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香把飯盛出來的時候,賀鬆柏並沒有馬上過來吃。


    他蹲在井邊洗臉擦汗,清澈的井水從他的腦袋澆灌下來,冰涼水順著他的額角一路流淌到他脖子下的汗衫,帶來了一絲涼意。濕漉漉的布料緊貼在他的肌膚上,勾勒出了他精瘦的上半身,他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臉,甩了甩頭甩出了一圈的水漬,沉默地走回了房間。


    賣糧食的人收起了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眯起眼睛走到趙蘭香的身旁,冷不丁地問:“你咋在看我柏哥呢?”


    這句話宛如平地一聲雷,把專注地看人的趙蘭香驚住了。


    她轉頭看,原來是那個在黑市賣糧食的青年。


    好在青年的關注點並不在這上麵,他高興地說:


    “沒想到在這裏能碰上你,原來你就住在柏哥家。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哎!以前我來柏哥家,咋就從沒見過你。”


    趙蘭香說:“我是大隊上的知青,宿舍塌了,暫時寄居在賀家的。”


    賣糧食的人打量了她一眼。


    “柏哥今早賣的綠豆糕是你做的吧?我剛一看見你就知道了……他哪裏有這種手藝,以前我老勸他來入行跟我一塊幹,他不肯,指不定心裏瞧不上咱這種投機倒把的壞分子呢!你倒是挺有本事,能支喚得動我柏哥心甘情願幫你賣東西。”


    趙蘭香有點詫異,這個青年提起賀鬆柏的時候,總是一口一個的“柏哥”,口吻是又自然又尊敬。並不像河子屯裏的村民們,提起他就一臉鄙薄。


    讓趙蘭香對這賣糧食的青年多了一層好感。


    “上次從你手裏買了鴨肉的那些客人,天天來我的糧食攤詢問你的消息。讓人抻著脖子白等你那麽久,你好歹給個準話唄,啥時候再做一罐拿去賣?也真是見了鬼了,這玩意真好吃得讓人心心念?”


    趙蘭香不由地笑,她已經沒有長久做鴨食的打算了,“不做了,下次意戀惚鸕畝髀簟!


    並不是她不想賺錢,因為上次賣鴨食的時候,她沒有注意,把臉露了出來。出於人身安全的考慮,她這一次沒有再做鴨拿來賣。


    而且買鴨肉也是件不容易的事。人家摳摳索索地買一兩二兩的肉解解饞,她一口氣買上十幾斤。想不惹眼都難。加上排隊也是個問題,買不買得到要碰運氣。這種計劃經濟的年代,哪裏有那麽多肉給大夥吃喲。


    綜上,做鴨食生意不好做,趙蘭香短時間內也不會再做鴨食了。


    趙蘭香笑著問:“你還沒吃東西吧?”


    她把賣糧食的引到了廚房,青年盯著鍋裏溫著的那香噴噴的鹵肉飯,不禁地咽了咽口水,“你這手藝還挺不錯,難怪那天鴨肉能那麽快賣光。這麽香的飯,可以給我吃一碗?”


    賣糧食的很自覺,即便自己跟賀鬆柏稱兄道弟,也沒想過白白蹭一頓糧食。來賀家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吃糠野菜的準備了,沒想到居然有這種驚喜!賀家的光景變好哩,夥食完全翻了個樣,富裕地能吃上肉了!


    這種有肉又有菜的炒飯,在賣糧食的眼裏已經是豪華級別的大餐了。


    趙蘭香給賣糧食的也裝了一碗,還好家裏的勞動力都是大胃王,她做飯的時候習慣做大份量的,否則一個兩個都來分杯羹,最後都不夠吃了。


    賣糧食的又說:“我跟柏哥一路緊趕慢趕回來,他也啥都沒吃呢。你把飯給我,我端去給他。”


    趙蘭香微笑地說:“好。”


    青年嘿嘿地搔著腦袋說:“其實……我叫梁鐵柱,你叫我鐵柱就好。”


