊。”樓月賣了個關子。


    “到底是哪兒?”李雲翰追問道。


    樓月笑而不語。


    這時樓泉從屋內走了出來,道:“樓蘭,你聽說過沒?”


    “當然知道了,乃西域一古國;”李雲翰遲疑了下,“不知樓伯又為何到了長安?”


    樓泉細細道來:漢通西域時,樓蘭迎來鼎盛之期。不過好日子也沒過多久,前有匈奴侵擾,後有突厥為敵;數百年間,戰火不斷,百姓生靈塗炭。樓蘭地處沙漠、國小力弱,先民經不起連年戰火,不得已被迫東遷。武德年間,先祖一路輾轉遷徙至內地,恰逢著盛世年景,於是落腳於長安。


    他呢,自小就喜隨家父擺弄些藥材,於是開了此店謀生。


    “噢,原來如此,”李雲翰慨歎了一聲,“不管在哪兒,有一個家就好。”


    “長安富庶,新家也好,可我怎能忘了那一片世代相生的故土!”樓泉臉上劃過一絲愁雲,“唉,上百年了,也不知樓蘭現在變成了什麽樣?”


    “爹,又瞎想了;聽西域來的客商說,樓蘭國早就沒了。”


    樓泉聽後怔了下,道:“不,母國沒了,可故土仍在,還會有族人居住。”


    李雲翰笑著說道:“樓伯勿憂,如今不管您走到哪兒,都是大唐的子民;欣逢這盛世年景,每一天都該樂嗬嗬的。”


    “愁又有何用!”樓月嘴角一撇,“也不知樓蘭究竟做錯了什麽,你們這些文人雅士呢,總對它懷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這,何以見得?”


    樓月道:“在你們秀才的詩文裏,不是老愛說什麽‘不破樓蘭終不還’、‘前年斬樓蘭,去歲平月支’、‘願為腰下劍,直為斬樓蘭’之類的話麽?”


    “原來姑娘還懂這麽多詩文,”李雲翰不由得笑了,雙眉一揚,“那並非文人才子們仇恨樓蘭,隻是借指一下罷了。”


    “不,是王詰的好友——龍標、岑燊他們親口說的。”樓月仍一臉嚴肅。


    “是呀,可別再什麽打仗了,還是平平安安的好,”樓泉抬高了嗓門,“我身為樓蘭後人,隻盼著大夥都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哪。”


    眾人又閑聊了一陣,忽然杜少淩從店外驚惶失措地跑了進來,一邊氣喘籲籲道:“李兄,可算找到你了。”


    “小弟大病初愈,又淋著雨了,自個兒也不心疼?”李雲翰皺眉道。


    “王詰,被官府抓走了……”杜少淩神色驚慌。


    “當真?”


    “杜兄,”樓月疾步上前,急切問,“他到底怎麽了?”


    杜少淩說,禮部突然取消了省試,考生們群情激憤,去禮部衙門求訪、抗議;誰知來了一隊官兵,不由分說,就將王詰和三個挑頭鬧事的給抓走了。


    “這可怎麽辦?”樓月耷拉著臉。


    “放心,秀才鬧事,頂多也就關個三五日,”李雲翰淡然一笑,“再等幾日他就回來了。”


    樓月並未相信,扭過頭去,帶著哭腔,自語道:“公子呀,誰讓你去那鬼地方了!”


    杜少淩高聲道:“哭有何用!還是趕緊想辦法救人吧。”


    “嗯,”李雲翰輕輕點了下頭。


    次日,勤政殿,炫帝召集眾大臣們開朝會。


    林弗搶先出列,奏道:“陛下,近來接報,回紇人因放牧、鹽茶商貿之事,時有小股遊騎侵襲我境;朝廷如不斷然處置,如此下去隻恐兩國又生戰端。”


    “哼,這個澤勒可汗是越來越不省心了,別忘了他這個汗位還是朕幫他拿下的!”炫帝皺緊了眉頭,“傳朕口諭,命煌王前去交涉,讓他管好自己的部眾,別再給朕添什麽亂子了。”


    “是,陛下,”林弗遲疑了下,“臣還有一事奏報。”


    “何事哪?”


    “前番回紇使臣遞交國書,欲將可汗小女阿娜爾進獻於陛下,不知如何答複?”


