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倒也不錯,但我中了噬元咒後的這些年裏也沒閑著呀…”


    溫茹玉解釋道:“我尋遍山門經閣,便是附近修行坊市中的各類野史傳記都翻閱了個遍,確實尋到了些線索。


    曾有位前輩也中過噬元咒,在其傳記中,那位前輩尋了一位根骨天賦相性都非常契合自己的族中後輩,依靠奪舍之法占據了後輩的肉身,僥幸活了下來…


    奈何,那位前輩的壽元本就損耗了大半,奪舍後又要重新修行,未能在大限前突破增壽,最終身死道消…


    有了這則線索,我也便有了思路。


    奪舍肯定是行不通了,哪怕我換個肉身擺脫了噬元咒,僅剩的壽元也不可能支持我重新修行然後突破到金丹期。


    恰好我尋到了一篇名為移魂術的術法,加之手中的‘鏡花’傀儡的煉製方法,於是我便想著另辟蹊徑。”


    她聲音頓了頓,正色說道:“先與‘鏡花’傀儡性命相修煉製成化身,然後利用移魂術拋棄本身,將我自己的魂魄與‘鏡花’傀儡徹底相融。”


    “拋棄肉身,魂魄與傀儡相融?”


    紀伯常瞠目結舌的愣在那兒,消化著這則駭人的消息…


    他沉默了許久,訥訥地問道:“你魂魄與傀儡相融,那還算是人嗎?”


    “算,也不算…”


    溫茹玉笑了笑,解釋道:“你之前不是也說過,偃術傀儡其實也算是一種法器,‘鏡花’傀儡同樣如此。


    性命相修後,‘鏡花’傀儡算是我的化身,待我用移魂術拋棄本身,與之相融,那‘鏡花’傀儡就變成我的本身了。”


    “類似於器靈的存在?”


    “可以這麽說…”


    “器靈,器靈…”


    紀伯常眉頭微蹙的念叨著,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麽,問道:“那你無法修行,豈不是今生都得當傀儡的器靈了?”


    “能活著就很不容易了。”


    溫茹玉微微有些失神,隨即展顏笑道:“況且,傀儡身體無病無災的,還不知怕疼,也沒什麽不好。”


    “……”


    見其神色落寞無神,她抿了抿唇角,寬慰道:“其實也不是要一輩子當傀儡,就我所知的,有些天材地寶就有重塑人軀之能,還有你們偃術一道大成後的血肉化生之法,同樣有此功效。”


    “血肉化生那隻是傳說…”


    紀伯常隻淡然地瞥了她一眼,問道:“以前我也問過你這具傀儡作何用,為什麽現在才肯說?”


    “……”


    “若非我今日詢問,你是不是想著至死都不告訴我真相?”


    “……”


    溫茹玉訥訥的不知該如何作答,見其神色中隱隱有些慍怒,她抿著唇角,眼神閃躲的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我明白了,嗬…”


    紀伯常也不知想到了什麽,似是冷笑,又似是自嘲的說道:“我隻是個煉氣二層的小人物嘛,哪能插手築基期大修士的事兒,嗬,我明白了…”


    說罷,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


    溫茹玉愕然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明明想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愣愣的坐在那,腦海中回憶著這一年多的朝夕相處,回憶著這一年多的點點滴滴。


    她心思單純,性格溫和,自被仙霞山收入山門時就曾幻象過修行界的種種美好,可長大後才發現,修行界裏充斥著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此後,她學會了偽裝,戴上了名為‘淩厲’與‘狠辣’的麵具來偽裝自己。


    多年來,她甚至都快忘記那一張張‘麵具’下的自己是什麽模樣了…


    從中了噬元咒後的絕望,到找到續命之法時的希望,再到尋不著偃術師的苦澀,再再到尋得偃術師之後的轉機,她經曆過太多太多。


    和隨手就能捏死的煉氣二層小修士相處,她自然也就沒有再戴‘麵具’的必要了。


    可就是這煉氣二層小修士,就是這短暫、平淡、卻又安心的一年多,卻讓她的心境在無形之中掀起了波瀾…


    “怎麽會有這種可愛的小修士。”


    溫茹玉輕聲細語的呢喃著,隨即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地展顏笑出聲來…


    她支起身子尋了出去…


    見院中無人,臥室門還大開著,她蓮步輕移的踏進臥室。


    剛進門便看到書架倒地,筆墨丟在角落,遍地都是被揉成一團,或是被撕碎的散碎稿紙,亂糟糟的看起來像是某人氣惱後所為。


    而紀伯常則是背對著門,依靠在桌旁獨自喝著悶酒…


    溫茹玉弓腰撿起一張被揉成團的稿紙,展開一看,卻見紙上畫的竟是自己。


    她又撿起其他稿紙,展開後發現稿紙上所化的大多都是神態各異的自己,惟妙惟肖,十分討喜…


    隨即她又將那幾張撕碎的稿紙拚接一下,發現了其上不僅有自己的畫像,邊上還有一行小詩,不由輕聲念到:“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


    紀伯常聽到聲音後轉過身子。


    見其手裏拿著幾張撕碎的稿紙,唇角還噙著笑意的看著自己,也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怎地,麵如浸血的嚷嚷道:“誰讓你進來的?”


    “怎麽?我還不能來這兒了?”


    溫茹玉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再說了,我若不來,豈不就錯過了你寫給我的這則小詩?”


    “你……”


    紀伯常隻覺得麵皮火辣辣的,頗有種前世上學時寫情書被老師發現,當全班同學的麵帶著感情朗誦一遍的羞恥感。


    “還給我!”


    他說著便想上前搶奪,而溫茹玉則是笑吟吟的閃躲到一旁的牆角,似是還想多看幾眼他的窘態。


    而紀伯常眼見沒搶到,再次折身去搶,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腳步踉蹌,‘重心不穩’之下竟直接要摔倒在地。


    “小心點…”


    溫茹玉見狀緊忙上前將其扶住,還沒來得及開口,便驚異的發現他的力道並非摔倒那麽簡單,竟整個人撲在了自己身上。


    “……”


    兩人抵靠在牆角四目相視,距離近的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仿佛連時間都停滯了一刹那…


    紀伯常看著近在咫尺的朱唇,喉結不禁上下滾動,帶著幾分期待的問道:“溫姐,你有道侶嗎?”


    “……”


    溫茹玉呼吸一滯,看著他誠摯的眼神,感受著麵頰上的灼熱氣息,丹唇輕啟的應道:“沒有。”


    “那就這麽放棄肉身,會不會太可惜了?”


    “你…唔……”


    溫茹玉的話還沒來得說出口,便發現自己的唇角已經被封住了,下意識的想要推開身前的男人時,卻又發現自己的手腕已經被他握住,抵在了牆上…


    六神無主,蝕骨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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