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失憶了。


    記憶停留在了四年前,她和我男朋友陸舟還沒分手的那年。


    我和陸舟婚禮的當天,我媽把我鎖在房間裏,讓雙胞胎姐姐秦韻頂替我完成了婚禮。


    我一直以為陸舟也被她們蒙在鼓裏,直到我哭著將秦韻推倒在地時,陸舟抱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她衝我發火,“秦詩,小韻她生病了,你就不能多體諒她一些嗎?”


    失憶了而已,會死嗎?


    我會。


    因為時日無多的那個人,是我。


    1


    秦韻挽著陸舟的手,向我宣誓主權,“小詩,我知道你也喜歡陸舟,可是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你姐夫了。你要知道,從小到大,你永遠都是爭不過我了。”


    我媽推著我往外走,“大喜的日子,你非要鬧事是不是?你生出來就是折磨我的。”


    陸舟全程躲避我苛責的目光,沒再說半個字。


    我看著眼前這場荒誕的鬧劇,渾身像是被人抽幹了力氣。


    我親手布置的婚房,此刻我卻成了跟這最格格不入的人。


    我一秒鍾都待不下去,幽魂似地回了我跟陸舟的出租房。


    淩晨三點陸舟才回來,燈亮起的那一刻,陸舟被坐在沙發上的我嚇了一跳,我摁滅掉手中的煙,低聲道,“陸舟,我們離婚吧,我給秦韻讓位置行嗎?”


    陸舟沒有說話,倒掉滿煙灰缸的煙頭,熟練地收走我的煙盒和打火機。


    然後才坐到一旁的沙發上,“別鬧了行嗎?詩詩,如果不是你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舉辦婚禮,今天的事情也不會發生,小韻現在的情況受不得刺激的。婚禮就是走個過場,我們都領證一年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歉聲道,“對不起啊,占了這個位置那麽久,早就該還給秦韻了。”


    陸舟神情一僵,慌張地拉過我的手,“詩詩,你別說氣話,我跟小韻早就已經是過去式了,我的妻子是你秦詩。”


    我抽回自己的手,一字一頓道,“以後就不是了。”


    說完起聲進了臥房鎖上了門。


    陸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詩詩,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我說什麽你都聽不進去,你早點休息,我是不會跟你離婚的。”


    我悶著頭,將他的聲音全部隔絕在了門外。


    陸舟說的沒錯,這場婚禮,原本就是我求來的。


    隻可惜,求來的東西,終究不是自己的。


    2


    陸舟和秦韻原本是大學裏郎才女貌的一對,二人原本相約一起考研去a大,可是第一年,陸舟落榜了,秦韻考上了。


    獨自求學的秦韻移情別戀,愛上了一個富二代,兩人因此分手。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趁虛而入,一直陪在陸舟身邊,直到他徹底走出失戀的陰影。


    然後順其自然的戀愛到談婚論嫁。


    一年前我們領了證,因為疫情的原因,我們的婚禮推遲了。


    直到半年前,秦韻回來了,順理成章地住進了我跟陸舟的家。


    我的親姐姐,回來第一個聯係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丈夫陸舟。


    那一晚溫存過後,陸舟抱著我說,“詩詩,你姐她可能要來我們家住一陣子。”


    聞言我周身僵硬,他們曾經甜蜜的一幕幕瞬間閃過我的腦海,我試探性地詢問,“她要回來嗎?我怎麽不知道這件事,我媽也沒提過。”


    陸舟小心翼翼地措辭,“她如今過得不太好,不敢告訴你媽,更何況你是她妹妹,在我們家,你還能照顧她。我們如今隻是朋友,我想幫幫她,你不會介意吧?”


    我翻過身背對著他,陸舟又來抱我,盡是懇求的姿態。


    我說,“如果我說,我介意呢?”


    身後陸舟長歎一口氣,略帶指責道,“詩詩,她畢竟是你親姐姐。”


    黑暗中,我忍不住自嘲一笑,“你也知道她是我姐姐。”


    陸舟被我噎得不再說話,抽回抱著我的雙手,翻過身,背對著我。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卻不料,第二天下班回來,我就看到了穿著我的睡衣,悠然自得躺在沙發上的秦韻。


    我看著她身上的衣服,一時間忘記要先打招呼。


    這是我生日那天陸舟送我的生日禮物,是我喜歡的牌子,我舍不得買,陸舟買來送我後,我把它珍藏起來,一直舍不得穿。


    陸舟笑話我,“衣服就是拿來穿的,幹嘛舍不得。你穿著好看,以後經常穿給我看。”


    或許如今衣服穿在秦韻身上,他會覺得更好看。


    看到我進門,秦韻朝著廚房的方向喊道,“陸舟,你是不是忘了買排骨,我妹妹喜歡吃。”


    仿佛她才是這個家裏的女主人,我隻是一個打擾他們甜蜜生活的不速之客。


    陸舟圍著圍裙擦著手幫我接過手上的東西,小聲跟我解釋,“我原本準備幫她訂酒店的,她說她才回來,一個人住會不適應。詩詩,你別生氣行嗎,她隻是暫住一段時間。”