    “此事呢……”炫帝幹咳了下,看了眼楊嗣郎。


    楊嗣郎會意,道:“陛下一向朝政繁忙,且年歲已大,還需保重龍體為要。”


    “嗯,兩國通婚由來已久,朕怎好一口回絕,冷了澤勒可汗的心呢。”炫帝對著林弗嗬嗬一笑,“這樣吧,林卿不妨對使臣說,此事且緩一緩,容朕考慮後再定。”


    “是,臣明白。”林弗諾了聲,又回歸原位。


    炫帝掃視了下群臣,有些不耐煩,道:“各位愛卿,還有什麽事要奏?”


    “陛下,臣有本上奏,”楊嗣郎上前一步,“左相一位空缺已久,臣以為宜盡快定下人選。”


    炫帝“嗯”了聲,道:“眾位愛卿,可有合適之人?”


    韋溯出列,道:“陛下,選賢任能乃臣份內之事,容臣與吏部屬下官員協商之後,再將人選報與陛下。”


    “哼,等你們議罷,不知又要拖到何時!”炫帝陰沉著臉,將目光對準了林弗,問,“褚漠寒如何?”


    “陛下,朝政不比軍務,且人臣關係錯綜複雜;褚將軍久駐邊關,隻恐難以勝任。”林弗小心應道。


    “陛下,臣也附議。”汪拱隨即附和道,“漁陽、盧城乃邊關重鎮,突厥、契丹時有犯境,褚將軍鎮守邊關須臾離之不得呀。”


    “沒錯,邊關要是沒了他,朕還真有些不放心呢,”炫帝對著群臣微微一笑,“楊嗣郎可否為相?”


    林弗道:“陛下,楊嗣郎身為禦史中丞,又身兼度支郎等大小十餘要職,如此重任隻怕他也無暇顧及。”


    “陛下,楊嗣郎長於理財,掌管天下財賦;這政務呢,還是欠缺了些。”汪拱跟著道。


    “這……”炫帝陰沉著臉。


    “陛下,此事急不得,不妨先放一放再說。”林弗又道。


    “不急,那要拖到何時?”炫帝很不耐煩。


    林弗神情肅然,回道:“陛下原本屬意褚漠寒為相,今日若讓楊嗣郎接任,隻恐褚漠寒心有不服。”


    “嗯,也是;那就等褚漠寒進京以後再說吧。”炫帝點了下頭。


    楊嗣郎在一邊見了恨得暗暗咬牙。


    林弗察覺出來了,他瞅了眼楊嗣郎,複對著炫帝,道:“陛下,楊嗣郎雖不能為相,可是念他為國操勞、忠心可嘉,臣以為當予以重賞。”


    “林卿說說,該如何重賞?”炫帝頓時來了興趣。


    林弗說冼通有罪,可免其劍南節度使之職,由楊嗣郎遙領此銜。


    “嗯,此議不錯,”炫帝聽了微微一笑,對著楊嗣郎,道,“這可是三品俸祿哪;楊愛卿,你可願意?”


    楊嗣郎雖然內心不滿,但又不便拒絕,隻好強作歡顏、答謝聖上好意。


    炫帝甚是得意,掃視了下群臣,高聲道:“好,就這麽定了,由楊嗣郎接任劍南節度使。”


    林弗、汪拱等人齊聲道:“陛下聖明。”


    靜默了片刻,炫帝忽然對著林弗發問:“林愛卿,褚漠寒守邊有功,又該如何封賞?”


    “陛下,褚漠寒雖不能為相,為安撫其心,臣以為可再加封他為並州節度使。”


    炫帝當即點頭應允了。


    楊嗣郎心生妒意,奏道:“陛下不可,如此一來,他可就身兼三鎮節度使了。”


    “陛下,臣有異議。”吏部侍郎韋溯奏道,“自唐興以來,邊帥皆用忠厚良臣,實行‘不久任、不遙領、不兼統’三大鐵則。久任則易結黨,兼統則易坐大,遙領則易勾結。褚漠寒身兼漁陽、盧城兩鎮節度使,已是破例,如今再統領並州一鎮,臣憂長此以往,將會成尾大不掉之勢。”


    “韋大人,時勢易也,”林弗冷眼看著韋溯,“今河西已定,南詔戰事才罷,唯有北境戰火不斷;為防突厥、契丹犯境,兼統、久任可集中兵力、統一禦敵;一旦我軍各自為戰、步調不一,不僅貽誤戰機,且易被敵寇各個擊破。”


    “林大人,那遙領又做何解釋呢?”韋溯反問道。


    汪拱插話道:“韋大人,遙領自先皇始,已有數十年了,從未出現過任何閃失。大人為何今日要非議遙領之過呢?”


