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鬆柏並沒有說什麽, 隻是笑了笑,他對老祖母說:“放心吧,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國家給了咱們希望, 隻要肯努力, 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阿婆隻管等著享福吧。”


    李阿婆想起許多年前,瘦巴巴的青年跑到她的床前硬聲地征求她的同意去做生意。


    他跟她說:“沒有人會過膩好日子, 苦日子過得久了會讓人喪失希望。”


    李阿婆望著眼前的熱鬧繁華,灶邊的薪火劈裏啪啦一直燒個不停,象征著薪火生生不息。他沒有令她失望,曾經許下的諾言全都一一兌現。


    她笑逐顏開, 對孫兒說:“好,阿婆等著享福。”


    “還等著抱曾孫孫。”


    賀鬆柏聞言,耳朵又紅了。


    他輕咳了一聲, 目光逡巡著去尋了妻子。她懷有身孕, 頭三個月更要慎重, 不能喝酒不能受涼不能受累。很快他在人群裏找到了正在招待客人的趙蘭香。


    “去裏邊坐著休息一會兒?”賀鬆柏說。


    趙蘭香招待的正是一群昔日在鄉下的知青,他們起哄讓夫妻倆喝酒、還是喝交杯酒。


    賀鬆柏毫不猶豫地喝了,交杯酒卻沒喝。他含笑著道:“今天大夥衝著我來就好, 不要為難我婆娘。”


    大夥又是一陣哄笑, 把一瓶瓶的酒全給賀鬆柏滿上了。他們可還都記得好多年前賀鬆葉結婚時, 賀鬆柏把他們一幫人全都喝趴下的仇。


    賀鬆柏雖然沒有穿著新郎官的衣服,但是也穿了一套比較得體幹淨的中山裝,胸間帶著一朵小花兒,看起來精神奕奕的。趙蘭香也入鄉隨俗, 並沒有穿珠光寶氣的紅嫁衣,而是穿了一件紅褂子,跟鄉下出嫁的新娘子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隻是她隨便穿的紅花褂子,配上那對明亮清澈的眼眸,有著迎麵撲來的清秀妍麗,白得能掐出水的皮膚映著陽光仿佛會發光似的,言笑晏晏之間有著讀書人的氣質,自信又優雅,怎麽看都打眼得緊。


    吃過這場喜宴的人回來之後都說賀家這媳婦討得是十裏八鄉最俊俏的。


    雖然也有好幾個為難新媳婦的人,但李大力以及李家的大牛大馬大狗幾個人站出來,跟結實的圍牆似的,把這些人全都給堵住了。趙蘭香感激地望了他們一眼,趕緊回了屋裏歇息。


    喜宴從早擺到晚,中途的時候賀鬆柏回來喝過幾次醒酒湯,給媳婦揉揉腿腳。


    他呼吸間噴灑著濃鬱的酒味,惹得趙蘭香不免心疼。


    “少喝點。”


    賀鬆柏搖搖頭,整個人窩在床上躺著,他仰著頭一臉滿足地道:“今天我很高興。”


    妻子用熱毛巾給他擦著臉,賀鬆柏像個孩子似的享受地蹭了蹭,低聲說:“以前我不敢跟你談對象,因為害怕被別人招來恥笑。”


    “我們隻能偷偷摸摸遮著掩著自個兒談,連家人都不敢告訴。那時候我多麽希望別人知道我在跟這麽好的女人談對象,然而我隻能憋在心裏。”


    “七八年那會兒你走了以後,還有人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賀鬆柏露出了牙齒,俊朗的麵龐帶著自嘲的調侃,“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癩蛤.蟆不就吃上天鵝肉了嗎?我得讓他們都看看。”


    “莫欺少年窮……”


    趙蘭香聽著他把自己比成癩蛤.蟆就忍不住笑,她把毛巾扔到了一邊,俯下身來湊到他耳邊說:“天鵝肉是主動送進你嘴裏讓你吃的。”


    “你歡喜不歡喜?”


    賀鬆柏喉嚨一陣幹渴,冒了煙似的。


    天鵝肉主動地貼上了他的唇,旋即一陣香噴噴而熱烈的吻淹沒了他。


    ……


    賀鬆柏很快拍了電報把這個喜訊告訴了嶽父嶽母。城裏剛過完年便收到女兒懷孕消息的趙永慶心裏跟過山車似的,又喜又怒,回了電報讓小兩口早點回來。


    滿了三個月之後,夫妻倆去醫院照b超能看得出寶寶的性別了。


    果然是棠棠。


    賀鬆柏被醫生告知之後,高興得都懵了,一股巨大的狂喜湧上了心頭。


    如果他有一個白白嫩嫩的女兒,她一定會長得很像她的媽媽,嬌氣又可愛,聲音甜絲絲,讓人怎麽寶貝都來不及。他一定會每天給她梳好看的辮子,親手給她挑選好看的小裙子,把她養成跟她媽媽一樣漂亮的姑娘。


    醫生還以為麵前的這青年又是個重男輕女的,他不鹹不淡地勸道:“女孩也很好。”


    “重男輕女的思想要不得。”


    賀鬆柏從沉浸在棠棠的喜悅之中一頭拔出,他興奮地點頭,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喜糖請醫生吃。


    “是啊,是啊,閨女多寶氣。”


    “是爸爸的小棉襖哩!”


