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曆劫難密林重聚首


    渭州。庫房。


    因有元衝的舉薦,呂克被陳業碩收留下了,安排在官庫做了一名記帳的主簿。


    呂克十分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差事。為方便工作,他在官庫附近租了間簡陋的民房。他做事勤勉、任勞任怨,很快獲得了身邊同事的認可。


    這日臨近黃昏,呂克吃罷了晚飯像往常一樣去值夜班。他進了官庫大院,隻見老王頭和數十個民工在緊張的勞作。老王頭像是沒見著他一樣,一邊往袋子裏裝鹽,一邊將沙子摻入其中。原來元衝早已和陳業碩竄通好了,命河東幫的會員假扮成民工前來行事。


    呂克見狀大驚:“老王頭,你敢摻沙子!”


    “去,別瞎操心!”老王瞪了他一眼,仍不肯丟手。


    呂克急切道:“這可是運往回紇的官鹽哪。”


    老王聽了停下了手頭的活計,對著呂克嘿嘿一笑:“這就要問問你們陳大人了。沒他點頭,我們這些賣苦力的怎敢呢!”


    呂克聽了目瞪口呆。


    一個瘦些的民工嘴角一撇,道:“放心,這種鹽隻是磣牙,吃不死人的!”


    見呂克仍愣怔在原地,老王伸手輕輕拍了下他,道:“走吧,別誤了兄弟們幹活。”


    呂克見狀輕歎了聲,默默的走開了。


    當他途徑庫管的辦公房時,聽到屋裏有人在和陳業碩高聲交談,那聲音十分的耳熟。他猶豫了片刻,伏在窗外偷聽。原來和陳業碩說話的那人是元衝。


    屋內。元衝打開了一隻皮箱,笑道:“陳大人,這些銀子不成敬意,還請收下。”


    陳業碩假意推辭道:“幫主也太客氣了,白送了上千石鹽不說,還要破費這麽多的銀子。”


    “都是自家人嘛。再說了,河東幫的貨存放在此,也讓您多費心了。”


    “嗯。此次朝廷急令本官籌措三千石鹽,若非元幫主及時出手相助,可真是難為陳某了。”


    “小意思。上一回,這些鹽貨要不是存放在官庫,那還不讓第五祺一鍋給端了。”


    “幫主放心,渭州官庫戒備森嚴,別說是第五祺,就連一隻小麻雀也休想飛進來。”說畢,陳業碩得意大笑。


    “好,有陳大人這句話,元某就更放心了。”元衝長長出了口氣,問,“這批官鹽何時發往回紇?”


    “後日。”


    元衝點了下頭,又叮嚀了他幾句,起身告辭。


    陳業碩送元衝出了門,隻見呂克在院內神色不安的站著,不免心頭一驚。他隨意詢問了呂克幾句,見他神情緊張文辭支支吾吾,不由得暗起疑心。


    次日午後,第五祺帶著丁副尉等人到了渭州,問陳業碩鹽貨籌措的怎樣了,催促盡快發往回紇。陳業碩見他突然前來查訪,不免有些心虛,可表麵上仍裝作若無其事一般,小心應對。


    隨後,第五祺在陳業碩的陪同下去了貨場。他仔細查看了一遍貨場,一邊詢問,一邊抽查鹽袋。他見鹽粒白淨品質甚好,方才放下了心。


    陪行的呂克見了,愈發感覺事態嚴重,頗為惶恐不安。巡查完畢,他望著第五祺遠去的背影,當下便有了逃走之意。


    妙錦逃到了榴花客棧。她在店裏苦等了兩日,仍遲遲不見


    李雲翰前來,不免有些焦躁不安。


    午後,趁著少淩在屋內讀書,她女扮男裝背著行李下了樓,打算進京去找李雲翰。


    剛走到院中,被一邊打掃雞舍的杜姨攔住了,問她為何要走?


    妙錦訕訕一笑,說有急事,想回京城一趟。


    “算了吧。”杜姨仰頭看了眼天色,“鎮子距京少說也有三十裏地,上月桃河發大水,衝毀了官道;小路雖說近些,可是偏僻險惡,你一個人怎行?”


    話音才落,杜苗拎了隻酒葫蘆走了過來,道:“天色已晚,即使你趕到了京城,城門也關了。”


    三人正說間,少淩聞聲出了屋子,問妙錦為何不等李兄了?


