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晞說的語焉不詳,但答案卻呼之欲出。


    有了父親昨日的問話,林紫蘇登時就猜到了謝晞說的是何人,也明白了這裏麵的一些玄機。


    曹守禮父子私下裏查抄了北狄在京城中的探子,但卻遺漏了一個重要人物。


    機緣巧合之下,自己先識破了罕閣的偽裝,讓這樣的一個人落到了謝晞的手中。


    如今曹琅明白了罕閣的重要性,在為他的遺漏尋找補救的法子。


    很顯然,曹琅並不打算挑明此事,這才借著父親,向自己探聽謝晞的口風。


    “曹琅找到了我,和我說了幾句話,總而言之呢,就是他有辦法讓父皇盡快賜婚。”


    滿朝文武都知道,二皇子的賜婚之所以遲遲未下,皆因內閣以及朝中官員齊齊反對之故。


    內閣以祖製為借口,一再請求皇帝不可一時興起,置規矩於不顧。


    錢家在山南聲名遠播,章家是江南士林的表率,江南的一多半學子都出自於章家的南山書院。


    他們開口反對,皇帝不得不顧忌著輿論。究竟會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那可不太好說。


    林紫蘇對賜婚本來並無太多期待,聽謝晞這樣說,反而起了興趣,問道:“我聽說司禮監和內閣勢同水火,曹琅又有什麽辦法,能勸說內閣那些人放棄祖製?”


    “怎麽?蘇蘇也盼著賜婚?咱們兩個這次可是心有靈犀了。”


    謝晞來時的凝重盡去,臉上又掛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說道:“若是如此,那倒是可以與曹琅做一筆交易。”


    “交易?”


    林紫蘇明白了謝晞的意思,她覺得謝晞的這個想法並不靠譜。曹琅凶名在外,與他做交易是與虎謀皮,占不得什麽好處。


    謝晞笑道:“這沒什麽可猶豫的,在我這裏,與你相關的事才是大事。”


    這句話說的隨意,林紫蘇聽在心中,卻甚是欣慰。


    然而她心中的感動還沒持續幾息,隻聽謝晞又道:“聽說徐文韜馬上就要得勝還朝了,我得搶在他的前麵,把咱們的事定下來才行。”


    林紫蘇乍聽起來,不知道怎麽提起了徐文韜,接著就反應了過來,伸手在謝晞胳膊上輕拍了一下,說道:“我和徐文韜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我們兩個絕無可能,你怎麽淨往這些地方想!”


    謝晞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先下手為強,蘇蘇,我這一輩子認準你了,你可別想從我身邊溜走。”


    林紫蘇白了他一眼,沒好氣說道:“那可就看你自己了,你要是還這麽不靠譜,沒準兒呀,哪天我還真溜走了。”


    兩人說話時,一更鼓已然響過,尋常的百姓早早進入了夢鄉,然而對於,事情才剛剛開始。


    紫禁城東便門下,便是東廠的所在。雖然天色已晚,但院子裏還燈火通明。


    與以往的肅殺不同,今日東廠正堂的簷下掛出了幾盞紅色的燈籠,倒是顯得有幾分喜慶。


    紅色是喜慶的顏色,,也是血的顏色,紅燈籠在東廠出現,可不是什麽好的兆頭。


    按東廠的規矩,一旦掛起了紅色的燈籠,那就是告訴下麵的人,東廠的詔獄中要見血了。


    “幹爹,兒子這一次沒把事辦好,漏了一個人,眼下還有些麻煩。”


    曹琅恭恭敬敬地立在曹守禮的身邊,臉上帶著笑,又說道:“不過幹爹請放心,那人在敦王殿下手裏,兒子料想殿下定會將人交到我們手中。”


    曹守禮坐在正中,隨手拿過身邊的茶水,斜睨了曹琅一眼,問道:“麻煩?阿琅,你是故意的吧?跟幹爹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幹爹洞若燭照,兒子可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曹琅低頭笑道:“兒子常聽幹爹說起,功不求盈,業不求滿,咱們做了這麽的事,若是不留個破綻出來,日後陛下問起,怕是會惹了陛下生疑。”


    曹守禮軒眉問道:“哦?”


    “前些日借著敦王告倒了衛王,咱們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又借著衛王的案子,安插了不少咱們的人。陛下麵上雖然不說,心裏怕是一清二楚,隻不過,陛下想借著兒子去打壓內閣那幫人,這才由著兒子胡鬧。”


    “兒子拿住了北狄奸細這事兒,遲早會傳入到陛下的耳朵裏,若是陛下當麵問起,幹爹又該作何答對呢?”


    曹守禮笑道:“阿琅,你這個問題問的好,人是你拿下的,幹爹倒是要聽聽,你會如何答對。”


    “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兒子以為,與其等著陛下來問,倒不如,留下個漏洞,交給旁人來補,就算日後陛下得知,也問不到咱們的頭上。”


    曹守禮輕酌了一口茶,說道:“這個謝晞,真的可用嗎?這一次你把這個漏洞留給他,差一點就被他給漏了過去,還是多虧他身邊的那個小姑娘,才算是沒辜負你的一番苦心。”


    聽曹守禮將當日的細節講了出來,曹琅眼中閃過一絲晦暗,隨即又笑道:“這些事非他不可。幹爹也看到了,上次衛王的事,隻有他出麵,陛下才不會生疑。”


    曹守禮對曹琅的話不置可否,任由著曹琅接著說下去。


    “在陛下的眼中,咱們東廠就是他手裏的一把刀。有敦王做引子,如今澹台家連根拔起,衛王府也將成為明日黃花,下一步,陛下要動的,就是錢家和陸家了。”


    曹守禮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歎道:“是啊,錢家和陸家沒了,就該輪到咱們父子了。”


    曹守禮心中無限感歎,左右沒人敢偷聽他的說話,當著曹琅的麵就說了出來:“前麵的那些文人們常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總是說皇帝換了,他們的地位就不保了。咱們司禮監,又何嚐不是呢?司禮監曆代的掌印,有幾個得了善終的?我也想通了,到時候能去南康給太祖守陵,那就是老天給我的恩典。”


    曹守禮話雖如此說,臉上卻是一副自得的表情。曹琅察言觀色,平日裏清冷的臉上滿是諛笑,說道:“哎呦,幹爹這話就言重了。若是陛下仙去,內外朝都要倚重幹爹,幹爹撒手不管,那咱們大衍可就要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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