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不同的。”她說。賓館的茶桌上兩人對坐,長相完全一致,隻是一人穿著白色的長袍,身上似乎輻射著澹澹的輝光,後者披著一件黑色的風衣,從座椅上站起身來。


    “我知道。”陳莫從牆邊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小罐綠茶,那是趙安民私人贈送的茶葉,包在黑色的木罐裏,那老爺子拿出來的時候旁邊的楊業一臉肉痛,滾燙的開水衝泡,清冽而醇厚的香氣從高溫浸泡的茶葉中噴薄而出,


    “我知道他們是不同的,正統和秘黨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相比來說其實我更欣賞這些‘老鄉’的做法。”


    “他們的方法能讓混血種以極低的風險觸及次代種的門檻,相比之下,暴血像是小孩子的危險玩具。”


    “很驚人,但是在我的意料之中。”陳莫優哉遊哉地晃蕩著茶杯,無論他喝茶還是泡茶的手法都不算講究,也不在意珍貴的原葉,而是在體會忙於其中的樂趣。


    “這個國家的曆史對龍類來說也稱得上漫長,人類又恰好是懂得積累代代的智慧努力的物種,他們會在漫長的時間中掌握讓足夠讓龍類驚訝的力量。”他任憑滾燙的茶水在口腹中燒灼,表情看上去頗為滿意。


    “但人類甚至混血種和你比起來,也隻是低等物種而已。”


    “算起來你誕生沒多長的時間,這麽快就學會了奉承嗎?”


    “我沒有必要奉承自己,這種行為據我理解隻會降低種間交流的效率,單純地陳述事實更加高效,所以我剛剛所說的也是事實。”她平靜地回答。


    “把你造出來應該是我最明智的決定。”陳莫撫掌。


    “你應該對我多一些警惕,比起奉承,我先學會的應該是欺騙。”她沉思後提出。


    “欺騙是智慧物種踏上‘戰場’前的必修課,你最先學會它是非常合理的。”


    “......但你的行為非常無理,以我們擁有的能力,無論是對精神感官的模擬,還是控製血肉腺體產生對應影響,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包括進食在內,你進行了很多不必要的行為。”陳莫放下茶杯,眼神逐漸空洞起來。


    這對進化路上的人類來說是難以跨越的障礙。當你進化到某種程度,擁有操縱肉體,甚至影響精神靈魂的能力,以唯心觀的角度,還有在意外界的必要嗎?


    ‘精神’是極其可怕的能力,上一個掌握它的是白色的王,天生神明的零代種,而如今擁有這份力量的是一個曾經渺小的人類。


    對於追尋享樂的人來說,外部的世界到此即可以停止了,往最黑色幽默的方向來說,他可以通過能力,長時間達到


    “飛葉子”的效果,在肉體無害的情況下讓愉悅的受體達到刺激的極致,往烏托邦的方向來說,他也可以在自己的思想中創造一個美妙的世界,裏麵包含著理想中的一切,愛人、朋友.......,然後時效性地屏蔽記憶,讓意識在其中盡情的遨遊。


    這些都是精神能夠做到的應用。唯我的盡頭,在自身的欲望得到徹底滿足後,目光自然會移到別的東西上。


    混血種向究極的進化,被秘黨和龍類成為


    “封神之路”,道路盡頭走出來的自然也不會是人類了,走出來的隻會是能與龍王對視的神明。


    “偽裝和維持人性,你更喜歡哪種解釋?”眸光暗澹的黃金童顯現,這是符合c級混血種的童光強度,作為被創造的


    “自我”,白袍陳莫仔細判別著本體的靈魂狀態。抽離、澹漠的情緒上漲並不如預期,與外界交流時人類的扮演以及和路明非的接觸對人性的維持有顯著的效果。


    她把信息在腦海中一一記下,像個合格的心理醫生一樣出言詢問:“為什麽不在談判後嚐試入侵正統家主的靈魂,一旦得手帶來的收益是利益交換無法相比的。”


    “風險太高,成功的可能性不小,但入侵被發現的概率更高,後續的影響難以計算,不是嗎?而且我們可是帶著任務來的,多少也該上點心。”她一針見血地揪出了潛在的動因:“殘留在前世記憶裏,對相同國家的歸屬感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判斷,我們需要明白,人性是自我的一部分,在我們想利用它時,它也會反過來影響我們。”陳莫點了點頭。


