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王與王的戰鬥最終隻能是刀刀見血。那些腦子裏隻有肉身廝殺的莽夫永遠也不會明白言靈之力的偉大,用渺小的龍文拂動規則的琴弦,所造就的是刀劍血火永遠也無法達成的神跡。


    在那頭黑獸的身上陳莫已經依稀窺見了血肉那條道路的終極。她終於明白為什麽白色皇帝的‘八岐’也遠遠比不上黑王的龍軀。


    陳莫的麵前是一片山崩地裂後的廢墟,大地與山之王的高危言靈貼著那隻怪物的臉完全釋放,但從撥動規則到言靈生效那幾乎不可計數的時間中,它逃到了‘崩山’的邊緣。


    言靈·蒼雷支配言靈·黑炎牢獄深黑的火焰並未成牢,化作了一張鋪天蓋地的天網對著黑獸罩下,水桶粗細的蒼色雷電像一條條銀白的巨蟒,帶著捕食的殺意轟向企圖逃離火網的黑獸。


    此時陳莫的深度龍化已經進入了尾聲,背生雙翼、骨骼反曲、胸腹骨籠這些隻是老生長談,從上萬年前龍類一直用到現在的東西,陳莫清楚這些現代生物學看來也頗為合理的結構是如何出現的。


    當古龍與君主們從黑色的皇帝的血肉中誕生,受賜黑王給予權柄的同時,也必然會分得一部分‘血肉’的恩惠,那恩惠為所有的龍類指明了構築龍軀的方向。


    但那條路的終點是擁有‘血肉’權能的黑王,而不是擁有‘精神’權能的白王。


    陳莫沒有再將半龍半人的身軀向龍化的最後階段,也即徹底身化巨龍的方向發展,而是踏上了龍族曆史上,可能從未有龍類走過的道路。


    她身上的龍鱗泛起了澹金色的光芒。仿佛神明為她自己的身軀鍍上了一層輝光。


    不遠的雷火劫獄之中,黑炎與蒼雷輪番焚燒轟擊那身漆黑的鱗甲,在


    “神明之手”的控製下,躁動的火焰與雷霆的威力毫無疑問灌輸進了黑獸的身體,然而結果猶如石沉大海,‘王域’的感知中再也沒有那些元素的出現。


    那具身體就像是血肉的深淵,像是元素的黑洞,無所畏懼地忍受一切外在的折磨。


    陳莫輕輕上前了一步,她感受到了恐懼,對力量最原始的敬畏,那暴戾的身軀中隱藏著能將他這幅身體碾成齏粉的力量。


    隻是恐懼沒有讓他後退,隻是向前。在天演的計算和自我的判斷中,後退除了表達自己的畏懼和懦弱以外毫無用處。


    那隻怪物於是也向前了一步。蘊藏著排山倒海般力量的肢體猛然爆發。


    下一瞬,大地崩塌,勁風起舞,那道朦朧黑影的背後皆是蕩起向後飛射的碎石,與雷火澆淋後流動的熔岩。


    黑與白的王影在空中交匯,鹹陽的宮城在對撞中崩裂粉碎,宮樓傾覆,大地悲鳴,煙塵扶搖而上,又被雙方帶起的狂風驅散。


    青銅禦座?不朽?八岐?時間零?刹那?遠不止此,難以計數的增幅言靈在那優雅、蒼白且美麗的軀體上搖曳生姿,在一對一的廝殺舞蹈中毫無餘力地綻放,為舉世無雙的舞伴獻上禮炮的轟鳴,交響的樂曲。


    那些龍文在鱗片、肌肉乃至骨骼的撕裂中逐漸消磨,又被無法看見的精神之手再度繪畫,煥發嶄新的光彩。


    陳莫手中的暴怒與黑獸的龍爪再度相接,高速中彎曲的煉金武器發出不知是悲鳴還是狂喜的詭異尖嘯,那它的龍牙已經在黑色的怪物身上留下了數十個豁口,萎靡到瀕死的活靈依舊渴求著黑王的鮮血,一步步走向幻夢,一步步走向破滅。


    風王的童孔與龍翼中狂暴的力量交疊,撐住了陳莫的身軀,龍文在她的身上狂亂地跳躍,無限次地增幅力量,加速,調整身軀,甚至死死壓製了那幅已然接近極致的軀體。


    她總算明白為何七宗罪的活靈會如此的罪欲昌盛,為何它們對君王的龍血帶著全無顧慮的渴求,為什麽它們敢於向四大君主,甚至是帶著黑色皇帝氣息的怪物出刀。


    那裏麵的活靈全都是諾頓發掘的可憐蟲啊。因暴怒而沉淪、因色欲而沉淪、因嫉妒而沉淪......,那些因為七種最根源的罪孽而掉進龍血深淵中的混血種靈魂,在即將因為成為死侍時,崩碎的靈魂被諾頓以天地為爐炙烤。


