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快傳來了喧嘩聲,火警的鈴聲四麵響起,而審訊室裏的異常已經瞬間傳遍了整個x部門。他必須盡快找到醫務室,或者把她交給薛純茶和薑天然,然後找到脫身的途徑。


    蘇釋抱著霍星在樓房和花木之間躲閃,到處都有監控,到處都有人在追蹤。他的心思像閃電般轉動,醫務室到底在哪裏?


    她明明很失望,她都快要死了,為什麽……還要放他走呢?


    她瘋了嗎?


    跑著跑著,平生第一次,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了醫務樓。


    “站住!”


    “不要動,把你身上的人放下來!”


    醫務樓樓前樓後,自己身前身後,已經站了十幾個人,每個人都拔槍上膛,黑黝黝的槍口對著自己。


    蘇釋驟然停住。


    在他雙手之間,霍星已經接近昏迷,殷紅的血液沿著他的指縫和手腕一點一點滴落在地上,看起來慘不忍睹。


    “把人放在地上,舉起手來,雙手按在牆上!”對麵的警員雙手持槍,麵對本部門第一個越獄的罪犯,他顯然驚訝而緊張。


    蘇釋回過手來,掐住了霍星的脖子。


    在場的所有人都頓住,緊張的看著他掐著霍星的脖子,他一句話也沒說,拖著鮮血淋淋的霍星,一步一步往醫務樓裏走。


    持槍包圍住蘇釋的警員並不十分清楚蘇釋是如何越獄的,但他挾持霍星當人質,而霍星是逮捕莎莎的功臣,也是案件的受害人,大家都十分清楚必須保護人質。


    醫務樓裏幾位護士驚慌失措的看著蘇釋抱著血淋淋的霍星,就在蘇釋要走入醫務室的時候,醫務室內一聲微響,有人的槍上了膛。


    蘇釋驀地轉身,霍星被他劇烈的動作驚醒,朦朧的抬起頭,感覺到了脖子上充滿力道的手指,又看見了拔槍的羅醫生。


    但羅醫生的槍口並不是對著蘇釋,她一瞬間驚覺,羅醫生並不是要對著蘇釋開槍。


    他對著蘇釋背後的警員,雖然還沒喊話,但她直覺他是在阻止背後的人開槍。


    但她也同時看到蘇釋手指間多了一樣東西。


    一樣似針非針,黑色的東西。


    她不知道他原來把這東西藏在哪裏,總之他揚起手就要往羅醫生身上擲去,“蘇釋——”她失聲尖叫,這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在被薛純茶抓住的時候他都沒把這東西拿出來,現在拿出來了,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不要看他殺人!不要!


    “碰”的一聲槍響,身後有人開槍了,但顧忌羅醫生也在裏麵,那一槍打在木門上,木屑紛飛。


    蘇釋聽到霍星大叫一聲,手指微微一頓,霍星抬起手來,掙紮著去拿他手裏的像針的東西。蘇釋一驚,眼中突然透露出一股強烈的殺意,手上加勁,猛地把她往外推,“別——”


    他的手勁很大,她被他掐得一口氣喘不過氣來,整張臉頓時漲紫,放眼望去,整個世界模糊而嘈雜,仿佛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卻又離她很遠很遠。


    羅醫生的槍口無奈的轉向了蘇釋,但蘇釋緊緊掐著霍星,他卻不敢貿然開槍。


    就在蘇釋向他靠近,開口剛要說話的時候,窗外“碰”的一聲槍響,他感覺到窗口吹進來一陣微風——


    眼前的人仰身倒了下去,鮮血濺了起來,噴成了血霧,又一點一點如雨般飄灑。


    那一切都如此的鮮明又如此的緩慢,像一格一格延遲的畫麵。


    在蘇釋仰身倒下的瞬間,一枚黑色的東西從蘇釋手指間飛了出去,羅醫生本能的隨那東西飛去的方向看去,隻見窗外持槍的人眉眼溫柔,藍色的外衣上帽子的繩索還在飄蕩,正是薑天然。


    霍星隨蘇釋的仰倒一起摔到了地上,她睜大眼睛茫然的看著這一切——


    羅醫生同樣驚愕的看著薑天然。


    薑天然收起了槍,身後露出了一個穿著銀色西裝的男人,他拍了拍薑天然的肩,“幹得好!”