    韋溯冷笑了下,複對著炫帝,道:“陛下,臣以為,無論如何不能破這三大鐵則。為了社稷安危,還望陛下三思。”


    “韋大人,陛下用人,一貫權衡利弊、思慮周詳,請勿多言!”林弗道。


    “韋卿多慮了,”炫帝嘿嘿一笑,“朕用人不僅看其能耐,最重要的是一個‘忠’字。為臣者隻要忠於朕,即使給他再大的權力、恩寵也無妨。”


    林弗、汪拱趕忙道:“陛下聖明。”


    朝堂上一時寧靜。


    楊嗣郎見炫帝氣色平和,奏道:“陛下,剛才說到了南詔戰事,臣有本上奏。”


    炫帝麵帶怒色,“哼”了聲,道,“一提此事,朕就來氣!”


    “陛下息怒,”楊嗣郎仍繼續道,“冼通現在宮外候旨,正要向您請罪呢。”


    “來得好,”炫帝哼了聲,“朕正想找他呢!”


    炫帝隨即命小黃門傳旨,召冼通進殿。


    不一會兒,冼通急匆匆步入了大殿,上前拜見過炫帝。


    “冼通,你還有臉來見朕?!”炫帝黑著臉。


    “陛下,臣是有罪,”冼通一臉平靜,“不過,聽臣說完之後,您再罰不遲。”


    “你大敗而歸,還有何話可說?”


    “陛下,南詔叛亂,起因是各地土司為了搶奪地盤而內戰不止,他們為轉嫁矛盾,唆使番民起來鬧事共同對抗朝廷。”


    “不管是何起因,你那五萬大軍怎會有如此之慘敗?”


    “陛下,南境地形複雜、濕熱多雨,我北方將士不服水土,致使疾疫流行,未戰先折兵三成以上。”冼通解釋道。


    炫帝聽了仍怒火難熄,忽想起昨晚懿妃為其求情之事,一時不知如何發作。


    楊嗣郎說,據禦史台審查,冼通所言皆為實情。此戰之敗,並非人為,實乃天災。據查,此仗三軍將士奮勇殺敵,雖有敗績仍予敵以重創。冼通帶傷督戰,為此也險些丟了性命。


    林弗怒道:“一派胡言!”


    汪拱看了眼楊嗣郎,冷笑了下,道:“如此說來,冼通是雖敗猶榮哪。”


    冼通不慌不忙取出了一份帛書來,呈上,道:“陛下,經此一戰,南詔也元氣大傷,不敢再與朝廷為敵,向我遞交和書以求罷戰。”


    高峻呈上了和書,炫帝接過後粗粗看了下,道:“嗯,有此和書在,倒也說得過去。”


    汪拱慌忙奏道:“陛下且慢,臣以為南詔此舉不過是緩兵之計。”


    炫帝一時猶豫不定,自語道:“這……”


    楊嗣郎對著汪拱喝斥道:“汪大人可真是讓人心寒,難道三軍浴血拚戰所換來的這一份僅有的成果也要置疑?”


    汪拱聽了一時語塞。


    侍禦史魏懷冰道:“陛下,冼通一貫忠於朝廷,宮中那些珍玩、鮮果、野味,他每年都會按時供奉。”


    “那是他為臣者應盡之責。”炫帝黯然道。


    “陛下,為了南境安危,臣願再次趕赴南詔殺敵。”冼通高聲道。


    “用不著去了,你已被免了。”炫帝冷冷道。


    楊嗣郎說,冼通雖有過錯,可是能讓南詔乞降求和,也算是功過相抵;若是將此敗歸咎於他一人,未免有些重了。


    “那,依楊卿之意呢?”炫帝換了副笑臉,問。


    “臣以為當赦免其罪,再給他一次改過立功的機會。”


    炫帝笑了下,問:“什麽機會?”


    “陛下,前任京兆尹因桃河沉屍一案久未偵破,已免官多日,”楊嗣郎緩了口氣,“臣以為不如讓洗通接任此職,查辦此案以觀後效。”


    “嗯,此議不錯,”炫帝長長出了一口氣,“朕用人素以寬大為懷。冼通,朕命為京兆尹,限你一月之內破獲桃河沉屍案。到時候若未偵破,朕兩罪並罰絕不留情!”