    妙錦稍稍低了下頭,道:“店裏客人多,我住不慣,想去芷園見他。”


    “唉,真是抱歉,”杜姨輕歎了聲,“這幾日哪,店裏全是外地來的考生,實在騰不出一間空房了。”


    杜苗看了眼妙錦,輕笑道:“我和杜兄睡一張床都不嫌擠,你倒有怨言了。”


    “這……”妙錦聽了臉色一紅,低頭不語。


    “再將就一宿吧;後日吏部將要銓試,明日無論李兄是否到店,咱們一同回京,行不?”杜少淩懇求道。


    妙錦聽了這才點頭答應了。


    眾人又說了幾句寬心話,氣氛旋即緩和了下來。


    這時一個年輕貨郎挑著擔子悄悄溜進了院內,一邊東張西望。


    小斑見了突然一躍而起,衝著那貨郎撲了過去,吱吱的叫個不停,嚇得那人急忙退後了數步。


    杜姨轉過了身子仔細打量了一番貨郎,問他是否住店?


    貨郎點頭“嗯”了聲。


    “晚了,床位早就沒了。”杜姨高聲道。


    那個貨郎忙說他再去別處找找,隨即挑著擔子出了院門。


    夕陽西沉,漸漸收斂了最後一抹餘光。


    夜幕降臨,天空幽暗,月兒鑽進了厚厚的雲層裏。除了偶爾有幾聲鴉啼,榴花客棧靜寂一片。


    因進京參加銓試的考生驟然增多,床位十分的緊缺,今晚少淩又不得不和杜苗擠在了一張床鋪。


    耳聽著杜苗的如雷鼾聲,少淩感覺聒噪無比,翻來覆去睡不著。


    少淩嫌杜苗身上的汗臭氣味兒大,起身走到了窗前,呆呆的凝望著深沉的夜色。隨後,他坐在了妙錦的床邊靜思了一陣。因耐不住困乏,迷迷糊糊的倒下了。


    少淩緊貼著妙錦昏睡了過去,做了一連串的夢,夢見自己金榜題名,身著官服騎著駿馬榮歸故裏……


    子夜時分,一個蒙麵黑影悄悄翻窗進了室內。原來此人是索鴞,奉嚴過之命前來查找密信。


    借著微弱的月光,索鴞在屋內四處查找了一番,卻沒找到他想要的。他想拿走壓在妙錦頭下的那隻包袱,無奈一時半會抽不出來。


    少淩在夢鄉裏忽覺左臂受壓,說著夢話:“你呀,又喝多了……”


    索鴞聽了趕忙縮回了手,愣怔了片刻,才發覺是少淩夢囈。他猶豫了下拔出刀子,欲割開包袱,又被少淩無意間用手臂擋了一下。


    刀尖刺在了少淩的胳臂,他頓覺一陣鑽心的疼痛,猛然大叫一聲坐直了身子,吐出了一口酸水,噴在了索鴞的臉上。


    索鴞一時猝不及防,頓覺眼前一陣模糊,步子踉蹌碰倒了桌上的花瓶。


    妙錦被驚醒了,見床頭站著一個持刀的蒙麵漢子,急忙翻身下床,隨手撿起了一隻棍棒打向索鴞。


    這時少淩也醒了,一邊高聲呼喊,一邊與妙錦攜手打鬥。


    打了兩三個回合,索鴞見一時難以得手,又聞院內有人高聲喊叫,於是瞅了個空當慌忙跳出了窗外……


    次日,少淩起了床,天色早已放亮。他回頭看了眼妙錦的床位,卻空空如也。


    少淩思忖了下趕忙收拾好了行囊。他下了樓,見公雞小斑追著自己叫個不停,頓起惱意,撿起了一支竹棍打它:“叫你不打鳴、不打鳴,害得我睡過了頭!”


    冷不防小斑飛身撲了上去,狠狠地啄在了他的手腕上,痛得他立時丟掉了竹棍。


    杜姨抱著一大盆衣服出了屋子,朗笑道:“都快正午了,還打什麽鳴?”


    少淩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問:駱姑娘呢?


    “她呀,早就離開了客棧,差不多半個時辰了。”


    少淩聽了十分懊喪,耷拉著臉道:“嗨,真是的,你也不早說一聲。”


    “她生你氣了!”杜姨沉下了臉,“說,昨晚你在樓上做什麽呢,踢裏哐當的,差點把客棧都震翻了,一點也不安生!”


    “姨,有盜賊,”少淩噘著嘴,“不信你問苗苗。”


    “胡說,我這店都開了十多年了,風平浪靜的哪見過盜賊的影!”


    “算了,不跟你解釋了。”少淩扮作一副笑臉,問,“她沒說走哪一條路?”


    “這還用問,當然是抄近道了。”


    “小路……我這就去找她!”少淩說著就欲離開,卻被杜姨攔住了,要他先把帳結了。


    少淩問多少錢?


    “你的,加上李先生和小楠,連吃帶住合計六兩銀子。”見少淩麵露難色,杜姨的語氣變得柔緩了些,“雖說咱們是老親戚,可也不能總欠著不給吧。”


    少淩摸了下口袋,哭喪著臉,道:“姨,少收點行不?”


