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青羊穀設伏劫砂金


    當褚慶聽說駱峰和家人已經離京,立時放下了心。他一邊擺弄著博古架上的古玩,一邊問倪遂:“你可都細查過了?”


    “是的,公子。每一本書冊、每一份帳簿、每一封信函,全都仔細查看過了,沒發現什麽異常。”倪遂小心回道。


    “人員可都換了?”


    “這……隻留下了呂院使。他不肯走,執意要等駱大人回來;在下見他年老體衰,一時心軟就留下了。”


    褚慶聽了哈哈大笑:“駱峰,他回不來了!”


    倪遂愣了下,問:元衝呢?


    “元衝,當然還有用。這一次要不是他親自陪著,駱峰怎會相信!”


    “公子,這是為何?”倪遂壯著膽子問。


    “還不是為了駱姑娘。”褚慶陰沉著臉,“哼”了聲,道,“隻要她在我手上,他李雲翰豈敢亂來!”


    “嗯,公子此計甚妙!隻是駱峰這一去,進奏院沒了主心骨怕是會亂套的……”


    “放心,我已寫信給父帥了,請他速派一得力之士前來接管。”褚慶神情自若,道。


    元衝走後,倪遂接管了河東幫的事務;為盡快促成與回紇的鹽運交易,他約帕沙在海明樓洽談。


    孰不知燕然已探得了帕沙的行蹤,喬裝成顧客模樣也跟著趕了過來,隔著紗窗偷聽。


    席間,倪遂說鹽貨已備好了,就等著上路了。


    帕沙聽了十分高興,說還是河東幫行事快捷,連敬了他兩杯酒。


    倪遂受此恭維心生得意,飲罷,問他在何處交易?


    帕沙說,蕭關以西三十裏——青羊穀;此穀臨近回紇部落,且穀深林密十分隱蔽;為節省行程,他打算讓貝孜隨鹽運車隊一路同行。


    倪遂聽後當即答應了。


    達複聞聽此事後,急忙來見褚言忠,向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麽又是河東幫!”褚言忠濃眉緊鎖,“你身為侍禦史,不去向陛下稟報,找我做甚?”


    “在下是為報大帥知遇之恩。”達複不慌不忙,“按說此案當由鹽鐵使查辦,不過即使當場查獲了,也隻是罰沒了事,其收效甚微。在下曾深受大帥恩澤,不想這塊肥肉落入他人之手。”


    褚言忠沉下了臉,道:“什麽肥肉!這不是把老子放在炭火上烤?上次因收沒了那批良馬,為此褚漠寒差點都跟我翻臉了。”


    這時,站在一邊的幕僚牛熾跟著插話道:“上千石鹽,就是朔方五六萬兵馬三年也吃不完哪。”


    達複瞅了牛熾一眼,回過頭來對著褚言忠輕輕一笑,道:“據在下所知,目下朔方將士糧餉不足、士氣懈怠,難道大帥就不為他們著想嗎?”


    “哼,就算它是一塊肥肉,想又有何用!”


    達複見他有所心動,於是湊近了一步,道:“隻要大帥想要,在下倒有一計,既不會得罪褚漠寒,又可大獲其利。”


    “哦?”


    達複貼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據說此次交易在青羊穀,大帥不妨提前在穀外設伏,待回紇人與河東幫交易時,可當場繳沒其財物,將其先行驅離;至於那河東幫,可命其留下字據,再勒令他們押著貨物原路運回……”


    褚言忠聽了沉思了片刻,道:“此計雖好,不過回紇兵強馬壯,一旦鬧起事來,怕是不好收場哪。”


    “大帥勿憂,有河東幫字據在,諒它也不敢亂來!”達複神情激昂,“再說了,回紇與朝廷簽有鹽運協議,是它毀約在先;它行事理虧還豈敢滋事、聲張!”


    褚言忠聽罷大喜,猛的拍了下桌子,道:“好,這塊送上門的肥肉俺是吃定了……”


    渭河岸邊。


    這日,天光明媚清風徐徐。河東幫的碼頭上,數百個民工在搬運粟米,一派繁忙景象。


    倪遂坐在樹蔭下一邊悠閑的喝著茶,不時向遠處張望幾眼。忽然從東邊的岸堤上飛來一騎,他仔細一看卻是褚慶。原來自三河口賑糧案發後,褚慶仍心有餘悸;此番與回紇交易在即,他頗不放心,故而前來巡視一番。


    倪遂告訴褚慶,昨晚渭州的那批貨到了,約莫兩千石,餘下的三天內陸續運至。


    褚慶聽了稍作思索,說不必再等了,先交易完這批鹽貨再說;爾後命他去見帕沙,今晚就將貨物運往蕭關。


    倪遂輕諾了聲就要離去,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了什麽,回過了頭,道:“公子,我走以後進奏院暫由呂克接管;不過據我觀察,他仍對駱峰心存念想……”


    “這個老家夥,真是冥頑不化!”褚慶哼了聲,“待漁陽派的人一到,就即刻趕他走。”


    倪遂走後,褚慶在碼頭內外細細巡視了一番,見眾人各司其職、行事井然有序,心裏方覺踏實了許多。他坐在柳蔭下閉目歇息了一陣,忽聽得耳畔有人喊他,睜眼一看,隻見李嫿打馬而至。


    李嫿臉色紅潤,稍有些氣喘。她跳下了馬,疾步走到了褚慶跟前,怨道:“原來公子在這兒,找的我好苦呀。”


    褚慶微微頷首,道:“天朗氣清,到此散散心。”


    “這……不知公子有何心事遠來此地?”