    事情已成定局,我沒多說話,洗手去廚房幫陸舟做飯。


    我跟秦韻實在也是沒話可說,雖然說是雙胞胎,從小到大,我們倆更像是同住在一個屋簷底下的陌生人。


    此刻,廚房和客廳涇渭分明,因為陸舟正陪在我身邊,我剛進門的氣已經消了一多半了。


    我剛想質問陸舟睡衣的事情,然而下一秒,陸舟又打我個措手不及。


    “詩詩,小韻喜歡的紅燒肉還是你手藝更好,我就不班門弄斧了。”陸舟邊說邊摘下圍裙,隨後雙手環著我的腰,輕聲道,“她剛來咱們家,肯定不習慣,我出去陪她說會兒話,你一個人行嗎?”


    圍裙就這麽穿到了我身上,對比門外穿著奢侈睡衣的秦韻,我簡直就像一個上不得廳堂的下堂妻。


    現在想想,陸舟那麽明顯的偏愛,我是怎麽一心想著要跟這樣一個男人結婚的呢?


    3


    胃疼和心事折磨得我一夜無眠。


    早上出門的時候一想到昨晚陸舟堅決不離婚的態度,我就一陣反胃。


    一出房門卻看見家裏早已空無一人。


    飯桌上散發著一陣飯香味,竟然是我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原來這個人不是不記得我喜歡吃的菜,隻是從來不把它當回事而已。


    如今他居然幼稚到想用一盤菜來挽回我們岌岌可危的婚姻,當真是病急亂投醫。


    我等了陸舟一天想跟他商量離婚的事情,然而他直到晚上都沒有回家。


    我給他打電話,電話那頭的陸舟吞吞吐吐的解釋,“詩詩,我昨天走後,她鬧了一宿,今天說什麽也不讓我走了,要不,我今晚就睡在這邊了行嗎?”他嗓音壓得很低,聽上去更像是做賊心虛,“她情緒不好,萬一再出什麽事。”


    此時此刻的我已經沒有太多情緒了,反問道,“所以你要跟她睡嗎?”


    電話那頭傳來陸舟急切的聲音,“詩詩,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所以在他看來,他一再地跑到別的女人身邊,就不算對不起我嗎?


    我冷哼一聲,諷刺道,“陸舟,離婚吧,離婚後你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睡到一起了,這樣說出去多不好聽,你倆這樣算偷/情。”


    不用看都對麵的人臉色一定不好看,陸舟的聲音忽地拔高,“秦詩,你越說越過分了,你為什麽就不能體諒一個病人?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冷血了,怎麽說她也是你親姐姐。”


    我捏著手機的雙手控製不住地顫抖,“是,我這個親妹妹冷血,你這個親妹夫倒是挺熱心腸的,照顧人都照顧到床上去了。”


    說完,不等他再說話便匆匆掛了電話。


    我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沒多久電話鈴聲突兀的響起,接起電話後,那頭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罵,“你是不是要逼死你姐姐才甘心,你就是個討債鬼....”


    我邊哭邊聽,突然出聲打斷她,“我一定不是你親生的吧,不然你怎麽會這麽對我?”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秒,才又繼續道,“你姐離不開陸舟了,你還年輕,有更多的選擇,就讓你姐姐一次,不行嗎?”


    我抹了一把淌了滿臉的淚,笑道,“行啊,怎麽不行,從小到大我什麽都能讓給她,老公能讓給她,媽媽也能讓給她,不對,你們從來都不是我的,怎麽能談得上讓呢。”


    那頭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我和秦韻同樣是她的女兒,我媽卻一直厚此薄彼。


    秦韻有單獨的房間,而我隻能在雜物間裏搭一張床;


    初中時我被同學霸淩,她讓我給霸淩的同學道歉,讓我保證以後不惹同學生氣。秦韻在班裏欺負同學被人推倒,她堅決讓對方道歉,去校長辦公室連鬧了三天;


    大學時,她說我滿十八了,學費生活費以後就不要找她了。秦韻說要要考研,她笑著說,小韻真有出息,媽媽養你一輩子;


    ...


    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因為,那晚雨夜,我害死了爸爸。


    從那天起,我媽就恨我。


    恨我,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


    因為自己是罪人,所以從小什麽東西我都讓著秦韻,直到她想要走我最愛的人。


    甚至都不用我讓,她不費摧毀之力,那些我愛的人,都會自動向她靠近。


    4


    第二天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打車去了我和陸舟的婚房。


    打開門的一瞬間,屋裏的我媽明顯一愣,看著我拉著行李,不由分說就要將我往外推,“你又來幹什麽,你怎麽就見不得家裏好呢?”