    “今天的診療就到此為止,定期提供足夠的信息,我需要足夠的參考來分析人類和龍類。”她揮了揮手,緩緩隱去了身形。


    ......翌日清晨,酒店正門。路明非打了個睡意濃重的哈欠,揉著黑眼圈,望著一輛樸實寬厚的大巴駛了過來。


    他昨天在自己的房間翻來覆去,橫豎是睡不著覺,半夜翻身來左手捏著右手手腕,使勁用力想發出個波來,可憋了半天上身喘氣下身放氣,手掌上是不見半點靈異。


    昨天在飛機上,陳莫和他數學老師似的,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拚了命地往他的腦子裏灌輸概念,還沒反應過來時飛機就靠在了機場,懵懵懂懂地跟著他喝了杯茶,晚上吃了頓頗為豪華的飯菜,然後在五星級酒店下榻,到現在都沒有緩過神來,麵前就駛來了一輛坐著好幾隻


    “小龍人”的大巴,據說要把他們一路運到‘族地’去。據他看過的一些動漫番劇,和受老唐推薦接觸的幾本,他能大致猜到,所謂的‘族地’裏麵恐怕到處都是半龍半人的emmm哺乳類,路明非現在明白過來普通混血種還沒有到死侍的非人程度,自己依舊還是陽光下的好好青年。


    “昨天晚上沒睡好?”陳莫帶著些笑意明知故問。路明非靠在行李箱上幾乎要倒下去,聽見了問題,但疲倦的身體懶得回答,在昏睡的邊界掙紮著。


    於是他看見一個細小的玻璃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陳莫從隨身的包裏取出來的小玩意,金色的液體帶著歡欣與活力在裏麵濺射悅動。


    “提神的,要試試嗎?”年輕而古怪的教授在他一旁出聲。那聲音的誘導性十足,讓人不由自主地聽從命令,路明非的眼前一片模湖,睡眠不足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他的手卻準確抓住了瓶塞,看上去塞得很緊的軟木被拿開,無法言述的美妙氣味一瞬間喚醒了他的神誌,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他匆匆忙忙地向後仰倒,遠離外表誘人的


    “提神液體”。輾轉反側時路明非也暢想過陳莫的身份,隻可惜昨天那個夢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他下意識覺得湊到眼前的東西多半是什麽基因變異的藥劑。


    唯物主義已經深深影響了每一代華夏學生,即便遇上了離奇的事件,他依舊下意識地往能被科學解釋的方向去想。


    “看來效果不錯。”他蓋上瓶塞,晃了晃瓶子:“我在大學做‘研究’和‘考察’時特製的提神劑。”


    “路明非!”大巴上探出頭來的女孩對著他招手:“快上車快上車,我們的路可不少,再晚點就趕不上族裏的晚飯了。”小孩應著聲音連連答應,提上行李箱順從地登上了車廂。


    穿著西裝的小男孩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酒店門口。


    “你越界了,我的盟友。”他整了整領巾,開口道。


    “你是指那些不死藥?”陳莫滿不在乎地說:“雞肋的玩意不是嗎?龍類不需要它延長壽命,混血種喝了多半會倒向死侍,效果上來說和他們的廉價進化藥也沒什麽區別。”沒錯,他就是越界了,除了路鳴澤,恐怕世界上沒人比他更清楚路明非的特殊,這種時候不試探他的身份,難道等到他屠龍幾隻龍王以後再去觸


    “屠龍勇者”的眉頭嗎?不過這些話並不能攤開來講,雖然雙方心知肚明都是沒什麽


    “人類良心”的龍王,但和被聯手迫害的‘奧丁’相比,他們還算是有些底線,所以在某個時刻到來之前,還是要好好維持盟友的關係。


    “你知道龍脈的詳細情況嗎?”於是陳莫決定進行一個生硬的話題轉移。


    “知道。”路鳴澤點了點頭:“但這不是能共享的情報。”陳莫吹了個口哨表示驚歎,雖然早有猜測,但現在可以確定龍脈是個大家夥。


    “有價嗎?”他直截了當。


    “一具諾頓龍骨也付不起的價。”小魔鬼洋洋得意,比起那些滿腦子打打殺殺,或是出生被殺的君主,他在幾千年裏可是拿到了不少情報。


    “好吧好吧。”陳莫舉手投降:“不過那個女孩是你安排的?”路鳴澤知道他在問誰,正統李家的女孩,‘明空’為曌,滿是野心的名字,和陳莫一樣帶著目的接近那個可憐的衰小孩。