    冼通聽了強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當即跪下叩謝。


    “眾位愛卿,可還有本上奏?”炫帝有些倦意,掃視了下群臣,道。


    這時一直冷眼相視、沉默不語的秘書監賀文顫微微走上前來,朗聲道:“陛下,老臣有本上奏。”


    炫帝這才注意到他了,抬頭看了他一陣,道:“喲,賀卿也來了;說吧,何事?”


    “陛下,因禮部突然取消了省試,引起眾多考生不滿,圍聚在禮部門前抗議;而戴奚珣身為禮部尚書,不僅不與考生溝通,還派兵強行抓走了數人。”


    炫帝緊盯著戴奚珣,道:“戴愛卿,可有此事?”


    戴奚珣哆嗦了下,答道:“回陛下,考生不僅圍攻禮部衙門,且縱火焚燒沿街商肆,臣見事態危急不得已派兵驅散了他們,抓了幾個鬧事者。”


    “哼,不就取消一次省試,考生們竟敢如此肆意妄為!”炫帝怨道。


    “陛下,信義乃立政之本,”賀文仍不改神色,“大唐自開國百餘年來,無論發生何等變故,科考幾乎從未中斷過;科舉事關陛下仁政,又關乎天下秀才之前程,萬萬取消不得。”


    “陛下,當今太平盛世、野無遺賢,科考已實無必要。”林弗不以為然。


    “陛下,臣附議。”汪拱道,“近十年來,每年中舉而未能授以官職者數以百計,選人冗冗而官闕實為有限,以致中榜者多有怨言、非議朝政。”


    炫帝猶豫了下,又看著韋溯,道:“韋愛卿身為吏部主官,負責官吏銓選,不知有何看法?”


    韋溯道:“陛下,當下入仕途徑甚多,除了科舉以外,還有門蔭、軍功、雜色入流等,加之各級官員肆意舉薦,攀附關係早已蔚然成風,要想從中榜者中為國選賢用良實在是太難了。”


    “這……”炫帝一時有些為難。


    汪拱道:“陛下,國庫雖豐,可也養活不起那麽多張閑嘴哪。”


    “胡說,”賀文怒斥道,“科考乃是為國選才、為陛下分憂,總比那些走關係、不通文墨的庸才要強多了。”


    “賀大人,未免言辭過激了吧。”林弗嘿嘿一笑。


    “林大人,”賀文憤然道,“科舉乃本朝立國之本,斷不可取消!”


    林弗幹笑了下,道:“大人誤會了,科舉仍在,隻是改為三年一試了。”


    “沒錯,朕也是這麽想的。”炫帝突然記起來了,找了個台階下。


    “陛下,近來京城治安混亂,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汪拱抬高了嗓門,“為示懲戒,臣以為當嚴懲此次鬧事的考生,將其挑頭者發配充軍、永不錄用。”


    “陛下不可,”賀文凜然道,“朝廷無端取消省試已是失信在先,若再以言治罪,恐惹天下人怨。”


    “哼,一爭起來,又是個沒完!”炫帝臉露惱色,將視線移向了荊王,“霖兒,你怎麽看?”


    “父皇,秀才鬧事不就是想中榜麽;為表父皇仁愛,兒臣以為不妨再寬大一些,改為兩年一試。”荊王不慌不忙應道。


    “不錯,”炫帝微微一笑,“各位愛卿可有異議?”


    “陛下,荊王所言有理,”林弗搶先一步,道,“科舉至今已逾百年,積弊已久、亟需改革。若是改為一年省試,一年銓試,既撫慰了那些寒窗學子,又為朝廷省卻了不少人力、財力。”


    汪拱、戴奚珣等人聽了也跟著齊聲附和。


    “好,就這麽定了,”炫帝聽後龍顏大悅,“從今歲起,改為一年省試,一年銓試;至於那幾個帶頭鬧事的,待京兆府查清案由後再定。”


    林弗、汪拱、戴奚珣等人齊聲道:“陛下聖明。”


    賀文見狀呆立了片刻,又問何時恢複省試?


    炫帝思忖了下,將目光對準了戴奚珣,道:“戴愛卿,此事就由禮部來定吧。”


    “是,臣遵旨。”戴奚珣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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