    我越過她進了門,“這是我的家,我為什麽不能來。”


    一進門,又看見秦韻又是一副姿態懶散地躺在我精心挑選的沙發上。


    四目相對,秦韻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神情痛苦地開始捂著自己的頭,直呼頭痛。


    這是她摔到頭部後的後遺症,她失憶後記憶停留在了四年前,同時醫生還診斷出,秦韻還患有嚴重的抑鬱症,為了不刺激到她,我們並沒有告訴她遺忘的過去。


    哪怕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的老公召喚到她的身邊。


    我一再地退讓,換來的是他們的變本加厲。


    我都快死了,終於再也不想忍了。


    我把行李扔在一邊,掏出一支煙點上,才漫不經心道,“秦韻,在我家你住的挺舒坦的吧?”


    我媽一邊照顧頭痛的秦韻,一邊又想衝上來堵住我的嘴,實在是分身乏術。


    秦韻哭著讓我滾,“秦詩,你胡說八道什麽,這是我的家,這是我跟陸舟的家,我們家不歡迎你,請你滾出去。”


    我不打算再慣著她,一針見血道,“四年前,你們就已經分手了,陸舟現在是我老公。不過很快就不是了,你想要我讓給你好了。”


    秦韻雙頭抱頭,小聲地重複,“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


    我媽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低聲安慰,“小韻,媽在呢,她胡說呢,別信她。陸舟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直到秦韻的狀態慢慢平靜下來,她才衝上來,狠狠給了我一個耳光,“我怎麽會生出你這種女兒,害死你爸還不夠,還想來害死你姐?”


    我被打得偏過頭,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一個陶瓷水杯在我麵前炸裂開來,飛濺地碎片從我臉上劃過,一陣刺痛過後,有溫熱的液體流出。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又刺激了秦韻,她竟然發了狂似地拿杯子砸我。


    那個杯子是我跟陸舟買的第一樣情侶物品,我視若珍寶地把它保存在婚房。


    卻被秦韻輕易地就付之一炬。


    開門聲自身後響起,急匆匆地腳步從我身旁經過,踩過地上杯子的碎片,最後停在了秦韻的麵前。


    陸舟神情緊張查看秦韻的情況,仿佛我就是那個洪水猛獸一般,“小韻,你有沒有怎麽樣?”


    秦韻撲進他的懷裏哭得可憐,“詩詩她怪我搶走了你,還想拿杯子砸我,幸好我媽及時攔住了她。”


    陸舟這才轉過頭看著我,眼裏的怒火如果有實質,我大概早就被挫骨揚灰了。


    我出神地望著一地狼藉,滿心疲憊的開口,“陸舟,你難道不知道那個杯子對我的意義嗎?”


    陸舟似乎這才注意到了地上的陶瓷碎片和我臉上的傷。


    半晌後輕飄飄地丟下一句,“不就是一個杯子嗎,碎了就碎了。”


    5


    也對,幾年的感情都能說沒就沒,更何況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杯子。


    安撫好秦韻之後,陸舟一個人打掃客廳的滿地的碎片。


    我看著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試圖將杯子拚湊好的姿態,隻覺得好笑。


    這幅樣子,又是做給誰看。


    我拖著箱子路過他進了空的那間臥室,正準備關門,陸舟一把將門口擋住。


    我以為他還要繼續為他的小韻,準備再來跟我秋後算賬,誰知道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我讓我將胃酸快要嘔出來了。


    陸舟神情痛苦,眼睛裏滿是不解,“詩詩,你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


    回答他的是我往衛生間狂奔的背影。


    不好意思,我真的吐了。


    他怎麽還有臉問出這個問題來的?


    等我從衛生間出來,陸舟的表情已經不似剛剛,眉頭緊蹙,臉色很不好看,他咬牙切齒地問我,“秦詩,我現在就這麽讓你惡心嗎?那你上門來鬧事到底想幹嘛?”


    “我昨天就說過了,離婚啊。”我想笑一笑,臉上的傷口被撕扯到,痛得我鼻頭一酸。


    陸舟見狀,伸手輕輕撫上我的臉,“我知道你是故意氣我的,我是不會跟我離婚的。別鬧了行嗎,我去給你拿點藥。”


    他一出門我就把臥室門的反鎖上了,“那我就在這住下了,你什麽時候答應,我什麽時候搬走。”


    貓哭耗子假慈悲,明明不愛了,為什麽不肯放手。


    陸舟敲門讓我擦藥,我媽敲門讓我滾...秦韻在門外跟陸舟哭訴,“陸舟,我不想小詩住在我們家,你讓她搬走好不好?”


    陸舟柔聲安慰道,“好,我明天就讓她搬走。”


    聽著門外的一聲聲的低語,我躺在床上掃視著房間的裝飾和擺設,不由得就笑出了聲。


    當初陸舟不顧我的反對讓秦韻住到我們家,我想讓她走,陸舟總是各種推脫。


    如今秦韻想趕走我,他倒是答應地半點都不拖泥帶水。


    秦韻搬來我家的第二天,我回家拿落在家裏的文件,意外撞見了上班時間卻在家裏洗手做羹湯的陸舟。


    許是沒有料到我突然回家,陸舟的表情很尷尬,“小韻說她胃痛,我就回家給她送點藥,你知道的家裏的胃藥早沒了。順便熬了點養胃的粥,你要喝點嗎?”


