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已過月餘…


    在這期間,紀伯常閑來無事閉關了數日,將未來兩三年的《桃源遊記》章節補了出來,當做存稿交付到墨雲軒掌櫃的手中。


    老掌櫃接到那厚厚的一疊存稿,眼珠都差點瞪了出來…


    再三詢問是不是遇到什麽難處了,要不要先支點銀票靈石之類的話。


    畢竟以前的《桃源遊記》他是求爺爺告奶奶才求得月更,就著還經常拖稿,如今紀伯常一下交了兩三年的存稿,由不得他不緊張…


    都是多年老相識,紀伯常也沒和他客氣,將他墨雲軒中的百餘塊下品靈石老底套幹才溜走。


    從‘春音巢穴’曆練完後,他神清氣爽的回到家中。


    本想著養養神的,不曾想推門便看到溫茹玉在自己的臥室中,坐在窗台邊,品著茶水,看著自己閑暇時所寫的修行小練。


    “回來了?”


    溫茹玉淡然的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合上書冊後端著杯盞抿了口茶水,自顧自的說道:“你這修行小練寫的倒也有趣。”


    “……”


    紀伯常見她看到不是什麽《桃源遊記》,當下也鬆了口氣,應道:“晚輩修為淺,見識薄,閑暇時寫些東西聊以自娛罷了。”


    “是個好習慣。”


    溫茹玉微微頷首,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麽,看了看臥室的布置後似笑非笑地問道:“我記得上次來,你這床頭還有些偃術傀儡的,怎地就不見了?”


    “我……”


    紀伯常聞言腳趾蜷曲的恨不得扣破鞋底,訕訕地解釋道:“那個,那些偃術傀儡其實是晚輩的一個朋友訂製的。”


    “朋友訂製的?”


    溫茹玉驚疑一聲,意有所指的笑道:“你和你那朋友的關係倒是不差。”


    “是不差…”


    “我看那些傀儡做工精細,配套的那幾款衣物連針腳都難見,看得出來你為你那朋友也是下了心思的。”


    “朋友嘛,自然不能糊弄人家……”


    紀伯常隻覺得頭皮隱隱有些發麻,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取出一袋靈石抖了抖,說道:“這不,前些日子他來提走了,甚是滿意,臨走還給了百十塊靈石作為報酬。”


    “哦~”


    溫茹玉見那一袋靈石少說也有百餘塊,也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麽。


    “煉製傀儡所需的材料我已經湊的差不多了,由桐心木所煉的核心我也托人煉製了。”


    “……”


    紀伯常似是想到了什麽,意有所指的問道:“應該不便宜吧?”


    “是不便宜…”


    溫茹玉點點頭,似是緬懷,又似是感歎的說道:“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還欠了個人情,著實不便宜啊。”


    “……”


    紀伯常聞言不由一愣,隨即眉頭微蹙的問道:“恕晚輩多嘴,就為了一個傀儡,值得嗎?”


    “沒退路的,你不懂。”


    溫茹玉見他還在關心自己,隻笑著搖了搖頭,卻並未多解釋什麽。


    隨手將個儲物袋拋到他手中,說道:“不浪費時間了,裏麵都是我收集來的材料,準備開始吧。”


    “……”


    紀伯常拎著手中的儲物袋,隻覺得沉甸甸的,有種壓人心魄之感。


    之前應下此事隻是想著能賣個人情,並未多想,但如今看來,這件築基期的傀儡對她似乎有著別樣的意義……


    他也歎了口氣的不再多想,拱拱手說道:“我需得閉關一個月就材料設計圖稿,就不多打擾了。”


    說罷剛準備轉身離開,身後便傳出一聲‘等等’,回頭便發現四個玉瓶自溫茹玉手中橫空飛來。


    他手忙腳亂的接過幾個玉瓶,這才發現是都是丹藥,一瓶辟穀丹,一瓶凝氣丹,兩瓶培元丹。


    “這……”


    紀伯常挑著眉頭問道:“不是說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嗎?”


    “是變賣了。”


    溫茹玉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你是不是以為這幾瓶丹藥是我專門留給你的?”


    “……”


    見其不說話,她嗤笑一聲的將目光撇向窗外,神色戲謔的說道:“別做夢了,這幾瓶丹藥不值錢,沒人要所以才留下來的。”


    “……”


    紀伯常麵色一僵,隨即冷哼一聲的拂袖而去,隻是走的時候嘴裏還嘀咕著:“普信女…”


    “嗯?”


    溫茹玉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目光中,回過神後秀眉緊蹙的嘀咕著:“普信女是什麽意思?”