    鐵柱一手捧著一碗飯走去了賀鬆柏的房間。他以前是青穀大隊的遊手好閑的混混,欠了一屁股債,家裏一堆爛包的光景還不如賀家。


    前些年他被一幫混混群毆,差點被打死,結果被賀鬆柏救了一命。賀鬆柏就跟從天而降一般,赤手空拳把欺負鐵柱的人全都揍趴在地,揍得那幫混混痛哭流涕、跪地求饒。鐵柱的內心受到了震撼,感激得隻顧著抱著人的大腿嗷嗷地大哭。


    男人的友誼就是靠打架打出來的,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


    那天被揍得落花流水的地痞無賴,包括他這個弱雞,從此就把賀鬆柏認作大哥了。


    鐵柱把飯端到賀鬆柏的房間,賀鬆柏正在換衣服,他唯一一件體麵的衣服已經又髒又破了。


    賀鬆柏隻騎過兩次單車,一次是沾了兄弟的光,體驗般地騎了騎。第二次就是今早了。僅憑一次貧乏可憐的騎車經曆,他哪裏曉得駕馭這“洋車”?然而在趙蘭香前,他不會,也硬著頭皮騎了上去。


    沒想到還沒有到大路,一個小小的拐彎就讓賀鬆柏結結實實摔了跤,嬌貴的綠豆糕被他緊緊地護在懷裏,一點皮兒都沒蹭到。他整個人卻生生刮掉了一塊皮,血汩汩流。


    賀鬆柏慶幸好在沒碰壞了人家金貴的車,這點皮肉傷對男人來說不算啥事,他在路邊嚼了一把臭草敷在傷口上,又騎上洋車去縣城了。


    鐵柱高高興興地捧著飯,喊了聲:“柏哥來吃飯,有肥豬肉,好香!”


    他看見賀鬆柏腿上蹭破了塊皮,又驚又慚愧,“咋回事了這,虧得你還一路騎了回來。要緊不?”


    鐵柱看見血糊糊的腿,心裏對賀鬆柏很是佩服。他雖然也跟著在旁邊賣糧食,沒看出一點不對來。


    賀鬆柏流著血賣東西還騎著單車一路忍回來了,一聲都沒吭,是條鐵漢子。


    可是鐵柱到底忍不住歎氣,有些激憤地說:“我要知道就載你回來了,你還拿自家兄弟當外人啊!”


    鐵柱因為幹黑市交易幹得早,家裏的光景早就翻番了。他不僅變成了村裏第一個騎單車的人,還給他娘買了三轉一響中的另外“一轉”:縫紉機。他娘現在就在村子裏接些縫縫補補的活,大姐正在學裁衣服,一家子的日子越過越好。他對賀鬆柏這有本事還原地踏步,糟蹋自己的人,特別看不過去。


    賀鬆柏沒有搭理他,繼續敷臭草,最後剪了條破爛的布把腿包了起來。


    臭草是樣治百病的好東西,發熱發燒可以敷它,跌傷摔傷可以敷它,流鼻血、便秘可以敷它,肚子裏長蛔蟲還是敷它,春風一吹它就在野草堆肆意地泛濫,又賤又好養活,它就是賀鬆柏最忠厚的“醫生”。


    賀鬆柏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鐵柱捧著的飯。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家裏那個女人讓鐵柱拿過來的,賀鬆柏不喜歡老是吃女人的軟飯,但今天他為她流了那麽多血,吃她幾口飯也不算占便宜。


    賀鬆柏拿著筷子,把腿支到一邊,安靜地吃起了飯。


    飯很香,他知道那個女人手藝向來很不錯的,舍得放油鹽的東西總是好吃的!


    鐵柱吧嗒吧嗒地吃著,吃得嘴巴滿口的香,他羨慕地看著賀鬆柏那碗飯臥著的鹵肉片,直覺地他那碗飯裏的肉明顯比他的多。


    鐵柱挑著肉吃了個精光,滿足又暢快地。


    他衝賀鬆柏擠了擠眉,“真好吃,柏哥,你說……那女的是不是對你點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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