    薑天然微微一笑,霍星隻看得到他笑,看不清那是真心還是苦澀。


    “小薑……”羅醫生喃喃地說,他驚醒之後,立刻跪在蘇釋身邊,要為他急救。


    蘇釋一時還沒有死,他還是牢牢掐著霍星的脖子,隻是她已經茫然得毫無感覺了。看見羅醫生跪了下來,蘇釋緩緩放開掐著霍星的手指,看著手指一根一根從她脖子上離開,留下的是青紫的淤痕,他自己的眼中浮起了驚愕的神色,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差一點掐死了她。呆了一呆以後,他把霍星往羅醫生的方向輕輕推了推,“救她。”


    羅醫生抱起霍星,按住她流血的傷口,用力點頭,“我知道。”


    蘇釋怔怔的看著霍星,霍星的目光從薑天然那裏轉了回來,呆呆的看著蘇釋。


    他們本來可以多說很多句話。


    但誰也沒有說。


    霍星的眼淚混著鮮血掉了下來,蘇釋的眼神慢慢變得混濁不清,他伸出手來,霍星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異常,再也沒有手心發熱的感覺。


    她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周圍有越來越多的警員包圍著,現在人人都已經知道是她放跑了蘇釋,槍口都對著她。


    她抓著蘇釋,看著他漂亮而略帶稚氣的臉,那麽漂亮……漂亮得像個娃娃……她緊緊的抓著這個娃娃,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這個娃娃,不管……不管他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曾經有一點點想對自己好,可是即使抓在手裏抓得那麽緊,他還是一點一點的消失不見了。


    不管自己做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代價,做過了多麽傻的事,他還是會消失不見……


    怎麽會這樣?


    她不要這樣……不要不要不要!


    蘇釋睜著眼睛,霍星的眼淚一點一滴的掉在他臉上,滑過他潤澤的肌膚,沁入他的發裏。


    包圍著他們的警員誰也沒有說話,真是奇怪,明明有那麽多人,卻是靜謐無聲。過了好一會兒,蘇釋終於說了一句話。


    “我不想死。”


    霍星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蘇釋緊緊抓住她的手,她感覺到那冷得像冰一樣的手出奇的有力,“咯”的一聲他扭脫了她的手腕。


    她一點也感覺不到痛,一點也感覺不到,緊緊的抱著蘇釋,他不想死!他不想死的!他用力的想要留下一些什麽,他的生命還想要爆發,就算能做到的隻是扭斷她的手腕,他也拚命的做到了。


    淚眼模糊中,她看到蘇釋微微動了動嘴唇,說了最後一句話。


    “抱我。”


    她已經哭得全身顫抖,用吃奶的力氣緊緊的抱著蘇釋,他的血她的血蜿蜒的流在了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蘇釋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啊——啊啊~~~~”她仰天長嚎,發出了受傷野狼般淒厲的嚎叫,那哀鳴響徹雲霄,在空曠的x部門間回蕩,引起一陣又一陣的回音。


    在數十人的注視下,蘇釋死了。


    “這好像是類似古代暗器之類的東西吧?又像是吹箭,或者是日本忍者的那種飛鏢。”醫務室裏姓羅的醫生指著白色托盤裏的黑色針狀物,“很沉,能扔出去很遠。”


    解開衣服,胸前貼著白色紗布的人正是薑天然,蘇釋中槍的瞬間脫手飛針,黑色針狀物正中薑天然胸口,現在羅靉已經幫他取出那支古怪的東西。薑天然胸口的傷口很小,針狀物鋒銳的一頭很長,極細極尖,拔除之前羅靉為他拍了個片,這東西刺穿了心包,刺入了心髒。但它的針頭實在太小,羅靉經過慎重考慮還是直接把它拔了出來。


    它並沒有刺到血管,隻是刺穿了肌肉。


    但這黑黝黝沉甸甸的針狀物不知道是什麽材質,蘇釋把它藏在身上,在臨死的時候才用它攻擊薑天然,難道它隻是一支普通的鐵刺而已?


    羅靉要把那支針狀物拿去做檢測,薑天然胸口的傷口很小,比針眼大不了多少,針狀物拔出之後,那傷口基本上已經愈合了,看起來並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不過他也一直沒有說話。


    蘇釋越獄了,他挾持了霍星,闖入了醫務室,在不知道他目的的情況下,開槍將他擊斃是正確的判斷。何況那時候蘇釋掐住霍星的脖子,基本上快要把她掐死了,更何況擊斃蘇釋那是左迷樓左大組長的命令。


    左迷樓一向令出如山,他選擇了薑天然,那是對薑天然槍法的絕對肯定。


    不過羅靉也很清楚,霍星瘋狂的迷戀蘇釋,而薑天然殺了蘇釋,無論有什麽樣的理由,對霍星而言都是絕對不能原諒的。


    監控裏清楚的看到霍星按動了火警按鈕,導致審訊室的鐵門自動打開,對她的這種行為x部門還在討論如何處理。但聽傳出來的消息,似乎高層並沒有打算深究,羅靉認為那是因為蘇釋殺人的案情本來難以認定,缺乏決定性的證據,而他挾持霍星越獄,正好提供了將他當場擊斃的正當理由,何況對內部人員管理不當,導致嫌疑犯越獄,這種事一旦認真追究,無疑高層也要承擔相當責任。


    所以處罰的決定很可能是重罰輕判,像羅靉之類的人心知肚明。


    之後處罰決定下來了。


    霍星還是會被留在x部門,能通過x部門考核的人實在不多,但她不再被授予參與機密以及接近審訊室的資格。


    她被調到了特勤組,跟著一大群身強體壯的男人,做一些秘密調查、巡邏布控、逮捕犯人之類的體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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