    ……………


    靜室中…


    紀伯常盤膝坐在法壇前閉目養神,待精神調整至最佳狀態才睜開雙目。


    築基期的傀儡,哪怕刨除核心,隻是輔材也不是他一個煉氣二層小修士能完全拿捏得住的。


    兩世為人,他清楚的知道,改變命運的機會很少很少!


    溫茹玉性格溫婉,為人和善,在修行界中都極為難得,而更難得的是她如今恰好對偃術有要求!


    還樣的機會自己若是抓牢了,不說飛黃騰達,至少也能少走三十年彎路;


    若是不努力試試,任由良機錯失,那老來躺在床榻上便是咽氣了都不甘心!


    紀伯常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似的,隨即將辟穀丹、凝氣丹、培元丹各自倒出幾枚,仰頭塞進口中。


    他長長的舒緩一口氣,便是麵頰上也隨之湧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將偃術師的麵具貼在了臉上,揮袖一擺,法壇上的蠟燭自行燃起,隨後從靜室角落中抽出一摞稿紙…


    在燭光的照耀下,他那搖曳的陰影猶如一隻初露獠牙的野獸……


    時間飛逝,轉瞬已過月餘。


    期間他或是將玉簡貼在眉心細細觀摩,或是尋出古籍一頁頁翻閱,或是翻找輔材,或是持碳筆在稿紙上疾書作畫。


    那張提神醒目的麵具就如嵌合在他麵頰上似的,除了往嘴裏塞丹藥,就沒摘下過。


    以至於此時的他雙目中都充斥著一層細密的血絲,猩紅的有些駭人。


    而帶來的諸多輔材,也被他分門別類的堆放在法壇前,有的是礦石,有的是一截木料,有的是妖獸皮革、筋骨,有的如一坨鐵錠。


    每種輔材下麵都壓著一張或者數張稿紙,其上圖文並茂的寫明了輔材的特性、熔鑄或者鍛造時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需要打造成的模樣和尺寸…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而此時的靜室外…


    溫茹玉神色茫然地看著房門。


    她是築基期修士,神識可以透過房門‘看到’裏麵的場景…


    起初看到紀伯常將一把丹藥塞進嘴裏時,她就想出麵製止的,因為這種吃藥方法藥效雖猛,但同樣也會傷身,甚至於傷了根基。


    但考慮到傀儡關乎自己的身家性命,她還是忍住了。


    她本以為紀伯常隻是頭腦發熱,待熱情過了便會冷靜下來。


    卻驚異的發現,日複一日,他的頭腦似乎一直處於發熱狀態,即便到現在都沒冷靜過。


    溫茹玉清楚的知道紀伯常不是傻子,反而還非常精明,所以心頭的疑惑也隨之浮現。


    他明明和自己無親無故,為什麽拚著根基受損也要這樣幫自己?


    就為了自己所說的人情?


    值得嗎?


    而自己就站在門外眼睜睜的看著他這般作踐自己的身體,明明能製止卻不製止,又是何其自私?


    她內心備受煎熬…


    眼看一個月閉關期限已過,他卻絲毫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仍撲在稿紙上。


    溫茹玉抿了抿唇角,決定直視自己的內心,上前推開房門說道:“時間還寬裕著呢,要不先休息休息?”


    “……”


    紀伯常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回頭瞥了眼,恰逢陽光順著門縫照進靜室,閉關月餘隻有燭火相伴,乍顯的陽光刺的他眼淚直流。


    他蜷縮在法壇前,用手臂遮著雙眼,加之淚水橫流的姿態,身形狼狽的像個在獄中關押多年,突然重見天日的牢犯…


    “你沒事吧?”


    溫茹玉見他這般姿態,也知道自己貿然推門定是驚擾到他了,緊忙踏入靜室掩上門戶。


    “沒…沒事。”


    紀伯常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隻覺得自己的嗓子猶如火燒,說話的聲音就像兩塊老樹皮摩擦似的,很是難聽。


    他放下手臂,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什麽事兒,不必擔心。


    溫茹玉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猩紅雙眼,聽著他說話時怪異又難聽的音調,麵有不忍的柔聲寬慰道:“身體要緊,先去休息休息吧。”


    “也行……”


    紀伯常微微頷首,支起身子後笑道:“溫仙子,我能做的已經做了大半,剩下的可得…可得……”


    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他便感覺腦中天旋地轉,腳下一軟的栽倒在地…


    “紀伯常…伯常!?”


    溫茹玉見狀麵色一變,緊忙上前將他扶起,確認他生息未絕,隻是精力損耗過度昏迷後才鬆了口氣…


    待將他臉上的麵具摘下,見其麵色蒼白,嘴唇幹裂溢血,眼角還有濕漉漉的淚痕,不禁有些失神…


    良久,她才回過神來,聲若蚊蠅的呢喃著:“這人情,可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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