    秦韻坐在餐桌邊,喝著熱粥笑得一臉天真,“陸舟,你的手藝還跟當年一樣好,當初你為了我學做飯,現在換我妹妹來享福了。”


    陸舟聞言更尷尬了,我們在一起後,進廚房那個人往往是我,我偶爾才能嚐到陸舟的手藝。


    秦韻喝的這個粥,還是我那時為了經常胃痛的陸舟特意去學的。


    我熬壞了一鍋又一鍋的粥才學會的,陸舟是挺聰明的,隻是喝過就已經能完美複刻了。


    我佯裝鎮定,淺笑道,“那姐姐就多住幾天,讓你妹夫好好孝敬孝敬你。”


    秦韻臉色一僵,顫抖地摔了手中的湯匙。


    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陸舟追出來哄了我很久,見我一直不鬆口,這才決心給秦詩租房住。


    半個月後,租的房子落實了。


    秦韻黑著臉拖著行李箱走了,陸舟送她去新家,我打算也過去幫她收拾家裏,秦韻卻並不領情。


    好不容易送走了她,我心情很好,並不跟她計較,隻是交代陸舟,“早點回家,我等你吃飯。”


    我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目送他們下了樓。


    樓梯拐角處,秦韻正不停地拿袖子擦著陸舟的側臉,嘴裏嘟嘟囔囔什麽,我聽不清。


    我天真地以為,秦韻搬走後我的幸福生活就要來了,卻不知道,等著我的卻是更大的風暴。


    秦韻搬家的第一天就出了問題。


    6


    秦韻搬家那晚,我等到晚上八點都沒能等到陸舟回來。


    一桌子的菜全涼了,我忍著胃疼給陸舟打電話,他卻沒接,直接給我掛掉了。


    冷汗涔涔,胃部灼燒絞痛,我趴在馬桶上不停嘔吐,頭似有千斤重。我忍著惡心,再次撥打陸舟的電話,又被掛掉。


    我不再堅持,保持著最後一分清醒給自己叫了120。


    檢查治療折騰了一整晚,醫生申請嚴肅地通知我一周之後來拿結果,隨後補了一句,“最好帶上你的家屬一起。”


    我點點頭,其實心裏早有了準備。


    剛走到醫院門口就看到迎麵而來的陸舟和秦韻。


    秦韻頭上包著紗布,麵色蒼白,小鳥依人的靠在陸舟的懷裏。


    迎麵走來,然而陸舟卻目不斜視地路過了我,小心翼翼地把秦韻安置在一旁的長椅,小聲跟她說了什麽,隨即他才走到我身邊。


    還沒等我開口詢問他先解釋,“詩詩,小韻她昨晚摔到了頭,醫生說撞擊引起的腦震蕩導致她短暫性失憶了,我昨晚在醫院陪她,所以沒有接到你的電話。”


    昨晚,我一個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等待醫生宣判結果,那個時候,我的老公卻為了另外一個女人鞍前馬後。


    看著眼前的陸舟,我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陸舟,我們下個月辦一場婚禮行嗎?”


    陸舟麵露不解,“詩詩,這也太倉促了,現在我們都還...”


    我打斷他的話,執拗地重複,“下個月我們辦一場婚禮行嗎?”


    陸舟沉默地看了我半晌,隨即點了點頭。


    當時的想法太過天真,活人永遠贏不了死人,這個男人會不會因為我的死,生出一絲一毫的愧疚呢?


    經此一役,我才看清用自己的死去懲罰一個並不愛我的人,不過是自我感動而已。


    我太過高估自己在陸舟心中的位置了。


    不過,好在如今這個人,我也不想要了。


    我倒要看看明天,陸舟要怎麽把我趕出我自己的家的?


    第二天我一打開門,就看見了守在門口的陸舟,“詩詩,早飯我做好了,你喜歡的粥,你多少吃點。我要出差三天,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行嗎?”


    他伸出手準備來抱我,卻被我躲開了。


    陸舟尷尬地收回手,又補了一句,“你最近都瘦了。”


    我沒理他看向淩亂的客廳,陸舟此刻又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忙開口解釋,“詩詩你放心,我沒有跟她睡在一起,我都是睡沙發的,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別為難小韻。”


    我懶得聽,從隨身的行李裏拿住準備好的離婚協議,開門見山道,“不耽誤你時間,簽個字就行。”


    陸舟麵色一沉,拿起車鑰匙就摔門走了。


    大概是因為我媽在這,陸舟這一走,走得很幹脆,也走得很放心。


    就為了躲掉這三個女人之間的戰爭。


    我媽惡語相向氣不走我,倒是秦韻,因為我的存在,她被氣得不輕。


    陸舟一走就是四天,離婚的事情一拖再拖,為了逼他回家我終於放了個大招。


    7


    我把和陸舟的結婚照掛在了客廳。


    雖然我和秦韻是雙胞胎,但是明晃晃的“新郎陸舟,新娘秦詩”的幾個大字她不會看不見。


    秦韻又開始鬧著要割腕自殺,我媽一通電話把陸舟召喚了過來。


    果然出差什麽的,都是借口而已。


    秦韻的手上隻破了點皮外傷,陸舟惡狠狠地盯著我,然後親手砸爛了我們的結婚照。


    他踩過滿地的碎片,質問我,“你鬧成這樣到底是為了什麽?”


