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為中榜多方暗戰


    因省試在即,禮部尚書戴奚珣的宅第比往日裏驟然熱鬧了許多,每日裏前來說情行禮者絡繹不絕。


    付果奉太子之命,帶著一份厚禮去拜見戴奚珣。


    戴奚珣問他何事來訪?


    付果說,省試在即太子有一事需他相助。


    戴奚珣聽了當即心領神會,問他薦舉是何人?


    “大人誤會了,付某此來,是想讓您刷掉一人。”付果嘿嘿一笑。


    “不知是何人?”


    “青城子—李雲翰。”付果麵無表情道。原來太子憂恐達複行事有失,難以阻止李雲翰入場參試,為保險起見故命付果前來,欲在評卷、錄用環節再行設卡阻截。


    “李雲翰,”戴奚珣麵露驚訝,“這是為何?”


    “此人恃才傲物桀驁不馴,曾因言語冒犯過東宮。”


    “噢,原來如此;”戴奚珣輕歎了聲,隨之臉色一沉,肅然道,“付大人,恕戴某絕難從命!”


    “你敢違逆太子之意?”付果厲聲喝道。


    “付大人有所不知,此人乃荊王所薦;況且,科考以文優者勝……”


    “什麽荊王所薦,”付果頗不耐煩,“你到底答應不?”


    戴奚珣苦笑了下,道:“付大人,東宮和荊王,戴某是誰也得罪不起哪。”


    “你……”付果聽了氣得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家丁來報,說是平鈺公主派侍女來見。


    “好,”戴奚珣聽了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命家丁請她進來;複轉過身子,對著付果道,“請轉告太子殿下,此事不急,待試畢閱卷後再定。”


    “哼,你且好自為之吧。”說畢,付果麵露怒色拂袖而去。


    他出了客廳沒幾步,恰遇著寧芯帶著四個女侍走了進來,兩人打了個照麵對視了片刻彼此都沒有言語。


    寧芯進屋後見過戴奚珣,命手下打開了禮箱,露出了一堆白亮亮的銀子,笑道:“此番省試,公主願保薦一人。”


    戴奚珣見那四個女侍穿著精幹、腰係利劍,威風凜然佇立於身邊,不由得暗吸了口涼氣,低頭問:“何人?“


    “蒲州秀才王詰。”


    “噢,原來是他……此人詩、書、畫、樂樣樣精通,戴某素有耳聞;”戴奚珣緩了口氣,“為朝廷選賢任能乃本官份內之事,還請轉告公主不必擔憂。”


    “不僅要中榜,而且是頭榜——狀元。”寧芯加重了語氣。


    戴奚珣聽了身子一顫,遲疑了下,道:“這,這可難為戴某了。”


    寧芯按劍瞪了他一眼,道:“怎麽你不答應?”


    “施主有所不知哪;”戴奚珣身子顫抖了下,“此次省試各方權貴薦舉的才子甚多,有右相之婿齊傕、楊嗣郎之子楊暄、荊王故友李雲翰,每個人戴某都得罪不起哪……”


    “戴大人,公主的話我可是傳到了。”寧芯眼露凶光,“你若不聽,後果自負!”


    戴奚珣聽了直冒冷汗,囁嚅著:“這,施主放心,待閱卷一畢,戴某自會斟酌……


    “哼,你若敢耍什麽滑頭,公主絕不會輕饒!”寧芯說罷帶著四個女侍擰身而去。


    明日將要舉辦省試了,李雲翰卻一連數日沒有回芷園,蕎嬤為此焦慮不安。


    她在樹下徘徊了一陣,正尋思著再派武七去找,一抬頭,隻見少淩一臉愁容進了院子。


    蕎嬤問他,可找到了李先生?


    杜少淩輕歎了一聲,說他連著去了達複、王詰家,也沒打聽到。


    蕎嬤很是納悶,說明日就要省試了,他會去哪兒呢?


