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瀟笑著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駱玥,招呼著林紫蘇和秦雅君與少女們一同玩投壺。


    林紫蘇從未玩過投壺,學著梁婉怡投了幾次,皆是中壺,梁婉怡一臉意外,她方才聽駱玥叫林紫蘇“蘇蘇”,覺得叫著甚是親切,便開口問道:“蘇蘇,你是什麽時候學的投壺,怎地如此厲害?”


    林紫蘇簡單地將自己領會的訣竅說與了梁婉怡,哪知梁婉怡投了數次,鮮有投中的機會,遂一臉沮喪道:“蘇蘇,你的法子不管用,我得再琢磨個法子出來。”


    梁婉怡說著,又與駱玥交流起投壺的訣竅。趁著梁婉怡琢磨的功夫,林紫蘇打量起這座水榭,才發現此處的與眾不同。


    這水榭後麵有一水車,將水汲到屋頂,順著簷邊水槽順流而下,在水榭的後麵四散滴落,形成了一道道水幕。水幕前放了兩架以水做動力的七輪扇,隔著紗幕,不間斷地朝水榭內送著涼氣。


    林紫蘇掀起了紗幕,隻見這兩架七輪扇不過四尺高,顯然是做過改良,與書中記載的龐然大物明顯不同,扇葉轉的極快,偏偏轉動時又沒太大的聲音,


    林紫蘇心中極是歎服,還想近前看一些細節,卻聽駱玥喊道:“蘇蘇,那紗幕可不能揭開哦,要不然,我們這投壺就玩不下去了。”


    林紫蘇見駱玥麵前的投壺四周散了一地的木矢,頓時領悟了過來,木矢輕便,沒了紗幕擋著風,投壺時便找不到準頭。


    她當即放下了紗幕,走到駱玥近前,帶著歉意說道:“我看那七輪扇甚是精巧,本想多看幾眼,反倒讓你又輸了一局。”


    駱玥對輸贏不太在意,聽林紫蘇說出七輪扇的名字,倒是有些驚奇,說道:“蘇蘇,外麵那兩個木架子叫七輪扇麽?我卻是第一次聽說,你是如何得知?”


    林紫蘇張大了嘴,問道:“阿玥,你自家的器具,你竟不知名頭和來曆?《幽夢雜記》中有雲:‘狄虎作七輪扇,連七輪,大皆徑丈,相連續,一人運之,滿堂寒顫’,我見這兩架七輪扇,正與書中所載相似。”


    駱玥不好意思地幹笑了幾聲,說道:“這水榭是我祖父依著古書給我們姐妹建的,我們隻道夏日裏在此處乘涼,卻不知此間器具的來曆。蘇蘇,你可真了不起!”


    聽駱玥如此說,林紫蘇對這個駱尚書好奇了起來。


    在前世的記憶中,這個時候駱府也邀了賓客祝壽,辦的卻是駱休的辭行宴。


    當時皇帝已然病重,由謝曜代行朝政,便準了駱休在內閣裏壓了近三個月的辭呈。


    因皇帝病重,駱休自然不敢大肆操辦,隻請了十幾個親朋舊友。本來駱休隻是想與舊友做個告別,然而在當日的辭行宴上,卻鬧出了一件轟動京城的大事。


    前世裏,在駱休的辭行宴上,一位姓鄭的客人酒至酣時,說了一番話驚了滿座。


    具體說了哪些話,傳出去的並不多,但“駱家女有鳳翥之貴”幾個字,卻在第一時間傳遍了京城。


    這鄭姓客人與在座的人皆是熟識,頗懂占卜算命,因而他的一番話相當有說服力,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宮裏時,連當時監國的謝曜都動了心思。


    隻是駱家有三嫡女兩庶女,卻不知有鳳命的是哪一位小姐,況且駱家的長女已然嫁人,幼女年方九歲,謝曜在近臣的勸阻之下,不得不打消了念頭。


    經此一事,駱休似是受了驚嚇,第二日便閉門謝客,隨後舉家回了故鄉。


    其後謝曜多次派錦衣衛到駱家探問,得知駱家的小姐均已嫁人,並未有駱氏女嫁入皇室之中,才算安下了心。


    乍然想起此事,林紫蘇往水榭中望去,卻見駱玥正興高采烈的和幾個少女投壺,駱瀟坐在一旁的羅漢床上與人對弈。


    此時駱瀟顯然是遇到了難題,手中正執著一枚黑子沉思,不知該往哪裏落子,而坐在駱瀟對麵的對手,赫然是秦雅君。


    秦雅君嘴角噙著笑意,用眼角的餘光掃了駱瀟一眼,如同一個已然得了手的獵手。駱瀟想了一會兒,覺得此局已然無力為天,便極其爽快的投子認輸。


    駱瀟邊收拾棋子邊笑著說道:“秦姑娘棋藝不凡,我自愧不如,今日咱們就到此為止,改日再向秦姑娘請教。”


    秦雅君道:“若非駱二姑娘故意承讓,我早就輸了,能贏下這一局,實在是僥幸之至。”


    旁邊幾個觀棋的少女見這一局已分勝負,便各自散了,秦雅君同駱瀟說道:“駱二姑娘,我瞧著這會兒時辰還早,可否陪我一道出去轉轉?”


