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肋骨斷裂,現下似是紮進肺裏,隻吐出幾口血沫。


    眼瞧著是不活了。


    他媳婦見狀,瘋了一般掙紮,悲憤之際生出一股莫名的力氣,先是一肘磕在趙二的肋下,緊接著雙手扒開了掐住脖子的鐵鉗一般的胳膊,狠狠一咬,生生從虎口處咬下了一塊肉!


    趙二也是硬氣,一聲不吭,可是畢竟傷的右手,一個錯步未站穩,便被刀柄卡住劍格,長劍脫手。


    那女人披頭散發,被狠狠摔在地上,掙紮著往丈夫那裏爬去。趙二心下惱怒,長劍脫手時袖風一帶,竟然讓那長劍落地時紮入了女人後心。


    現下裏所有人心神一震,均覺得這人狠毒至此,隻顧及自己輸贏,連無辜人的性命都不饒過。青衣婦人眼見這二位沒了氣息,那十來歲的幼童還在櫃後兀自哭泣,趕緊飛身上去,捂住那孩子眼睛。


    趙二上前拔劍換做左手,竟然也能支撐得了數十招,若不是他傷人實在狠毒,就武功而言,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手。


    可是畢竟左手不及右手靈敏,羅令因方才攻守異位,這個角度不方便保護甄英,下手越發沉重,也不將劍打飛,隻是幾下都砍在劍格,生生把那長劍砍斷了。


    趙三趙四見大事不好,立刻背頂著背,往趙二的方向上挪,絡腮胡子敏捷的察覺到什麽,一彈子飛去,正中後頸,生生斷了一人頸骨。


    另一人被一掌劈在胸口,肋骨塌陷,再一腳踏上去,讓他與那掌櫃的一樣受了重傷,稱得上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剩下的三十餘人人見勢不妙,欲做鳥獸散,幾人不欲惹事,隻追到門口,這幫人跑出客棧外十來部,居然都紛紛倒地。


    那唯一還活著的趙三哥被刀鋒逼得跪下,卻不看著羅令,目眥盡裂地盯著那婦人,口吐鮮血“我趙訓年年打雁,今兒到給雁啄瞎了眼睛,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竟沒認出來你錦繡毒仙薑堰!”


    那趙三哥此時頗為狼狽,羅令將他右手齊腕砍斷,及時封住了穴道,他卻顧不上疼,咬牙切齒地著那婦人。


    青衣婦人妝,錦繡懷中藏,三步黃泉路,斷魂透骨香。


    昔年太祖高皇帝隻一子一女,兒子便是元後所出的嫡長子,高祖文皇帝。


    而長女則是後來送往北境和親,保了邊關二十年太平的萬安公主。


    薑堰師從紀太醫,在岐黃之術外,又修習了練蠱、下毒之法。


    後來太祖高皇帝登基,未嚐沒有她的協助。


    對甄英來說,這次碰麵卻是剛巧,唯一的問題是,自己的曾外祖母要自己喊她做祖母。


    趙三哥做慣了刀口舔血的勾當,殺人放火毀屍滅跡,處理起來是滴水不漏。


    可眼下風水輪流轉,眼見著要帶著一夥兒兄弟折在這地方,心下愴然,知道是著了暗算。


    誰想到,當年風雲巨變,何等險境都過去了,如今卻在小陰溝裏翻了船。


    生死之際,心神劇轉:今日若不是想趕著回去報信,也不必夜宿這裏,更不會遇上這女人。


    都怪斥候不給力,害他輕敵,出門隻帶了這些酒囊飯袋。


    本想在這客棧追殺北境聖女,立一個不大不小的功勞,眼下卻在太歲頭上動了土,別說是完成任務,怕是看不見明天太陽。


    他心思一轉,又看向那兩個胡人,也顧不得身份,欲開口求饒。


    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就算把這消息泄露出去又如何,便是事後大汗懲罰,到底比死在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要強。