    四目相對,我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離婚。”


    陸舟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可是跟我結婚不是你求來的嗎,秦詩?”


    我看了看被他踩在地上的那張笑臉,自嘲一笑,“是啊,可是我現在不想要了。”


    陸舟死死咬著後槽牙,眉頭緊蹙,眼睛裏盡是怒火,說出來的話字字紮心,“為了離婚,你就要害死你的親姐姐?怪不得你媽說你是喪門星,害死你爸,你姐。行,離婚就離婚,你眾叛親離,就等著孤獨終老吧你。”


    偏偏他說的都對了。


    也不全對,我要死了,我甚至都不能活到老了。


    最近親的人,最懂得如何去傷害對方。


    我狠狠地扇了陸舟一巴掌,也算是給這些年錯付的時光,畫上一個不那麽完美的句號。


    秦韻在笑,我知道,我攪起的這場鬧劇,不過是恰巧趁了她的心意而已。


    什麽失憶、抑鬱、割腕...不過是她騙人的把戲而已。


    因為真正想死的人,會清楚的知道,大動脈在哪裏。


    8


    那天晚上我就搬出了婚房,約好了跟陸舟第二天民政局見。


    我實在沒想到陸舟會把秦韻也帶過來。


    饒是現在對他已經心如止水了,我還是忍不住出言譏諷,“跟我離了,轉身就想跟她把證領了嗎?你也太心急了點兒,好歹等過一個月的冷靜期啊。”我掃過秦韻,又道,“放心,我比你們更著急。”


    陸舟眸色漸沉,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刻薄了。”


    “我一直都這麽刻薄。”說完,我懶得再搭理他們,轉身進了民政局。


    你情我願的離婚,手續辦的很快。


    上個洗手間的功夫,秦韻又巴巴地跟了過來。


    見四下無人,她也懶得再裝了,“秦詩,有些時候,我其實挺可憐你的。每次我稍微使點兒小手段,你就輸得一敗塗地。”


    看著眼前的人,哪裏有半點病態。


    出於好奇,我最終還是問出了心裏的疑惑,“所以,你這麽費勁心機,是真的還愛著陸舟嗎?”


    秦韻雙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笑道,“我想給孩子找一個爸爸,陸舟他,很適合。”


    到最後我也想不到,我曾經視若珍寶的人,在她的眼裏,不過是備胎而已。


    我們之間到底誰更慘一點,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我問她,“你就不怕我告訴陸舟?”


    秦韻手指輕輕劃過我的臉頰,激起我一身的雞皮疙瘩,“我其實挺了解你的,我的妹妹,我能感覺到,你是真的不愛他了,不是嗎?”


    心中的疑惑解答,我轉身準備離開,身後的秦韻又突然叫住了我,“妹妹,最後再送你一個秘密,其實當年,害死爸爸的是我,不是你。”


    我地背後唰地浮上一層冷汗,撐著牆壁,渾身僵硬地緩緩轉過身,一字一頓道,“你...你剛才說什麽?”


    秦韻卻沒管我,自顧自道,“我看到過你吐血了,所以你是得絕症了是嗎?為了讓你死得瞑目,我告訴你當年的真相。爸爸那天給你買完練習冊的時候,其實回過家...”


    空氣死一般寂靜,我仿佛能聽見自己周身血液倒流的聲音。


    秦韻停頓了兩秒又接著道,“我求他給我買冰激淩他才又開車出了門,才會出車禍...”


    牆壁冰冷的觸感自手上蔓延至全身,我的耳內一陣轟鳴,她後麵的話我再也聽不清了。


    想起多年前的那個雨夜,是我一生的噩夢,我爸死在了給我買練習冊的路上。


    為此,我媽怨恨了我這麽多年,到頭來真相竟是如此。


    可是弄清楚了真相又怎麽樣,爸爸再也回不來了。


    我抽動僵硬地雙臂,死死地抱住秦韻的手臂,祈求道,“所以練習冊呢,你把練習冊還給我好不好?”


    你把爸爸留給我最後的東西還給我好不好?