    “‘自然’地發生而已,哥哥這麽多年還是一副窩囊的樣子,我總需要做點什麽。”


    “其實我覺得你哥哥的性格不錯,這麽搞是不是有些過分?”陳莫話鋒一轉說道:“我確實買不起龍脈的完整消息,但你就沒有什麽可以和我說的嗎?”白女票的喜悅再一次加固了人性,裏麵蘊含的潛台詞無非就是--‘小弟弟,你也不想你哥哥因為教授的保護而不能接受現實的毒打吧?


    ’路鳴澤擺弄著領巾的雙手一僵,險些維持不住還算優雅的姿態。他此刻正在懷疑不是哪裏出了什麽問題?


    沒有陳莫的存在,奧丁能輕易得到白王身上絕大部分的精神,自己雖然手段繁多但沒有正麵作戰的能力,隻能舔一舔戰後留下的殘渣。


    而計劃成功後不僅得到一個站在


    “反奧丁”共同戰線的盟友,還收獲了不少權柄。但為什麽總感覺自己虧了?


    他皺了皺眉頭,歎著氣無奈地回答道:“龍脈底下確實有你能拿到的東西,但大頭不適合你,控製住自己的貪婪,否則我可不想多一個半瘋的敵人。”陳莫摸了摸下巴,思索著點了點頭。


    路鳴澤盯著女票到信息就準備退出交流的陳莫,不悅地開口:“還有一件事。”


    “嗯?”


    “恩曦的基金收益又跌了半成。”


    “商場如戰場,各憑本事嘍。”路鳴澤真要繼續理論下去,陳莫已經屏蔽了精神交流走向了大巴。


    他對自己維持人性的行為充滿了信心。.......


    “你見過那種怪物了?”李明空表情驚訝地問道。


    “勉強算是吧。”路明非承受了一些陳莫知識的灌既,知道那怪物叫做死侍:“不過都是人龍混血,我們這些人和那種怪物有什麽區別啊?”


    “你看來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坐在他旁邊的女孩說道:“詳細的事情你以後去了卡塞爾學院,那些教授應該會向我們的塾師一樣長篇大論地給你普及,多半還要帶上什麽花樣繁多的名詞之類的,我就和你說點通俗易懂的。”路明非點頭如搗蒜,他就喜歡通俗易懂的,那些嚴謹的學術名詞對他來說屁用沒有,他隻想趕快解答自己想了一宿的問題。


    “首先,你所謂的怪物其實都是龍種甚至人類變來的。”路明非的臉上出現了奇妙的表情,因為猜測被肯定的鬆氣,以及隨之而來的驚恐。


    “真那麽膽小嗎?”李明空上手捏了捏路明非的臉蛋,‘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你害怕的樣子真好玩。”雖然坐在旁邊的女孩並不在他的好球區內,但肌膚接觸,青春期少男的心還是不爭氣地跳了一下,隨後有些惱怒,轉頭躲開了女孩的手。


    “那我繼續說,”李明空不在意地收回手:“我們這些龍種體內都存在龍血,而龍血的基因和濃度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同的,龍血基因時刻侵蝕著我們人類的一麵,當作為人類的精神壓製不了龍血的侵蝕,啪!”女孩的雙手在路明非眼前猛地一拍。


    “我們就都變成怪物啦。”路明非愣住了。女孩疑惑地看見路明非的眼神越過她的手掌向遠處看去。


    天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山脈般的纖長巨龍在天空中高飛,並不是那種西方四腳兩翼的巨蜥,而是矯健的神龍。


    他的視力一瞬間超越了人類極限,望見高天之上,神龍兩角之間,有位身著龍紋玄衣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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