    誰知一枚石子飛過,恰打在他口中,不輕不重,隻打爛了一根舌頭並一截氣管,卻未穿喉。


    那人手段毒辣,卻無傷人性命之意,隻讓他不能說話罷了。


    薑堰站到那胡人身前,麵向羅鏢頭行了一禮,莊重道:“小女子薑堰,多謝這位兄台出手相救。”


    “薑夫人,您這是……”羅令尚未搞清楚狀況。


    他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接一趟鏢,並無意卷入這等風波。


    英雄救美本是無心,實在當不得這鄭重一禮。


    “您請先別動。”


    薑堰抬起手,指甲點在茶水中,對天、地、以及麵前的人各點了一下。


    羅令突然覺得全身多了些力氣,回想剛才幾人過招情形,頓時出了一身白毛汗。


    蓋因方才混鬥,所有人都不曾使出全身力氣——薑堰早就對客棧內所有人下了毒。


    鏢局自有自己的信息渠道,“錦繡毒仙”薑堰當年聲名赫赫,羅令也有所耳聞。


    可他從來嚴格遵守鏢局的“六戒”,小心小心再小心,出門在外,包含自備的幹糧在內,凡是入口的東西都再三檢查。


    他江湖閱曆不淺,自持就算旁人要下毒,也絕不可能找到機會。


    薑堰這用毒的祖宗,下毒的功夫竟然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不知是什麽奇毒,無色無味不說,又能無聲無息蔓延至所有人。


    不愧是高祖皇帝長女,當年高祖多次以少勝多,世人都以為是精兵破敵,現在看來,這長公主一手出神入化的毒術,在其中作用不淺。


    他原先擔憂此人是敵非友,此刻見甄英小手捏做拳頭又伸展開來,不一會兒便行動自如,方知道這令人渾身酸軟的毒,於自己一幹人馬是無礙了。


    “今日波折均由妹子而起,在此,先向這位大哥陪個不是。”她款款一拜,腰彎得極深,足見誠意,羅令連忙起身,抱拳道不敢。


    鏢局行走江湖,一來受朝廷管轄,而來被綠林照顧。薑堰在朝是保一方安寧的大長公主,在野是成名已久的錦繡毒仙,無論哪一重身份,自己在她麵前都得矮上一頭,怎敢受她的禮?


    薑堰眉毛垂下,神情有些不忍,聲音再回到那種空靈奇幻:“小妹心中有愧,不敢再耽擱二位。前路凶險,大家有家有業,有妻有子,出來不過混一口飯吃,小妹實在沒臉讓諸位以身犯險。”說著掏出一匹白錦,半跪下來蓋住那掌櫃夫婦的臉,落下兩滴眼淚來:“連累這兩位義士命斷於此,實在是過意不去。”


    她說完,又輕微扭頭看了那兩位胡人一眼,從懷中掏出一物事纏在左手上,那白雪的鷹便飛上去,親昵地把頭埋在她發間。


    薑堰從懷中取了一雙秘銀打的護腕放在桌子上,對那甄點點頭道:“羅公子。”


    “犬子羅英。”


    她抬手,示意羅令不要說話。又對著甄英招了招手。


    羅令雖然覺得不妥,卻眼看著甄英走到這毒娘娘身邊,不敢亂動。


    薑堰少時就性情詭譎,喜怒無常,羅令是生怕她發了狠,做什麽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甄英倒是不怕,幾步便走上前去。


    “我算作你長輩,叫你阿英吧。”她微微蹲下,用手帕替甄英擦了擦額頭出的冷汗。


    “前輩,您喚我過來,不隻是要送我護腕吧?”甄英知道麵前是曾外祖母,雖然不曾相認,卻打心眼裏知道,她不會害自己。


    於是大大方方行了一禮,甜甜一笑,直看得羅鏢頭連連咋舌,心中暗道不愧是初生牛犢,當真不畏猛虎。


    薑堰琥珀色的雙眸盯著她麵容,端詳片刻,說道:“甄英,你先天經脈滯澀,雖然嚐試過多種法子,始終不能凝氣入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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