    秦韻扯開我的手,愣了幾秒,然後偏過頭不再看我,“早就燒了。”


    忽地,一陣壓抑地嗚咽聲從最後一排廁所的隔間裏傳出來。


    9


    衛生間隔間的門被“怦”地一聲推開,我媽穿著保潔員的衣服從裏麵踉踉蹌蹌地走出來。


    她三兩步衝到秦韻的麵前,戴著塑膠手套的雙手死死的拽住秦韻的雙臂,啞聲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換誰也想不到從前那個高傲的部門經理,竟然心甘情願做起了保潔工作。


    我們都沒料到,會在這裏碰見她。


    剛才還氣定神閑的秦韻,被嚇得臉色煞白,結結巴巴道,“媽,你...你聽我解釋,我...我是騙秦詩的...”


    我不想再待下去,強撐走了出去。


    失魂落魄地撞進了陸舟的懷裏。


    我嫌惡地推開他,陸舟伸手來抱我,“怎麽了,詩詩,你臉色好難看?”


    我慘白一笑,推開他的雙手,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就連再朝著他放一次狠話的力氣也沒了。


    陸舟在後麵追了幾步,見我不搭理他後,終於不再喊我。


    如果是從前,他的懷抱會是我最佳的避風港。


    而如今,哪怕在風雨飄搖的路上,我也隻能獨自啟航。


    接下來幾天,我一鼓作氣辭職退房,把家搬到了c市——我的老家。


    看著來機場接我的人,我終於露出了久違的微笑,“予安,好久不見,你都不來抱抱我嗎?”


    小姑娘嗖地一下撲進我懷裏,“你說你生病了,是騙我的對嗎?”


    我笑著撫摸著她柔/軟的頭發,玩笑道,“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結果一路上,小孩都沒跟我說一句話。


    推開久未住人的房門時,我忍不住誇道,“打掃的真幹淨,算姐姐我沒白疼你。”


    下一秒予安的帶著哭腔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疼我你就別死好不好,小詩姐。”


    我曾經給過她許多的承諾,暑假去看她,給她寄她喜歡的玩具娃娃,參加她的畢業典禮,跟她拍一張合影...


    我撫摸著手腕上被荊棘刺青遮擋下的舊傷疤,喉嚨像是被人灌了鉛一樣難受。


    我想活的時候,老天偏要我死。


    變心的人是他,為什麽死的那個是我呢。


    10


    予安勸我去住院,被我拒絕了。


    如果生命隻剩下最後一段時光,我隻想用來做有意義的事,陪重要的人。


    這期間,陸舟一直在堅持不懈的聯係我。


    “詩詩,你為什麽辭職了?”


    “你不在家嗎?”


    “你去哪裏了?”


    我懶得搭理他,經常把手機一關就是一整天。


    隻是沒有想到,我會在我爸的墓碑前跟我媽不期而遇。


    才一周不見,她仿佛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


    看見我時,她表情先是有點兒局促,然後視線上下打量我一圈後,才小心翼翼問道,“按時吃飯了嗎?”


    許是太久沒聽到她關心的話語,我怔愣了一兩秒,才木訥地點了點頭。


    相對無言,我感覺自己雙腿麻木時,她又試探性地來拉我的手,剛碰到我的手腕,隨即又像是碰到什麽燙手山芋般一下子甩開了。


    她的痛苦來的那麽猝不及防。


    我置若罔聞地朝著墓碑拜了拜之後,轉身便往山下走。


    身後不斷傳來她的聲音,我越走越快,直到那聲音漸漸飄散在風裏。


    “詩詩,是媽媽不好,是媽媽對不起你....”


    後來幾天,我總能在墓地碰見她,再然後我幹脆就不去了。


    反正陪我爸,也不在這一兩天了,很快我就能陪他長眠此地了。


    那個時候,我會告訴他,“爸,那天晚上想寫給媽媽的母親節禮物,我沒有送出去。”


    11


    隻是不知道我媽是怎麽找到家裏來的,畢竟當年的房子,她說賣就賣了。


    當年我爸去世後,我媽賣了房子,帶著我們搬離了c市。


    後來我輾轉買下了原來的房子,誰也沒有告訴。


    從那開始,她每天都來,變著花樣給我帶她拿手的菜。


    沒有一樣是我喜歡吃的。


    那些菜總是出現在廚房、客廳的垃圾桶裏。


    次數多了我也心疼,忍不住讓予安手下留情,“珍惜糧食,人人有責。”


    她看著我,欲言又止。


    隔天家裏的垃圾桶很幹淨,我以為我媽終於不再來自討沒趣了。


    予安卻說,“你說不能浪費,我送街邊的流浪漢了,她喜歡送,就讓她送吧。”


    我沒有阻止,大概心底裏,我也是很樂意這麽折騰她的。


    晚上我總是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


    我躺在床上,冷汗一次又一次浸透衣裳。


    清醒的深夜,我總是一遍遍地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年地震,我媽背著熟睡的秦韻就往門外衝,全然不顧還在熟睡中的我。


    幸虧地震不嚴重,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等她們避難結束,回家後,我還睡得香。


    秦韻一臉天真地嘲笑我,“秦詩,你真的是隻豬,地震都沒能把你震醒。”


    隨後她又轉頭對我媽道,“媽媽下次我們也不跑了行嗎,外麵好冷,我也想睡覺。”


    我睡得迷糊,似懂非懂地看看秦韻又看看我媽,她卻眼神閃躲地不再看我。


    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很怕睡覺,很怕自己睡著之後就會被人堅定地拋棄。


    愛上的陸舟的契機很簡單,畢業後很巧合地我跟陸舟做了同事。


    我的方案被人剽竊時,當所有人都指責我時,隻有他堅定地站在我身邊,最後替我洗刷冤屈。


    我問他,“為什麽相信我,就因為我是秦韻的妹妹?”