    “嫿兒且看,”褚慶故作坦然,用手指了指遠方,“上善若水,可解百憂;北邊那條河流名叫涇水,柔緩清亮;而西邊的渭水濁浪翻滾;不過一到此處,涇渭兩水交融,從此渾然一體不分你我……”


    “恕我直言,公子就似這渭水一般,混沌莫分、深不可測。”


    “你敢損我?”


    “誇你呢。”李嫿嫣然一笑,“有道是水至清則無魚;而公子你呢,那可是渾水容萬物,日後必成大器!”


    “嗯,難得嫿兒誇讚。”褚慶聽了十分得意,一扭頭見身邊有一位挑著魚簍的民工走過,似乎記起了什麽,笑道,“今日我請客,請你品味一下鮮美的渭水金鯉。”


    “你呀,別獻殷勤了,我才不想吃呢。”李嫿聞見了魚腥味,彎下腰來連連作嘔,隨之吐出了幾口酸水。


    褚慶趕忙上前扶住了她,一邊關心地問:“你怎麽了?”


    李嫿遲疑了一陣,直盯著他道:“恭喜公子,要當爹了。”


    “你說什麽……”褚慶心頭一驚。


    “你要當爹了。”李嫿嘴角一撇,“怎麽還不高興?”


    “我……當然高興了。”褚慶興奮地將李嫿抱了起來,大笑道,“哈哈——我要當爹了……”


    數日後,貝孜隨河東幫的貨隊一路風雨兼程趕到了青羊穀,紮裏及其部下扮成客商模樣已等候他們多時了。


    雙方見麵後,相互點驗了貨物和砂金。正在交易時,忽然從穀口兩側的灌木叢裏衝出了數百名官兵,將他們團團圍住了。原來,褚言忠提早獲知了消息,派牛熾在此帶兵設伏。


    貝孜見勢不妙,急忙鑽入了草窩裏藏了起來。


    那些官兵很快將將河東幫和回紇商隊分割開來,分成了兩部。牛熾以私下買賣鹽貨為名繳沒了回紇所帶的十餘車砂金,並將其商隊驅趕到了穀外七八裏地遠。


    穀內。


    見官兵欲強行扣留鹽貨,倪遂心內發慌,陪著笑臉與那帶兵的頭目周旋:“請軍爺恕罪,饒了小人吧。”隨之遞上了一隻裝滿銀兩的包裹。


    “哼,又是河東幫。”那頭目接過了包裹輕輕掂量了下,嘿嘿笑道,“若是放走了爾等鹽販,老子不好交差哪。”


    倪遂趕忙俯首求饒:“求軍爺開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這時,一直躲在陰暗處察看動靜的牛熾走了過來,對著倪遂喝道:“想走可以,不過你得留下字據,保證河東幫以後不會再犯。”


    倪遂聽了未加思索當即答應了,取過兵丁遞上來的紙筆寫下了保證書。


    牛熾將保證書收藏好了,陰笑了兩聲,令官兵讓出一條路來,命河東幫貨隊從原路返回。


    這一切全被躲在半坡上的貝孜偷看到了。


    此番交易,回紇商隊不僅沒買到鹽,還白白損失了十餘車砂金。


    澤勒可汗接報後為之十分驚怒,急忙派軍師斛依前去蕭關交涉。可是關內守軍不僅不還,還以回紇擅自毀約、走私鹽運為由進行威嚇。


    可汗得知了後又羞又惱,可是懾於自己理虧,一時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葉護受不了此等憋屈,向可汗建議,如若唐軍十日之內不交還砂金,他願帶兵攻打蕭關、逼其繳出。


    可汗深思良久,勉強答應了。


    幾日後,貝孜回到了京城,向帕沙述說了商隊的砂金被蕭關守軍查沒一事,帕沙聽了極為恐慌。


    此事無意間傳到了阿娜爾耳裏,她為之頓生困惑;忽然回想起李雲翰對她說的一番話來,心裏不禁劃過一絲陰影。


    改日,倪遂垂頭喪氣地回到了伏龍山莊,褚慶正為不知李雲翰所蹤而苦惱,得知鹽貨交易失敗不禁大驚失色,恨恨道:“娘的,褚言忠這隻老狐狸,也真夠陰損!”


    倪遂勸慰了幾句,問他下一步作何打算?


    褚慶說,褚言忠既敢查沒了砂金,必不打算還;他要是替回紇出麵求情,那不是明擺著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更何況褚言忠手裏攥有河東幫的把柄——保證書呢。


    倪遂聽了很是懊喪,囁嚅道:“公子,那以後這買賣……”


    “唉,別說以後了,先把運回的鹽貨藏好,等過了這陣風頭再說!”說畢,褚慶恨恨的跺了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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