    “夠少了!我全都按淡季算著,差不多打了五折呢。”


    “嗨,上一次走得急,銀子全落在芷園了。”杜少淩摸了摸腰上的寶劍,道,“要不先押上這把劍,待我趕考回來再給。”


    “押什麽劍呢!”杜姨眼皮一翻,“它能切菜還是能砍柴?你呀,還是帶著做個行頭、去嚇唬別人吧。”


    這時,杜苗搖搖晃晃的走到了近前,帶著乞求的口吻道:“娘,杜兄又不是什麽外人,您就不能再多等幾日?再說了,我還要跟李先生學劍呢!”


    見杜姨麵色平和,少淩笑嘻嘻道:“您放心,這回我要是高中了,連本帶利加倍奉還!”


    “唉,遇上你們這蹭吃蹭喝的,算我倒黴……”杜姨嘟噥了幾句扭身走開了。


    妙錦一早出了榴花客棧,沿著小路趕往京城。因不熟悉路,加之小路曲折難行,她一路走走停停十分的緩慢。


    行到了林蔭深處,她突然腳底一滑,險些跌進了小溪裏。


    妙錦緩了下神,正欲邁步,隻見一道黑影劃過。那人身形敏捷,揮刀直撲向她。


    妙錦見了趕忙側身躲閃,不料被削掉了頭巾,登時發髻散開,那隻裝有密信的蠟丸掉落在了草叢裏。她正欲拔劍迎敵,忽然一張巨網從天而降,罩住了她,動彈不得。


    那個蒙麵漢子走上前來,高喝道:“交出密信,不然就殺了你。”原來此人正是索鴞。昨晚失手後,他潛伏在客棧附近;一早見妙錦出了門,於是在此伏擊。


    妙錦怒道:“休想!”


    索鴞見一時問不出什麽名堂,於是縛住了她的雙手。他用刀尖挑開了妙錦的上衣,陰笑道:“不急,這兒有我想要的。”


    妙錦怒罵:“卑鄙、下流!”


    索鴞搜遍了她的全身,仍沒找著信。他用刀劃開了妙錦的裙衣,淫笑道:“小心肝,聽話……它會自己跳出來的。”


    妙錦在網內不停的反抗、怒喊,卻無濟於事。


    “住手!”忽聽得身後一聲大喝,妙錦扭頭看時,李雲翰飛身而至。原來自那日兩人分手後,他被人死死盯上了,因一時沒有機會脫身故而誤了赴約。


    索鴞轉過身來慌忙迎戰。他揮刀猛劈了幾下,恨不得一刀將李雲翰砍翻在地。可是對打了七八個回合,他仍占不得絲毫便宜;又見小路行人漸多,於是虛晃一刀倉皇而逃。


    待鬆了綁,妙錦整理好了衣衫,默默的凝視著李雲翰。曆經一番劫難,此刻林間隻有他們二人,她心有千言萬語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兩人默默相擁了一陣,還是李雲翰先開了口,低聲道:“駱大人遇難了……”


    “嗯。”妙錦聽了並未驚慌,眼含著淚花,“我爹到底怎麽死的?”


    李雲翰麵色沉重,向她扼要述說了駱峰遇難的經過……


    妙錦聽後失聲痛哭道:“爹,你死得也太慘了……褚賊,我非親手宰了你不可!”


    李雲翰勸她別難過了,小心傷了身子。


    妙錦止住了啼泣,問:“我爹葬在哪兒了?”


    “涿州城外,三槐嶺、坡下。”


    妙錦聽罷目光呆滯,喃喃自語道:“爹,等我報了仇,再去祭奠你。”接著,她向李雲翰述說了自己和母親被龍標、江伯所救,出逃漁陽的經過。


    李雲翰聽了不禁慨歎道:“江伯……真義士哪!”


    靜默了片刻,李雲翰憤然道:“那胡雜真是可惡,連個女子也不肯放過!”


    “哼,他還不是想得到那封密信。”妙錦回道。


    “密信……”


    妙錦“嗯”了聲,綰了下發髻,這才發現它被弄丟了,於是趕忙四下裏尋找。


    這時少淩也趕到了,問明了情況,與雲翰一起幫她去找那隻裝有密信的蠟丸。


    不料,這一幕都被那個躲藏在暗處的索鴞看到了。索鴞望著妙錦手裏的蠟丸,恨恨的跺了下腳,轉身悄悄溜走了。


    索鴞一趕回京城,便向嚴過做了匯報;說若不是褚慶有令在先,他早就一刀殺了妙錦。


    嚴過聽後安慰了索鴞幾句,勸他權且忍耐一下;說當務之急還需找到那封密信,以便向林弗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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