    陸舟挑眉,笑看著我,故作神秘道,“因為你是秦詩。”


    我想最初的心動就是那時。


    然而,在陸舟的麵前,如果秦詩的對立麵是秦韻,那麽我永遠都不會是那個——被他堅定選擇的人。


    這麽簡單的道理,我居然直到死之前才看清楚。


    到底是什麽一直懵逼了我的心?


    13


    清晨予安來敲門,“睡得好嗎?”


    我假裝被她吵醒,埋怨道,“你不鬧我,我能睡到下午。”


    大概是我臉色太難看,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話,自顧自道,“我煮了你最喜歡的粥,趕緊洗漱,我馬上給你端來。”


    她最近越來越像老媽子,一日三餐送到我的嘴邊,在我痛得掙紮的時候壓住我的雙手,不讓我亂動。


    我笑著打趣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媽呢。”


    而她卻根本沒把這當笑話聽,“下輩子,我當你媽媽,一直愛你,照顧你,再也不會讓你吃苦了。”


    在死前能擁有這樣一份關懷,老天待我不薄。


    臉像是死後三天一樣的慘白,簡單把自己化得像個人之後,我央求乖寶帶我到我爸的墓地去。


    四目相對,我知道她讀懂了我的意思。


    如今我已經出行困難,予安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病情惡化的如此之快。


    夜裏睡不著,強忍著吃下去的東西,最後又被悄悄吐掉...我親手把自己最後的光陰,按下了加速器。


    短短時間裏,我就已經坐上了輪椅。


    平時陪我到墓地後,她都會遠遠地站在一邊看。


    今天她卻執拗地要守在我身邊,一陣風起,予安仔細地幫我整理披在身上的毛毯。


    我側了側身子,一手捂著自己的胃,一手拉著她的衣袖,想說的話有很多,跟她的話,早已寫在信裏。


    跟我爸說的話,以後來日方長。


    視線漸漸模糊,予安湊得很近想聽清我在說什麽。


    我看著一個身影由遠及近,頭緩緩地斜靠在輪椅上,拉住她的手也緩緩鬆開。


    我聽見有兩個人在喊我名字,然後,我就死了。


    番外1(予安視角)


    被父母拋棄那些年,我跟著爺爺長大,秦詩姐來我們老家采風的那段時間認識了我。


    從那開始,她一直在資助我上學,除此之外,生活上她也很關心我。


    如果秦詩年紀再大些,我會以為她就是我那個不負責任的媽。


    秦詩姐去世後,我通知了她那個同樣不負責任的媽,跟著我一起處理了她的後事。


    我見過她媽很多次,第一次到她那麽狼狽的模樣,她死死拽住我問我秦詩最後的遺言是什麽。


    我搖搖頭,冷漠道,“她什麽也沒說。”


    然後看著她在我麵前哭得撕心裂肺。


    其實,那個時候我聽清楚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我聽見秦詩姐在喊“媽”。


    隻是這個秘密,我隻想永遠藏在心裏。


    有些人一輩子,注定要在遺憾和悔恨中度過。


    整理秦詩姐遺物的時候,我把她那個關機很久的手機充了電,開了機。


    看到那個叫陸舟的人給她打過很多電話,發過很多消息,最後一條是,“你是不是後悔跟我離婚了,別忘了明天是離婚冷靜期最後一天。”


    如果秦詩姐還沒有被火化,我很想敲開她的腦子看看裏麵是不是戀愛腦,從前的她是怎麽會喜歡上這樣一個男人的。


    我跟他回複了一條消息之後,不再去看手機。


    第二天一早我來到事先約好的民政局。


    陸舟的照片我在秦詩的相冊裏見過,一時間,很難把眼前那個略顯滄桑的人臉跟相冊裏意氣風發的樣子掛鉤。


    活該兩個字在我心底跑了又跑,以至於,原本打招呼的“你好”兩個字一下變成了“活該。”


    陸舟蹙著眉頭看著我,麵露不解。


    我簡單給他說明了來意,“秦詩托我幫她來領離婚證。”


    陸舟麵色一沉,連聲質問我,“她這是什麽意思?就這麽不願意看到我?你告訴她,如果她本人不來,這個婚她休想離!”


    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真的很替秦詩姐感到不值。


    見我不說話,陸舟又問道,“她人呢?她去哪了?”


    我看著眼前的人,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恐怖片裏常見的陰惻惻的笑,“她就在這裏,你看不見嗎?”