    “別擔憂,李兄心可大了,”少淩神態自若,“不管他在哪兒,隻要明日能進科場就行。”


    蕎嬤聽了心稍稍踏實了些。


    此時,李雲翰正在海明樓內和王詰宴飲。


    席間,兩人推杯換盞,一邊高談闊論。


    從午後申時一直喝到了黃昏,兩人邊談邊飲。王詰心裏惦記著達複之令,他不停地勸酒,將李雲翰灌了個酩酊大醉。


    當晚,王詰在海明樓定了間雅室,將喝得醉熏熏的李雲翰攙扶到了室內。


    李雲翰倒床便睡,很快打起了如雷鼾聲。


    次日清晨,王詰一早起來,收拾完畢,準備出門去參加省試。走到了門口,他又有些不忍心,轉身回到了李雲翰床前。他試圖叫醒李雲翰,可是費了好大勁兒仍叫不起來。


    王詰使勁拽了下李雲翰的耳朵:“別貪睡了,今日要大考呢。”


    李雲翰睜開了迷離的雙眼,似醒未醒,道:“什麽大考小考的……不、考了!”


    “你不想考試?”


    李雲翰突然大笑了兩聲,道:“去吧,狀元就讓給你了!”


    說罷,他閉上了眼睛呼呼大睡了過去。


    王詰趕到了貢院門前,見杜少淩正在門外焦急的等候,於是有些不自在的打了聲招呼。


    少淩見隻他一人,忙問:“李兄呢?”


    “嗨,別提了,昨夜在海明樓又醉酒了。”王詰帶著些惋惜之情,“他真是嗜酒如命哪。”


    “要不我去叫他。”少淩說著就要走。


    “別去了,他確實醒不來,”王詰拉了把少淩,“馬上就要開考了。”


    杜少淩無奈的跺了下腳,唉歎了聲。


    “算了,還是別管他了!”王詰說著將少淩拉進了考場。


    省試過後,岑燊去禮部詢問了好幾位負責省試的主事,他們皆說李雲翰沒有參試。


    岑燊回到了少陽宮,向太子如實稟報過了;太子聽後如釋重負,臉上劃過一絲得意的笑。


    此時,荊王也在密切關注著省試的結果。


    他將中榜者名單細看了兩遍,仍不見李雲翰的名字,不禁怨道:“真是的,到底是怎麽了……”


    長史艾允勸他息怒;說他去禮部查詢過了,李雲翰未能中榜,是他壓根兒就沒有進考場。


    “這怎麽可能?他可是親口對本王說過的……”


    “這,”艾允囁嚅了片刻,“殿下若想得知真相,何不當麵去向李先生問個清楚呢。”


    “嗯,好吧,”荊王輕輕點了下頭。


    這日上午,妙錦欲去東市采買些輕薄的綢紗做件夏衣,出了門沒多遠,走過北邊的十字街頭時,見數十人圍立在一張榜文前嘰嘰喳喳議論著什麽。她擠上前一看,原來是張貼了份省試中榜者名單。中榜的進士不到三十名,王詰赫然名列榜首,卻不見李雲翰和杜少淩的名字。


    妙錦愣怔了片刻,又仔細查看了明經一榜,終於在末尾一行看到了杜少淩三個字。


    妙錦看罷不免有些失望,默立了一會緩步走開了。


    此時,樓月也獲悉了省試的中榜情況。


    她拿著一份榜單興衝衝地進了藥鋪,對著正在整理櫃台的父親興奮的說:爹,王詰中榜了!


    “什麽,他中了?”樓泉有些不情願的抬了下頭。


    “當然中了,還是頭榜狀元呢。”


    “月兒,別高興的太早了。”樓泉冷冷地說了句,便擰身去擦洗貨架。


    “爹,你不是盼他早點考取功名麽?如今他高中了你為何又不樂意了?”


