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即被閃電劃破,沉悶的滾雷翻過天際之後,大雨終於傾盆而下。


    辦公室裏沒開燈,隻有電腦熒光冷冷地閃著,映在方謹毫無表情的臉上。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門哢噠一響,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入,見到方謹頓時愣住:“什麽人?你幹什麽?”


    方謹按下鍵,打印機開始刷刷吐紙。他在男子震驚的目光中從容起身走向打印機,淡淡道:“——薛律師。”


    “保安!保安!”男子扭頭往外跑,就在這時外麵走廊上卻閃出一個黑影,迅速將他扭住捂上嘴,輕而易舉推進了辦公室。


    “唔唔,唔……”薛律師不住掙紮,按住自己的人卻明顯訓練有素,鐵鉗般的手讓他毫無任何掙脫的可能,因為缺氧臉色迅速漲紅又鐵青。


    方謹打了個手勢,那人捂嘴的手稍微放開,薛律師立馬狼狽不堪嗆咳起來:“你……咳咳咳!你是什麽人,幹什麽的?別傷害我,如果要錢的話盡管開口……”


    “錢,”方謹從持續工作的打印機上拿起一張張紙攏齊,聲音中透出一絲隱約的自嘲。


    “你是顧名宗的禦用律師,協助他簽署了公司股份、管理權、固定資產及基金會等各項遺產公證,應該知道那總共價值多少錢。


    顧遠死死盯著他,半晌才緩緩問:


    “你怎麽在這裏?”


    他的聲音乍聽平靜,仔細聽來尾音卻帶著奇怪的顫抖。


    方謹並沒有回答,很久之後輕輕走來辦公桌前,低頭看著滿桌麵上鋪著的資料和圖片。


    從顧遠的角度看不到他臉上是什麽表情,隻能看見頭微微垂著,脖頸連接到肩膀的後背的線條流暢修長;明明是很賞心悅目的一幕,肌肉卻有著奇怪的僵硬,仿佛曾經在堅冰中凍得異常蒼白僵冷。


    “你都知道了。”


    隻是五個字而已,卻像是血淋淋的刀鋒裹挾厲風,將兩人之間的空氣都活生生斬斷。


    顧遠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能這麽恨一個人——強烈而扭曲的愛恨糾結在一起,就像硫酸活生生燙過喉管,讓他呼吸時鼻腔都帶著炙熱酸燙的氣息,說話聲音嘶啞變調得連自己都難以想象:


    “——全都是真的?”


    辦公室裏一片安靜,大雨嘩嘩澆下,冰冷的雨滴劈裏啪啦打在落地玻璃窗上。


    更遠處,城市迷離的燈光在雨中化作一片朦朧不清的海洋。


    方謹終於微微抬起頭看著顧遠,說:“真的,但已經結束了。”


    顧遠冷笑一聲,那真是從心底裏發出的冷笑:“所以你剛來我這裏的時候就已經是顧名宗的人了,你為我工作的時候,其實另一邊還是顧名宗的情人,是不是?!”


    方謹沉默良久,說:“是。”


    顧遠緊緊咬住後牙,半晌才從齒縫中一字一頓道:“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方謹眼底無法控製地慢慢湧出淚水,但在黑暗中,那細微的水光沒人看得見。


    “……我真的是沒其他辦法……”


    他的聲音因為哽咽而顯得十分怪異,很久後才勉強忍住顫栗:


    “我真的愛你,顧遠……”


    我愛你。


    這三個字如鞭笞般狠狠打在顧遠耳膜上,連同他跪地奉上戒指的那天,那句“我隻想和你保持現狀”一起,混合成暴烈的火焰,瞬間呼嘯著燒遍了他所有的理智。


    顧遠根本沒意識到他在做什麽,他簡直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抬手就是狠狠一耳光!


    ——啪!


    手掌觸及臉頰,發出重重的亮響,方謹瞬間被巨力撞得摔倒在地!


    咣當一聲悶響,方謹倒在地上,刹那間眼前陣陣發黑,耳膜裏隻有嗡嗡的聲音。


    他口腔完全麻木沒有任何知覺,直到好幾秒後,痛苦才慢慢浮現到神經表麵,千萬根針同時紮進臉頰的劇痛讓他死死抓住了地毯。


    在這種時候他竟然都下意識知道自己的樣子太狼狽了,他想站起來,想起碼能直立著來麵對顧遠,然而剛起身就感覺一股腥甜直衝鼻腔和喉管。


    他抬手捂住鼻腔,但根本來不及——下一秒鮮血幾乎噴湧而出,然後哇地一大口血,就這麽直接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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