    不是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秦詩姐如果在在天有靈的話,就應該替天行道。


    陸舟視線在我懷中的東西和我臉上來回掃過,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句:“你...你說什麽?”


    看來我手上抱著的東西,他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毫無察覺。


    我埋下頭,盯著懷裏的骨灰壇子,厲聲道,“她死了,她的骨灰就在這裏你看不到嗎?”


    然後我看著麵前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踉蹌了一步,差點跌坐在地上。


    看著他惺惺作態的樣子,我隻覺得惡心,冷聲問道,“人已經死了,你這幅樣子又是演給誰看。她人在這裏了,所以可以去辦離婚了嗎?跟你多糾葛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陸舟似是還不相信,他眸底陰沉,眉毛凝起一抹冷意,低聲嗬斥我,“你撒謊,我不相信,她怎麽可能會死,你一定在騙我,騙我!”


    說著就要來搶我手裏的東西。


    我控製不住力道,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手掌心陣陣發麻,心裏卻並沒有痛快多少,“這一巴掌,我是替秦詩打的。她都死了,跟你沒有半點瓜葛了,你別再碰她,髒了她的輪回路。如果你還有良心就放她自由。”


    那一瞬間,麵前這個男人像是被人抽幹了靈魂,不斷地低聲呢喃,“她不可能死,我也不會離婚...”


    我忍住再扇他一耳光的衝動,冷聲道,“跟你離婚是她的遺願。”


    陸舟滿目血紅地盯著虛空,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半晌扯開幹裂的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她一定是恨死我了。”


    “你算老幾?沒那麽閑工夫!”


    如果秦詩姐還聽得見,我想她大概率會這麽說。


    生命的最後時光,對這個她愛錯了的男人,她早就放下了。


    早就料到了這一天,需要的材料和證明秦詩早就準備好了。


    手續辦得很順利,拿到離婚證那一刻,我把證件跟她的骨灰放在一起。


    從今天開始,她真正的自由了。


    番外2(陸舟視角)


    半夜我從夢中驚醒,我倉皇地抓過她的衣服緊緊抱在懷裏。


    我給助理發了消息,推掉明天的工作,收拾好東西準備天亮就去看她。


    隻是我沒想到,被我拉黑不見的秦韻會早早就在家門口堵我。


    “陸舟,你什麽意思?你把我趕走了,我現在一個人能去哪?”


    看著麵前跟詩詩如出一轍的臉,我心中一痛,腦子裏不斷浮現出當時在民政局我們倆最後見麵時的場景。


    如果當時我追出去,如果當時我能堅定的告訴她,我愛她,我不願意離婚,那麽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秦韻,話我都說清楚了,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她姐姐的份上,如果不是你說你病了...我怎麽會為了你一次次的傷害她,那是我跟她的家,不歡迎你。”


    秦韻拽著我的手臂,麵目猙獰地諷刺我,“你現在演深情給誰看,你現在是把她的死怪在我的頭上嗎?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的動搖,讓她失望,她能到死都不告訴你她的病情嗎?你才是那個害死她的罪魁禍首...”


    我再也聽不下去,推開秦韻的手,逃也似的進了電梯。


    因為我傷了她的心,所以她不告訴我她的病情,甚至於,死後也不願意托夢給我,哪怕一次也好。


    詩詩的墓地被打掃地很幹淨,我把墓前的祭品掃到一邊,把自己帶來東西擺在中間。


    兩隻情侶水杯,正對著墓碑上的那張笑臉。


    一隻身上滿是裂痕,我好不容易修補好,隻是如今都於事無補了。


    墓碑上的人衝我笑的燦爛,立碑人許予安三個字那麽刺眼,我甚至連給她立碑的資格都沒有。


    她把她的一切都給了這個叫許予安的小姑娘,包括我們一起買的婚房。


    我想買下那姑娘手裏的那一半,那裏有那麽多我跟詩詩共同的回憶,可是她卻絲毫不留情麵的告訴我,“別跟我提回憶,惡心人。”


    不愧是詩詩帶出來的孩子。


    我絮絮叨叨跟她說著話,仿佛每個清晨那樣,她雙手托腮,靜靜聆聽我的閑言碎語,“詩詩,你不要一個夢都不肯給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一陣風過,樹葉紛紛飄落,忽地一個蓬頭垢麵的人從墓碑後竄出來,手裏拎著掃把,衝著我就是一頓亂打,邊打還邊嘀咕,“髒了,髒了,該掃了~”


    掃把掃過我身上,掃過墓碑四周,我擺放整齊的一對杯子應聲滑落,發出刺耳的碎裂聲,那人盯著滿地的碎片笑嘻嘻道,“碎了就碎了~”


    我盯著眼前熟悉的人,聽著她神誌不清的碎碎念,目光最後落在那一地的碎片上。


    她還要將這些碎片掃走,我連忙伸手去抓,碎片紮進肉裏,我隻覺得連心髒都在跟著一陣陣抽痛。


    照片上的人還在衝我笑,仿佛在說,“陸舟,你真的活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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