    他兩句話把醫生的“流產不利身體健康”的話生生地噎在了喉嚨裏,醫生被塞了一口袋的喜糖,鄙夷的神色逐漸轉成目瞪口呆。


    賀鬆柏一臉喜氣地走出了檢查室,聲音嘹亮地對妻子說:“是棠棠沒錯了,我就說它是個閨女。”


    “懷孕這麽久了都沒怎麽折騰你,是個貼心的。”


    趙蘭香也忍不住笑了,手掌覆在肚子上,她也很高興。


    賀鬆柏並不重男輕女,是因為他很崇敬的阿婆很強悍,即便是女性也能挑起一家重擔,女孩兒培養好了也是能令人刮目相看的。


    趙蘭香對孩子的性別也不挑剔,她的思想也比較貼近後世,沒有男孩更貴重的觀念。隻要有一個孩子,就是上頭的恩賜了,男女都無所謂。


    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盼著生個會撒嬌的閨女兒,又甜又軟。


    賀鬆柏翻出檢查結果說:“醫生說你營養還不夠,開了些葉酸給你,叮囑我讓你多吃點飯。”


    回家後他把這些醫囑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阿婆,阿婆讓他每周殺隻雞燉湯給媳婦喝,天天燉骨頭湯補身體。


    因為正值春天,大隊上的人家開始去集市購買雞苗鴨苗喂養了,賀鬆柏想了想,大刀闊斧地整弄了一番養豬場,把養豬場旁邊的山頭圍起來,建起了養雞場。他購買了三千隻雞苗,找了有經驗的老農民做起了雞養殖。


    趙蘭香有些哭笑不得,“柏哥兒真是闊氣。”


    “不過等雞養好了,棠棠也應該出生了。我是沒福氣吃到了……”


    賀鬆柏隔天抓了幾隻成年母雞回來,他手裏裹著玉米碎兒喂著雞,淡定地跟妻子說道:“養雞場的雞留著給別人吃,你吃我養的。”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趙蘭香喝雞湯喝到發膩。


    日子進入了三個月後,肚子跟皮球兒似的鼓了起來。年後,賀鬆柏乖乖地帶著妻子回了g市,他果然挨了嶽父一頓揍。


    不過馮蓮卻是很高興的,她建議女兒休學一年備孕,趙蘭香慎重考慮後答應了,她兩輩子加起來最渴望的就是擁有一個健康的孩子,無微不至地照顧它。兩次流產的噩夢令她不敢掉以輕心,趙蘭香很快打好了休學報告,提交了上去。


    隻不過遺憾的是賀鬆柏不能陪她待產,開學後得老老實實回學校上課。


    阿婆得知孫子要繼續完成學業,孫媳在家待產,怕她得不到照顧於是拍電報來勸趙蘭香回鄉下。


    她在電報裏說:“鄉下風景好、山清水秀,讓人看著心情好,平時家裏還有人照料,盼歸。”


    趙永慶正在艱苦創業期,事業蓬勃發展還得兼顧女兒的產業,馮蓮課業繁重,確實照顧不好女兒,夫妻倆一合計便把女兒送回了鄉下。


    賀鬆柏跟著妻子一塊回了河子屯,趁著沒開學的日子每天燉骨頭湯給她喝,一直挨到了開學才肯走。


    他愧疚地說:“蘭香,對不起。我會很快回來的……”


    趙蘭香說:“我在家裏還有大姐照顧著,你安心學習,不要考慮那麽多。”


    賀鬆柏俯下身來貼著她凸起地小腹道歉,“棠棠,爸爸很快回來。”


    趙蘭香望著男人背著行李漸漸消失的身影,眼淚差點沒有掉下來。


    多少艱難都熬過了,偏偏在這種時候嬌氣得想哭。


    她憋回了眼淚,轉身回屋跟阿婆聊天了。


    ……


    五個月大,日子進入了夏天,趙蘭香的肚子已經圓滾滾地初具規模了。


    她碰到嘴饞的時候就會讓大姐把食材買回來,自己自力更生下廚滿足自己,嘴巴越來越挑剔,但是人也愈發地圓潤了。照著鏡子的時候,昔日那纖穠合度的身材已經消失,腰身跟揣了個球兒似的。好在她心態好,並不在意外貌,依舊努力地吃東西,把肚子裏的棠棠養得很好。


    不過半夜的時候腿腳開始抽筋,她才會埋怨起消失不見的賀鬆柏,而且是日漸不滿。


    有一天夜裏,她抽得腿都麻木了,艱難地揉了幾下舒服了之後,眼淚不禁地滾了下來,連她自己都不知覺。


    她把臉埋在枕邊,當做賀鬆柏就睡在她身邊的樣子。


    很快,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在深夜響起,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悄然地潛入了她的房間。


    趙蘭香驚得眼淚都凝在了眼眶裏,連旋都不打了,深深的恐懼漫在心上。


    忽然燈被摁亮了,來人見了她滿臉的淚水,震驚又愧疚地道:“蘭香,你怎麽哭了。”


    他攜帶著一身的汗臭味,絲毫沒有注意到是自己把妻子給嚇壞了。


    他笨拙地揩著她臉上的淚水,不斷地道歉。


    “對不起,不要哭。”


    “我以後可以待在家裏陪你生棠棠了,不走了。”


    他忽然意識過來了,跪在她的麵前,恨不得扇自己幾耳光,“我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


    “下次我走路出點聲,我怕吵醒你了,所以沒吱聲。”


    “我連夜坐的火車,末班車也沒有了,搭了人家的汽車回了鄉下。想你明早醒來第一眼就能看見我……香香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平生君:連夜趕回來結果被當成盜賊嚇壞媳婦的柏哥兒,求你心裏的陰影麵積


    柏哥:“……”


    滄桑地點支煙,默默地跪搓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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