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史伯看了眼旁邊的周元良,疑惑道:「你妹子?」


    「不太像,那丫頭好像弄不出來這麽大動靜,我覺得是雲侯。」


    周元良做沉思狀,說完還點了點頭,隨後便挨了一腦蓋。


    老子麵前玩深沉,豈不找打。


    山腳下的惡戰已經進入尾聲。


    從河裏出現的白骨大軍,聲勢浩蕩,但單獨的白骨兵其實戰力並不強,而且沒有武器,偷襲尚可,真要麵對防禦得當的重兵,絕對處於劣勢。


    幸好雲缺在上山前曾吩咐手下去各處營盤傳令小心戒備,有所準備的燕國大軍這才沒出現傷亡慘重的情況,以極小的代價摧毀了奇襲的白骨大軍。


    河畔遍布碎骨,好似新鋪了一層白骨沙灘,景象無比駭然。


    當最後幾具白骨被軍兵擊潰,藍玉終於長出一口氣,得知雲缺曾經傳令戒備,這位老國公在欣慰之餘,生出深深的後怕。


    如果沒人提醒,燕國一方勢必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老國公後繼有人呐。」周史伯發出感慨之詞,道:「我們燕國,怕是要再出一位軍神了。」


    「這叫虎父無犬子!雲長吉的兒子豈是泛泛之輩。」藍玉很是得意,能讓首輔大人誇讚的人可不多。


    兩位老者齊齊望向山頂,那團耀眼的劍芒正漸漸褪去。


    山巔。


    雲缺一身白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九道飛劍環繞。


    腳下一片碎屑。


    那是舍利的殘渣,來自慧苦禪師最後的遺骨。


    幽蟲已經盡數消失,這些怪蟲沒有真正的屍體,被劍道之力抹滅後紛紛化作虛無。


    對麵,模糊的怪臉即將消散,從而顯現出真容。


    不再是慧苦的模樣,而是一張蒼老的麵孔,皺紋堆壘,眼窩塌陷,正搖搖欲墜。


    這麵孔很陌生,雲缺從未見過。


    「後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小施主,我們就此別過,我在草原深處等你,嗬嗬嗬嗬。」


    怪臉愈發模糊,如蒸汽般開始消失。


    雲缺此時目光含煞,聲音驟冷:「好,本侯早晚要去會一會你這位合薩!」


    此時此刻,雲缺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正是蠻族合薩,烏達!


    能布下萬鬼鎖魂大陣,動用幽蠱之蟲,駕馭十萬白骨成軍,如此手段堪稱驚人。


    在蠻族中,有如此手段的恐怕隻有合薩烏達一人。


    怪臉帶著意味不明的淡淡笑聲逐漸消散。


    天光放亮,一縷朝霞出現在地平線,清晨的冷風吹拂著一夜鏖戰所留下的殘垣斷壁。


    朱山寺毀於一旦,數百僧人加上慧苦禪師全部成為犧牲品。


    烏達此人的狠戾可見一斑。


    雲缺開始在心裏複原整個過程。


    烏達肯定來過朱山寺,並且在慧苦禪師身上種下蠱蟲,將其當做類似分身的存在布置下三重殺機。


    烏達料定皇帝會來朱山寺,豫國公與首輔也會同行,於是在朱山寺布置萬鬼鎖魂大陣,借此滅殺皇帝與兩位重臣。


    同時烏達在河底收集十萬骨骸,以秘法控製,製造出十萬白骨軍,以此來衝擊北伐大軍。


    最後烏達又借助慧苦禪師的舍利,養出數百隻幽蠱之蟲,將慧苦禪師當做了殺手鐧,來對付軍中高手。


    三重殺機,環環相扣。


    如若成功,後果不堪設想!


    到時候非但皇帝、豫國公與首輔得死,山下毫無防備的軍營也將遭遇重創,軍中趕往山頂救駕的高手亦會遭遇伏殺不知得死掉多少。


    北伐


    會被徹底打亂,大軍也許就此停步,群龍無首之下倉惶回返。


    好狠的一出連環毒計!


    對於蠻族合薩的算計與手段,雲缺心頭發寒。


    烏達此人,很難對付。


    周靜姝直到現在仍處於錯愕當中,好半天才發現自己還在緊緊抓著雲缺的手臂。


    她低呼一聲,急忙撒手,臉蛋兒微微泛紅。


    「你、你怎麽會用劍道之力!」


    周靜姝用質問語氣掩蓋自己的尷尬,她此時對雲缺的感官大有改變。


    原本認為雲缺是個浪蕩侯爺隻會投機取巧用陷阱害人,現在她心裏隱隱升起一種敬佩。


    「本侯觀靜姝仙子的劍陣有感,於是悟出一些劍道心得,這才得以脫困,其中最大的功勞應該歸仙子才對。」


    雲缺彬彬有禮,做出一副謙謙君子的姿態,語氣和善,表情真摯,聽起來很像發自內心。


    「真的?」周靜姝雖然對這番話存疑,但心裏挺美。


    畢竟被一個自己認可的強者誇讚,換成誰都會覺得舒服。


    「當然。」雲缺溫和笑道,瞄了眼對方手臂上黑漆漆的大腳印。


    說謊總得有目的才行。


    雲缺這麽說,是為了讓周靜姝忘掉剛才挨了一腳的事兒,省得這脾氣火爆的丫頭再找麻煩。


    「我師尊的獨門劍陣,今天讓你參悟了去,便宜你了!」周靜姝揚起白皙的脖頸,像個驕傲的天鵝。


    「仙子莫非是火靈根。」雲缺道。


    「你怎麽知道?」周靜姝狐疑道:「是不是周元良那家夥告訴你的!男人果然沒心沒肺,自家妹子的秘密也往外說,看我不罵死他!」


    火氣一上來,周靜姝就想拎著她哥的耳朵一頓臭罵。


    雲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還用周元良說麽,就你這火爆脾氣一看就是火靈根。


    將地上散落的舍利碎片收集一處,雲缺在山頂挖了個坑,將其掩埋。


    能修出舍利者,定是受人敬重的高僧,可惜了慧苦禪師一世英名,被合薩烏達毀於一旦。


    死了也沒得好,連舍利都被利用。


    周靜姝奇怪著雲缺的舉動,她對舍利沒什麽概念,也不喜歡接觸,站在旁邊看著,忽然覺得腳麵爬上了什麽東西。


    低頭一瞧。


    一隻海碗大小的銀色怪蟲正朝她張牙舞爪,細長的爪子勾著她的小皮靴,惡心的口器一開一合,能看到嘴巴裏細密的尖牙。


    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響徹山巔。


    銀色怪蟲劃著一條拋物線被踢出山頂。


    雲缺回頭看眼,周靜姝原本站的地方,泥土裏鑽出一條漏網的陰魂,正欲逃離。


    「你踩著人家食物了,那是我的蟲子。」雲缺道。


    被踢飛的銀色怪蟲,正是四下裏尋找陰魂吞吃的屍王蟲,不多時又晃晃悠悠地飛了回來,落在雲缺肩頭。


    周靜姝正在抓狂,見雲缺身上的蟲子頓時惡心得要發瘋。


    「你變態呀居然養蟲子!」


    雲缺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反駁,而是自語著母雞下蛋幾個字。


    我變不變態,管你啥事呢,吊在樹上的時候,你叫的聲音可比我變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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