    “中不中,那是他的事。”樓泉扭過身子欲走,一不小心腳指頭磕在了那兩枚官印上,痛得他哎喲了一聲。


    “真礙事!”樓泉抬起腳來恨恨地踩了下,緩了緩神,一臉平靜的說,“月兒,人都會變的,他中了狀元也會變心的。”


    “爹,他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就好;算了,爹不給你爭了。”樓泉說罷撿起了那兩枚官印,“這兩塊破石頭,擱了多日也沒人要,幹脆扔了得了。”


    樓月勸他別扔,再等幾日吧。


    “嗯,那就先放到後院吧。”樓泉遲疑了下,拎起那兩枚石印徑直去了後院,將石印丟進了荷花池裏。


    楊嗣郎奉旨去南詔督戰,帶著小妾尤氏和楊柯等人戀戀不舍的離開了京城。一路上他走走停停,雖有尤氏相伴有說有笑,可是愈往西去愈是荒涼、勞累,心情也跟著一落千丈,倍加落寞苦悶。回想起昔日在京時的風光無限,他不由得長籲短歎如喪考妣一般,惶惶然不可終日,由此對林弗更是恨之入骨。才過了陳倉沒不遠,忽接炫帝旨令,以其身體不適為由急召他回京。


    楊嗣郎接旨後大喜,隨之帶著尤氏、楊柯等人馬不停蹄趕回了京城。


    回到了楊府,楊嗣郎身心俱疲,躺在了長椅上歇息,一邊命侍女捶背揉捏。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方覺緩過了氣力。


    飽食了一餐後,兒子楊暄上前問安,說他此番被陛下召回,想必定有重用。


    “什麽重用?此次若非懿妃出手,你爹怕是有去無回羅。”楊嗣郎恨意難消,唉歎了一聲,“可惜哪,當初沒聽第五祺所言!”


    “第五大人,”楊暄似乎想起了什麽,“自您走後,他還進府慰問過家人呢。”


    “嗯,不錯;此人倒也忠心,日後我若為相,必委他以重任!”


    楊暄勸父親勿急;認為他多日來鞍馬勞頓,亟需靜下心來好好歇息一番,恢複好了身子才是。


    “嗯,是該將養幾日了,”楊嗣郎喝了口茶,問,“暄兒,省試可有消息?”


    楊暄說前日榜文發布,他名列第三——探花。


    “那頭榜呢?”


    “蒲州秀才王詰。”


    “王詰,”楊嗣郎聽了怒道,“他什麽來頭,竟敢名列我兒之前?”


    “回父親,據說此人乃河北四大望族之一太原王氏之後,是由平鈺公主引薦。”


    “噢,原來如此,”楊嗣郎緩了下,又問,“那榜眼呢?”


    “越國公之孫齊傕。”


    “越國公已死多年,其孫為何能列第二?”


    楊暄道:“父親有所不知,齊傕乃右相府女婿,故能名列第二。”


    楊嗣郎聽了勃然大怒:“好個戴奚珣,一點也不給楊某臉麵!我才離京沒幾日,他就翻臉不認人了!”


    “父親息怒,小心傷了身子。”


    “哼,我豈能咽下這口氣!”


    話音才落,仆人報太常卿賈升求見。


    賈升進了廳堂,拱手笑道:“令公子高中,下官特來道賀。”


    “大人客氣了,”楊嗣郎輕歎了一聲,“唉,人走茶涼。這個戴奚珣也太不識抬舉了,竟隻給了暄兒一個探花。”


    “大人息怒。”賈升嘴角劃過一絲笑意,“接下來不是還有吏部銓試嘛……據賈某看來,韋溯並非跟林弗一心,到那時還不是由大人您說了算。”


    “嗯,也是。”楊嗣郎裝作知足樣點了下頭,問賈升還有何事?


    賈升思忖了一會,說王詰已被欽命為太樂丞,在他屬下當差。


    楊嗣郎聽了頗為困惑,道:“陛下這是何意?按朝廷慣例,名列三甲者,要麽進翰林院做學士、編修,要麽授以從八品的左拾遺、給事郎一類的虛職。”


    賈升說他也不知,故而來向楊嗣郎討教。


    楊嗣郎趕忙裝作謙虛樣,說他才回京城,待弄清了原委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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