    駱瀟當即便應了,與秦雅君一道出了水榭。


    林紫蘇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覺得自己這個表姐滿身透著古怪,看她方才欲言又止的神情,正在躊躇著,要不要跟上聽聽秦雅君與駱瀟說些什麽。卻聽陳玉琪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緊接著就是梁婉怡的聲音:“蘇蘇,快過來幫忙!阿琪投壺太厲害了,簡直是打敗天下無敵手,隻有你能同她一較高下了。”


    林紫蘇當下朝投壺的人群走了過去,還沒走近,梁婉怡和駱玥已然迎到了她的麵前,一左一右的攙起了她的兩隻胳膊。


    梁婉怡說道:“阿玥,我跟你講,蘇蘇是真人不露相,隻要她出手,定然能夠贏了阿琪。”


    梁婉怡這句話是同駱玥說的,駱玥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待三人走近,陳玉琪笑盈盈的說道:“阿怡,你找蘇蘇當援手,可算是找對人了,這投壺和射箭是相通的,她的箭法射的好,投壺的本領自然不會差。”


    平日裏的聚會,京中的少女們對陳玉琪避之不及,今日第一次和陳玉琪玩投壺,沒想到都是輸的落花流水。聽陳玉琪說林紫蘇本領不差,四周的少女皆是一臉期盼,如看見救星一般,希望林紫蘇能擊敗陳玉琪,替她們挽回一些麵子。


    林紫蘇接過梁婉怡遞過來的三支木矢,隨手朝投壺擲了過去,叮叮當當一陣響,三支木矢皆是穩穩當當落在了投壺當中。這一下頓時贏得了滿堂喝彩,駱玥拍手讚道:“蘇蘇,若是你贏了阿琪,呆會兒定要與你多喝幾杯酒才行!”


    聽到喝酒,林紫蘇想起自己喝酒後的情形,手不由得抖了一下,手中甩出的四支木矢便四散而去,隻有一隻落入到了投壺當中。


    梁婉怡惋惜地歎了一聲,陳玉琪笑道:“蘇蘇,這會兒是戰場,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你的這份心姐姐領了,一會兒若是阿玥不願同你喝酒,找我便是。”


    陳玉琪說著,手中的五支木矢一齊脫手而出,在空中劃了個弧線,盡數落入了投壺之中,連響聲都不曾發出。


    梁婉怡埋怨道:“阿琪,不能再同你玩了,你這是以大欺小。”


    眾人玩鬧間,水榭裏又進來了不少人,倒是有不少林紫蘇的熟麵孔,威遠侯府的二小姐方清歌、兵部沈尚書家的千金沈可心、吏部章侍郎家的章七姑娘章雨桐……


    來人眾多,駱玥招呼著來客,一時有些應接不暇,梁婉怡反客為主,幫駱玥應承著場麵。


    方清歌一見到林紫蘇,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今日是駱尚書府的宴會,她不好發作,隻冷哼了一聲,就與幾個少女去了別處。


    章雨桐卻是與少女們一一見禮,到了林紫蘇麵前,笑著寒暄道:“林大姑娘,上次詩會沒見到你的大作,甚是遺憾,改日尋個良辰,定要請各位到寒舍一坐。”


    林紫蘇點頭應下,又與章雨桐閑聊了幾句,見駱瀟和秦雅君一前一後進了水榭。


    駱瀟剛進門,就朗聲說道:“各位貴賓,前麵壽宴已然齊備,請各位移步暢幽閣。”


    駱家的暢幽閣建在花園中,與水榭僅有幾步之遙。一行少女到了壽宴上,頓時成了場上矚目的焦點。


    林紫蘇走在人群當中,隔著樹叢和光影,第一眼就見到了站在閣樓上的謝晞和楊興堯。


    謝晞也看到了林紫蘇,朝她笑了一下,林紫蘇覺得他這一笑似是含著嘲諷,心中不忿,想起他上次在南康大公主府落荒而逃的情形,便朝自己的下巴指了指。謝晞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想來是領會了她的意思,林紫蘇頓時有種大仇得報的欣喜,邁步進了壽宴正台下的涼棚內。


    駱休是今日的壽星,又剛升任工部尚書,算是雙喜臨門,此時正端坐在壽台上,與幾名老友相談甚歡。


    涼棚下有幾名少年奮力揮毫,正在為今日的壽星當場寫一幅百壽圖出來。所謂百壽圖,即是用一百個不同形體的“壽”字所組,取的是百壽多福的彩頭。


    少年們寫了三十多個,便有些寫不下去,正好見到少女們進了涼棚,便各自請相熟的人來幫忙完成。


    昌平伯府的三公子趙世勳也是這幾個少年當中的一員,他肚子裏本沒有多少墨水,隻是好友秦鷺一心想要在賓客麵前顯擺,便被拉了過來湊數,提筆寫了幾個非隸非楷的壽字,隻覺頭大。


    他抬眼見林紫蘇與陳玉琪正躲在涼棚一角低笑,頓時扔下了筆,巴巴地跑到林紫蘇麵前,諂笑道:“林大姑娘,那邊的百壽圖還缺幾個壽字,不知你可否方便……”


    陳玉琪被人打斷了說話,登時便狠瞪了趙世勳一眼,說道:“我與蘇蘇聊的正好,你來湊什麽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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