    無數這樣夾雜著欲望與痛苦的靈魂在太初之火的灼燒下趨於純粹,和死於諾頓之手的次代種龍魂相互交融,最後鍛進最完美的再生金屬之中。


    那煉金武器愈是偉大,活靈的根源就越是肮髒而汙穢。陳莫並不對此感到驚訝,龍類在人身上所做過的任何事,在人類內部的相互攻擊中都能找到例子。


    在中世紀盛行的,充滿著古老和愚昧的黑色煉金術中,活祭靈魂的例子不勝枚舉。


    可即便這樣的刀劍依舊難以抵擋住黑色的爪牙。純黑色體表下的血肉微微膨脹,蒼白色鱗片上的符文閃閃發光,陳莫右手強行蕩開了怪物的龍爪,發力變換暴怒在高速揮動中變成了一段霧蒙蒙的金光,隨後被一隻龍臂後發先至擋在了路上,入肉三分,暴怒甚至沒能觸碰到真正堅硬的龍骨。


    陳莫並沒有很出色的戰鬥技藝,她所經曆過生死搏殺的戰鬥也寥寥無幾,到現在能讓他生死搏殺的對手也同樣寥寥無幾了。


    但是神明可以創造出司掌戰鬥的‘天使’去應對這種將技藝至臻化境的近身戰鬥。


    ‘夢貘’、‘森羅’....言靈的開發可不僅僅是單純地提高言靈的烈度,和對言靈的掌控力。


    去理解言靈的效果能帶來什麽,更進一步去理解言靈所改變的規則,並通過這已經觸及到根源的小小改變上去撬動世界。


    這才應該是一個擁有言靈的混血種乃至於龍類應該做的事情。陳莫用‘精神’複製構建了兩個自體,選擇性地賦予他們必要的記憶、知識-----人體構造、龍類身體構造、結構力學、龍化對人形龍類造成的變更.......然後陳莫把他們倆丟進了夢貘,開始了沒有盡頭的相互廝殺。


    這似乎聽起來非常殘忍,但某種意義上自相殘殺的,將他們放進夢貘鑄就的‘競技場’中的,主持著天演的運算的,收取天演給出的海量數據,讓夢貘的構築無盡趨向於真實的,難道不都是同一個‘人’嗎?


    就像阿爾法狗在無數次與自己的‘對弈’中淩駕於全體人類之上,隻要能夠得到數據,每一次的重複都擁有它的意義。


    而另一方那隻根植於血肉規則之上的野獸,它用在戰鬥上的隻有本能。


    獵食的本能。然而這種本能帶來的技藝並不羸弱。它僵持住了無盡的數據計算得到的終極。


    黑獸的龍臂力道變換下壓,死死壓製住暴怒的同時,另一條龍臂對著陳莫的頭顱砸了下來。


    必須承認的是,憑借刹那,陳莫跟上甚至超過了它的速度,但在絕對的暴力之上隻能被狠狠的壓製。


    讓人望洋興歎的暴戾。四周環遊的大量鐮鼬和真空之蛇持續將信息輸入陳莫的腦海,而天演計算得出的信息並不通過那些慢如龜爬的神經傳輸,即便他們已經在龍化的過程中被改造加快了速度。


    此時陳莫渾身上下每一滴血液,每一塊肌肉,每一片鱗片都已經置於精神的強製幹涉之下,這些精神共同構成了神明的潔白靈魂,精神的元素之間以量子糾纏式的反應傳遞信息。


    沒有遲滯。裹在暴怒刀尖上的無塵之地爆發,企圖振開黑王的手臂,嚐試無果的同時陳莫果斷鬆手,雙手延伸出如玉石瑩潤骨刃,交叉成劍格擋在了那如同重錘的手臂之上。


    死亡的意誌與她擦肩而過。黑影再度倒飛而出。那黑色怪物反曲的雙腿蹬在空中,如影隨形就要追上那道被龍臂砸中肩膀的身影。


    野性的直感陡然刺激了黑色怪物的嗜血本能,長久收斂在身後的狹小翅膀即將張開之際,金紅色的細長光芒貫穿了天際。


    陳莫抬起右手伸向左肩,毫無益處地揉了揉血肉模湖的肩膀,臉上輕輕綻開一個慘烈的微笑。


    在她一旁,暴怒鋸齒上交錯的龍牙突兀地少了一根,龍牙折斷處流著黑色的血液,顯得很是古怪,然而刀劍其中的活靈卻在肆無忌憚地歡呼。


    “railgun。”陳莫的右手變作手槍的形狀,槍口指向空中已經失去了小半邊身子黑色怪物。


    “砰!”在誘敵深入的那一瞬間他停止了所有肉體增幅言靈的釋放,全幅精神去吟唱幾個極為奇妙的言靈。


    雷池、因陀羅、劍禦、鐵流。暴怒的活靈極為配合地改變了那根龍牙的金屬性質。


    於是一根長度達到黑獸胸前的電磁炮管在白王‘王域’恐怖的範圍下成為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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